27，闻雀知乱
27，闻雀知乱 欧阳锋与黄药师这一叙便是半日不止，早先说好的午膳直至太阳西落都不见止，而桌面上的膳食除去郭靖努力食下的一眼望去几乎都未动过几分。郭靖心里想着了事后还得叫小二替黄药师送些饭菜去他房内，而桌面上这些东西为不浪费就布给外面那些乞子吧。 郭靖因不明欧阳锋与黄药师间的机锋暗涌而心思跑得远，一旁的尹志平则边暗流冷汗边在心里暗骂郭靖心大不怕中山狼。就在黄药师与欧阳锋表面上相谈甚欢，不知几时能休之际欧阳锋突然就大声拍掌令人提了个木盒子上来。 “药兄，我差点便忘了要给你看看这件东西。” 欧阳锋语中得意，黄药师听他这语气不免长眼微动，显出了几分兴趣。 “打开。”欧阳锋昂声道。 待下仆木盖一展，众人朝内看去里面却竟赫然放了颗四五十岁模样的人头。 “不知锋兄这是何故？” 欧阳锋捋须大笑三声，单眉一挑，冲着黄药师道：“我向来知道药兄为人清高，最看不惯孔门诸子叽叽歪歪，好好的逍遥人不做硬要弄出个十七八般的条条框框，搅得我大华胡烟瘴气，满眼过去尽是些迂腐书儒。那日我恰巧听这老书儒在教人学问，说什么保家卫国，又说什么忠义仁孝。我欧阳锋与药师兄你从来意气相投，也看不惯这等惯常说教，实无一用之人，又想到要见药师兄你，便干脆手起刀落来个借花献佛！” 欧阳锋越说越得意，讲到“手起刀落”四个字时更是眉飞色舞，一席话说完后更是朝黄药师投去青梅煮酒，英雄所见自当略同的目光。孰料，黄药师在听罢他后半段话后已是面色巨变，手上原本举着的酒杯也是大力地掷放在了桌上，哪里是要同欧阳锋略同略同的样子。 “我黄药师虽为人轻狂自傲，可向来最重忠义仁孝，为国为民之人。”言毕，丝毫不顾及欧阳锋言语被驳回后的脸色，长身立起，朝着木盒内的头颅就是弯身一拜。 “黄岛主仁义！” 郭靖见黄药师举动自是称赏，其实前世里也有过这一段不过当时郭靖因误会黄药师杀害他几位师傅故认为对方惺惺作态，此刻便是连前世的份一起赞了，可谓声如洪钟。 “蠢小子，住口！” 可惜本是实心实意的黄药师被郭靖这么一声大赞弄得倒有些像是二人在唱双簧，他恼怒地朝向郭靖就是句骂，只觉对方太不机灵，就是诚心赞叹也不该如此表现。 “哈哈哈。药师兄合该收了这徒儿，不难看出这个小兄弟对药师兄是崇敬有加啊。” 欧阳锋既被驳了面自不会放过出口气的机会，暗里故意嘲讽二人实是做戏。黄药师甩开衣摆，瞪眼“哼”了声脸红的郭靖便又再度坐下。他向来性随心走，此刻心情大为不佳也就不再愿意同欧阳锋多绕圈子了。 “锋兄所为何事便请直言了吧。” “药兄爽快。”欧阳锋动了动眼，忽然放低了声音道：“不瞒药兄，这回确是有个不情之请。” 黄药师不动声色地挑眉，尹志平在一旁龇牙咧嘴，而郭靖则警惕地看向欧阳锋他们。 “不瞒药兄，我这次是受了大金完颜王爷之邀上的中土，完颜王爷所图我无大兴趣，不过他们却透露给我某本武功秘籍的消息。” “哦？锋兄武功卓绝，当世下竟还有秘籍需劳动锋兄千里相寻吗？” 黄药师面上依旧波澜不显，可心里却真存了疑惑，猜测着武林中能够被欧阳锋所觊觎的秘籍是否就是那部九阴真经。不过，知晓上下两卷全部内容的老顽童周伯通正被自己囚禁在了岛上，九阴真经下卷的原本已毁，梅超风也已被自己找到，若所言秘籍是九阴真经那知道的至多是自己与九阴真经之间的诸多牵扯了。世上无不透风之墙，就是叫人知道了他也至多添些麻烦罢了。 欧阳锋细细观察黄药师的一举一动，神色变化，他其实也吃不准完颜王府那边的消息究竟有几分真，加之扯上的又是与自己齐名的黄老邪，实在来不了硬的，所以今日实际是来套话的。 “九阴真经。” 黄药师暗道“果然”，可面上自是一派安然。 “这经不一向就在全真派吗，还需什么格外消息。” 欧阳锋见他似是故意装糊涂，心中暗呲他假模假样。毕竟，不说九阴真经是否现在就在他手里，可王重阳死前将真经交予了他师弟老顽童保管，老顽童又十余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事情是谁都知道的。欧阳锋本就疑心大，原本只信得完颜王府的消息三分，如今看黄药师装模样便又加了两分，下定决心定要套出黄药师的话来。 “九阴真经乃不世之学，精妙高深可谓学武之人魂牵梦绕的绝世武功。不怕药兄笑话，我欧阳锋免不了俗，打探这真经下落是从未间断，只盼有生之年得以一学其中所长啊。” 黄药师点头道：“学武之人自对武功境界有所追求，学武又要说不为武那就只是口不对心，锋兄算不得俗。” “还是药兄明白我啊。”欧阳锋大叹，朝黄药师举杯一饮，接着道：“王重阳去后我便不断追迹周伯通消息，可他竟在他师兄走后跟着了无音讯了，直到今日我竟收到了周伯通的亲笔信函。” 欧阳锋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无不大惊，黄药师更是死盯住欧阳锋，随即洒然一笑。