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失控

    

    ◇145

    海灯节之后,钟离就算正式从国安局让贤了,不过并非纯粹的无业游民,他在文旅局给自己挂了个顾问的闲职,大小算副厅级,处处也颇享优待,受人尊敬。

    当然,这都是内部消息,目前只有他嫡系才知道。

    荧听到这些后,不禁小声咂舌,“特权就是不一样,国安局和文旅局,不是一个系统的,都能cao作?”

    他秘书耐心解释,“适当的污点也是展示权利的实力,您和钟局…不,钟离先生,你们的关系,终究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传遍大街小巷的。”

    “什么意思。”

    他双手抱臂,挺自信的模样,“荧小姐不走仕途,很多东西看不清门道,若只这一事被非议,反倒不好了,多散出去三两件,帮着转移视线,才不至于让您成了舆论的众矢之的。”

    “哦?”

    荧推给他一杯热茶,挑着眉毛问,“那周秘书是如何从政又升迁的?我倒很有兴趣听听。”

    “咳咳…”他赶紧推了推眼镜,低下头,掏出一把车钥匙,“荧小姐就别揶揄我了,钟离先生提了辆新车,让我交给您,我的工作就完成了,茶就不喝了,我先——”

    他话没说完,荧就等不及跑去阳台,望见那辆敞篷跑车,瞬间一副小财迷模样,眼睛都发亮,立马改了口,“哇!有权有势真好!”

    ◇146

    半月后下了场春雨,缠绵而湿润,带走了冬末最后一缕梅香。

    荧小心翼翼折下半枝腊梅,又找来家里其他花束,一股脑插进钟离笔筒里,黄的,蓝的,青的,各色花瓣点缀着紫毫毛笔,竟也透一丝乱中有序,像只小白兔枕在花丛里休憩。

    “好看吗?”荧趴他桌上问。

    他倒从不吝啬对她的夸奖,抬手抹开少女金发沾上的露珠,清浅醇厚地笑说,“人比花娇。”

    荧羞赧又春风得意,凑过去亲吻他手背。

    大约是混乱的过往太惊心,她愈发喜欢这一刻的时光,简单,温柔,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钟离两个人,永远不会变。

    他话音刚落,两只小鸟从窗外飞进来,栖在花蕊边上。

    钟离送她车,名义上贺新,其实也是赔礼,荧当然没空手,回了他这对极品画眉,此后,礼尚往来就成了彼此间的一种小情趣。

    画眉叫声清亮婉转,缱绻悱恻,尖嫩的喙啄下一片叶子,又被另一只抢去,嬉戏着飞到一隅阳光里休憩。

    钟离训鸟的技术真神了,才几日工夫,它俩便像能听懂话一般,清晨飞去外面玩,正午时分,准双双回家吃食,夜里再进来安睡,鸟笼从来不上锁。

    “你真厉害呀,小鸟都乖乖听你的。”荧望向沐浴光辉的两小团,轻声感叹。

    本是打趣调侃,可说完她自己都有些钦佩了,有人三分钟泡面,有人三小时煲汤,她刚提回笼子后,钟离亲自饲弄照料,不辞辛苦,竭力驯服的模样,她不是没见过。

    然而这些他都付之一笑,只是真挚对她说,“阿荧送我的,我自当悉心。”

    下午钟离被约去茶园谈事,保姆说,等魈队长下课了,来接她一起去采早春龙井。

    荧捕捉到一丝怪异,“等等!”

    “下课?”她大吃一惊,“魈还在…上学?”

    ◇147

    阿姨说对呀,接着又讲,那年出事后,荧被匆匆忙忙送到国外,可魈就难逃了。

    局长出了差池,璃月变得动荡不安,腐恶邪祟,到处滋生作乱,暗杀的使命忙得魈不可开交,生死都难保,课业也只得耽搁了,休学到前阵子才重返警校。

    荧愕然听着两年间的腥风起落,低头搓着手,半晌才回说,“我在外面享清福,这些事情,他们半个字都没跟我透露过。”

    保姆很会安慰人,旁推侧引地开解,“或许钟离先生是在等荧小姐亲自问他呢?他也想多跟你说说话,讲讲故事,他没主动开口,定是怕荧小姐嫌他絮叨,心烦,哎呀!倒是被我嘴快先说了。”

    能混进这个圈层的都是人精,荧通彻什么意思,好好在心里记下,转了转眼睛,又说,“不等魈来了。”

    保姆擦桌子的动作一滞,“直接去茶园吗?那我叫车送荧小姐。”

    荧摇摇头,“咱们不是有车了吗,走,去接魈放学!”

    阿姨笑眯眯拒绝了,说等他们仨一起回来晚吃饭。

    荧可逮着机会炫耀了,蹬蹬蹬跑上楼,换衣服,戴珠宝,捯饬半天,挎着包一路扭上了车,高调开到警校门口,正好赶上学生下课。

    下车后,荧娇矜往门边一靠,美女香车,学生们哪见过这阵仗,通通看傻了。

    ◇148

    “前面怎么那么多人?”一男生问。

    旁边的魈掀起眼皮,定睛一看,步伐和呼吸同步停住。

    虽和他平日里认识的荧并无什么两样,左不过头发妆容精致了些,靓丽中带了点俗气,却也莫名可爱,更加动人心弦。

    但在男生堆里就尤其格格不入。

    特别…显眼。

    荧视线和他对上,拿腔拿调地摘下墨镜,招了招手,众人顺她目光回头,顷刻间,无数双眼睛移到魈身上。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荧拍拍玻璃框,扬起眉毛,清了清嗓子,意思问他这车怎么样,还不错吧?

    魈阖眸,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才三月,你不冷吗?”

    “啧啧…”荧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第一次接你放学,当然要隆重。”

    “太隆重了……”

    人来人往,气氛有点僵,一旁的男同学热情搭上他肩膀,打破尴尬,笑道,“行啊魈哥!平时你都不爱和我们说话,没成想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这么有钱……”

    这男孩挺外向的,一开口就夸个没完,荧叉着腰,喜滋滋听着,嘴角越咧越高,魈没吱声,抬手揉捏眉心,随着喋喋不休,力度越捏越重。

    直到同学抓到重点,他指尖才顿住。

    “该不会…该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终于问到关键了。

    荧深吸一口气,打算大大方方应承下这个身份,至于两人如何认识,如何交往,牵手,接吻等全过程,她也早就编好了,并且幻想到了魈那经典的脸憋得通红的表情,甚至已经在心里偷偷笑他了。

    可结果万万没想到,魈居然……自己抢先一步回应——

    “嗯。”他点点头,面不改色,“荧,上车。”

    一时间,所有人惊掉下巴,空气好像凝固住。

    好嘛,这回轮到她脸红了。

    荧心脏砰砰直跳,脑袋里全是魈那声嗯,她绕过车头往副驾走,恍恍惚惚的,腿都忘记先迈哪条,刚一转身就差点崴了脚。

    魈条件放射般闪过来扶住,五指正好揽过她的腰,荧衣纱薄,对方体温顷刻渗进皮肤,一下子暴露他演技…也不怎么好。

    他虽维持冷面孔,可手指却烫得惊人,热得荧禁不住一栗,额头的细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

    “小心些。”魈轻吁,依旧绷着,火一般的吐息喷洒在她颈后,酥酥麻麻的痒,那一块马上泛起绯红,外加一层鸡皮疙瘩。

    荧敏感得不行,立即反手捂住脖子,又觉得这一举动太醒目,一定会被魈看穿的,只好又中途转道去擦汗,反而显得更奇怪了。

    她咬着牙,简直懊恼至极!真后悔没在家乖乖等他,跑来这儿出尽洋相!

    ◇149

    同学嬉笑道别,却不忘认真提醒,“魈哥,明天来学校开恋爱交流座谈会!”