“十余年了无音讯之人竟突然给锋兄送去信函，只怕是有诈吧。” “我初时也这么觉得，况且周伯通笔记我也不识，所以我这不来劳烦药兄了嘛。” 黄药师不信欧阳锋所说，只当他是在诓诈自己，要自己露出知晓周伯通所在的破绽。其实，周伯通在不在他手里他也无所谓被人知道，只是欧阳锋的这种试探叫他恼怒。若欧阳锋直接问自己周伯通是否在他岛上他未必不答，至于现下他是存了一百个心不要叫对方如意了。 “我亦没有见过周伯通字迹怕是分辨不出。” 欧阳锋早料他要这么答，他与黄药师有个共同处就是同样疑心重且心有十八弯，若黄药师立刻要他拿出信来他还会觉得对方着急真经，可这般笃定也不要看信那就必定是有鬼了。以此，欧阳锋算是信了完颜王府的消息，确定周伯通定在黄药师手里，而对方说不准已经学到了九阴真经内的功夫。 “当年江湖盛传药兄得了九阴真经，之后无数人上桃花岛叨扰药兄清净。” “三人成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随随便便就跑我岛上来我这个主人家自是要叫他们吃点教训。” “是啊，要说药兄使了卑鄙伎俩取了真经我也是不信。”欧阳锋话语里虽这么说可眼神却直直地扫向黄药师，嘴角勾起道：“不过老顽童似乎确是在见过药兄后几年突然不见的。” 黄药师斜瞥欧阳锋一眼，语气冰冷道：“若几年后的事情都要算我头上，那黄某人要承担的可就太多了。” 郭靖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欧阳锋是讨周伯通消息来了，他见黄药师一直耐着性子与之周旋可现下到底是气头上来了，也不知要如何做才好。 而眼见黄药师与欧阳锋陷入僵局，欧阳克忽而道：“叔父，你与黄岛主是旧友相逢千杯少，可侄子觉着也不好委屈了黄岛主身边这两位小兄弟，不如让侄子为他们作陪如何？” “不用劳烦欧阳公子的，我们待在黄岛主身边就很好。”郭靖不知欧阳克深意直以为对方单是要支开他们。 尹志平忍不住了，扯了扯郭靖大声道：“你就不怕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吗。”接着又转了转眼珠直接点穿欧阳克意图，“况且这位欧阳公子是在以我们要挟黄岛主，你还真以为是好心要给我们解闷不成。” 尹志平这是兵行险招，他知道郭靖的话黄药师自然会保，可换了他就不一定了。但是欧阳锋他们显然是将他们三人看做了一伙儿，眼下就是在暗示黄药师若不说出周伯通下落就要先拿他与郭靖开刀。对方那么多人，黄药师与欧阳锋即便是平手，可他与郭靖却是玄了。况且，那欧阳公子一看便知是亲传，武功不可小嘘，届时黄药师如只能够保全一个那必定不会是自己，而欧阳锋要找周伯通自然就是不惧全真。所以，他这般说也是在探测黄药师态度，同时下个激将法好叫对方莫故意抛了他。 谁打什么主意凭黄药师又怎会不明白，他向来不爱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不过算是尹志平运气，今日更招惹了黄药师脾气的是欧阳锋，故而他是不会令对方去动郭靖和尹志平的。 “看来锋兄是要在华山比武之前先与我来场比试了。” “哪里那里，我在白驼山这几年光顾着享受自知药兄在武学上定是比我长进不少。不过嘛，切磋一下也未必不可。” 欧阳锋见软的不行便决定来硬的，他此刻已然认定黄药师确如消息上所说囚了老顽童在桃花岛上，而九阴真经的功夫多半也是练了。他心里惦念九阴真经，虽怕黄药师若真使出真经功夫自己会有所不敌，可到底想要先一睹九阴真经武功风采。何况，黄药师就是真囚了老顽童也不定就得到了真经，以他对黄老邪的了解，这人好面子的很，明白地抢自是不屑，来暗的老顽童也不傻，他会囚老顽童到现今怕是没抢到经文的可能更大些。 “锋兄与我习练是我们间的砥砺切磋，小辈们自当退得远些。正所谓拳脚无眼，不说锋兄的高明功夫误伤我这边两个，我也不想一个失手不小心伤到令贤侄。” 欧阳锋双眼紧眯，不愉之色一闪而过。他朝要向前对他说话的欧阳克挥挥手，对着已然起身双臂横抱地看着他的黄药师笑道：“我与药兄数十年交情不论何事总要卖药兄个面子，我的武功再不济也绝不会伤到不该伤之人，药兄尽管放心。” 得欧阳锋保证后黄药师那斜长双眼又凌厉地扫向欧阳克，被这么一位武林大家盯着且对方又样态逼人，欧阳克不禁周身一凛。欧阳锋适时挡在侄子身前替他避开黄药师视线。 “克儿你只在一旁看着即可，能看到药兄施展武艺可是难得” 欧阳克点头称是，看了看郭靖他们示意身后随从退下后站到了与之更为接近的地方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