    咔哒——

    魈系好安全带,果断拒绝。

    同学说,“这是规矩嘛,你忘啦,有了女朋友的都得开,给大家传授经验。”

    「规矩」二字算踩中魈命门了,他无言以对,重重一叹,“走了。”

    接着一脚油门冲出街道。

    他气场不太好,却也只是淡淡的,不像以往那么深重,难以接近,荧还是头一次见同龄人里的魈。

    校园仁义良善,把他的业数小心藏好,再用橡皮擦偷偷涂浅,多少能免他孤独时被梦魇缠身,引咎自责。想来,这也是钟离坚持让他上学的原因。

    “哎。”到茶园后,荧轻轻唤他,却什么也没说。

    魈面庞微微一转,四目相视,一秒,两秒,他会心一笑。

    轻拂的风声倏而止息,一望无垠的嫩绿色草海,摇曳着星点紫堇花,定格于他温柔潋滟的金色瞳孔,以及一道道浮光掠影中。

    “哇……”荧眼神跳脱他肩后,“你看,那边有只小猫!”

    说着解开安全带,下车去捡猫。

    她蹲下,小心翼翼拿起来,扑干净它身上的土,“我们带回家吧。”

    初春的夕阳染浓魈青色的头发,他跟过来,鬓梢微微摆动,“你那里不是已经有两只鸟了吗,还要再养猫吗。”

    “可是它跟你一样可爱,我舍不得放走了。”荧蹙着眉,扬起真诚可怜的小脸,把它往少年手里塞。

    转移到魈手上小野猫猛地感到不适,浑身炸开毛,瞪着黄玻璃球似的眼睛,在他拇指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魈无奈说,“…还是更像你一些。”

    荧坏笑,“那太好了!应该不好养,看这次钟离还能用什么法子调教。”

    正聊着,远处钟离刚好从茶楼出来,走下台阶,荧遥遥喊他,“这儿呢。”

    茶园太开阔,少女声音悠悠飘荡,对方一时没寻到她,彷徨环顾,荧干脆伸直胳膊,开心地朝他挥手。

    “钟离,这里!”

    他惊鸿回首,鎏金眼眸捕捉到二人,徐徐浮现喜悦之色。

    这是钟离一生见过最美好的画面——他最爱的女子,带着他最忠心的亲信,逆于黄昏,奔他而来。

    这个画面在他眼中定格,坐于高台数年,酷暑严寒踽踽独行,征战沙场无数日夜,一天太平日子都是奢侈 , 寻常人触手可得,对钟离反而弥足珍贵。

    他等这一天,这一幕,等了太久。

    砰!

    枪声不知何时响起,只见钟离肩头一震,没等他低眸查看,鲜血已经四溅到脸上,眼睛里,将如画美景染成一片暗红。

    魈霎那扔下猫,飞身护到钟离跟前,朝子弹射来的方向连开三枪。

    “钟离!”等荧喊出他的名字时,一切都晚了。

    她从没觉得自己动作慢到这种地步。

    像跌入一场再也醒不来的噩梦,意识模糊,眼前看不清东西,草地和腿都软成波浪,她强撑着往那跑,才没两步,又被疾速冲来的一辆面包车卷进门中。

    ◇150

    绑匪拿刀抵在她脖子动脉上,恶臭的嘴贴在她脸边不断放狠话,荧皆无所感应,仿佛一具空洞的木偶任他胁迫,脑海反复回想钟离是否中了致命伤,半晌确认没有,心里一颗石头才缓缓沉下去。

    她身体恢复些许知觉,闻到这车里弥漫着某种气味,很危险的气味,是什么自不必言说。

    敢做这档子买卖的,全璃月只有一家,荧之所以能闻出来,是因为做小姐时曾去过。

    是一家地下会所,老板姓庞,是个黑二代,道上都称庞爷,场子是三龙一体那种,「三龙」是黑话,指黄赌毒三样都碰,相当于跟上面明着叫板,狂得没边了。

    刚开业那阵生意火爆,缺人手也缺小姐,四处借了不少姑娘去坐台,荧也被借去,只是没选上,天不亮又回来了,那一宿可不容易,堪称她坐台生涯中最可怕的噩梦。

    留学回来后她听说,那家店三个月的试营业还没结束,就被国安局一锅端了,姓庞的从后门跑了,但也瞎了只眼睛,瘸了条腿,极其狼狈,这种打击在道上算受重创,再难混出头。

    所以这些人是来找钟离寻仇的?

    “大哥。”等绑匪撤了刀,荧壮着胆子说,“我没得罪过庞爷。”

    他倒挺痛快,“你是没得罪,是你旁边那小子害的。”

    荧一愣,装无辜下套,“他…跟庞爷犯冲?”

    前边稳坐副驾的男人阴邪开口,“当年,那小子单枪匹马,一个人把整个会所给端了,年纪不大,本事不小,我们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你么,想回去,叫你们钟局拿那小子来换!”

    荧听明白个大概,继续打探,“想要魈,朝钟离开枪干什么?把他打死了还怎么换我?”

    “不是我们开的枪。”

    “什么?”荧一颗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副驾笑得阴阳怪气,“谁叫他着急过好日子,快刀斩乱麻,年前就都料理了,这时候指不定多少人排号想杀他,仇家可不止庞爷一位。”

    荧脑子轰隆,被这些话扎得魂飞魄散,像世界末日,心里难过得不行,茫然又痛苦,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今天钟离遇险,得有大半原因是她害的——是她太想有他陪着安稳度日,也是她在茶园大喊他名字,才让黑手一下子确认到目标。

    边上的大汉直愣愣问,“就是这小娘们分量够吗?”

    “钟局可没养过女人。”副驾转过来,荧看清他长相,三角眼,脸瘦长,一脸jian样,他骂道,“信我就跟着干,不信就滚蛋!”

    荧心里乱作一团,急中生智,打算以身试险,她身体往前倾了倾,眼巴巴求他,“大哥,让我给钟离打个电话行吗,他很疼我的,肯定同意换——”

    三角眼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巴掌。

    荧警觉,敏捷避开几分,只承受一半力道,面上没红没肿,全是内伤,脑袋嗡嗡直响,嘴里也被牙齿划破了。

    三角眼恶狠狠指她,“少在我面前耍花招。”

    聪明玲珑在强权恶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荧捂着脸缩回去,假装啜泣点了点头。

    一旁摁住她那男的又问,“大哥,你怎么知道她有鬼主意?”

    “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国安局局长的马子能是一般丫头吗!”他骂完,转回去闭目养神了。

    荧乖乖坐那,眼睛一点没闲着,时刻寻找时机,好在旁边的大汉蛮力重,够傻缺,比较好下手,荧发现自己这边窗户是锁死的,他那边还开着,用来掸烟灰通风。

    她迅速越过男人往外吐了口血,接着没等对方发问,就柔柔弱弱解释说,“我怕弄脏庞爷的车。”

    大汉心一软,没当回事,猛吸了口烟。

    ◇151

    会所二次开张,还在老地方,他们暴戾推搡荧下车,架着她往里走,几步路工夫,包包,耳环,戒指,搜刮得一干二净。

    左右门童拉开正门,金碧辉煌的大堂映入眼帘,不起眼的小角落都奢华无比,穿过虚掩的红酒瀑布,经过水晶梯上二楼,走廊两侧的包房从玻璃窗瞄进去,不堪入目的景象循着记忆吻合,这一切荧无比熟悉。

    201包房最大,人也最多,入场券仅仅两箱钞票,即可进场醉生梦死,yin乱癫狂。

    那扇门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充满了漏洞,漏掉人性,伦理,善良,唯独滤出一团赤裸裸的欲望,他们迫不及待脱光自己,像一条条白花花的蛆,把由金钱迫使的女人当玩物一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所有人见怪不怪,好像默认就是这样玩的,多过分都很正常,男人们管会所叫酒池rou林的伊甸园,可对女人来说,情色奢靡的宫殿就是暗无天日的深渊。

    咚!

    隔壁一扇紧闭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姑娘跑出来,死死抱住荧哭喊,“救命啊!里面有蛇!我害怕!”

    禁锢荧的马仔一脚踹开她,马上包房里几个保镖追到跟前,狼群似的往她身上扑,姑娘跄踉站起身,慌不择路朝走廊深处跑。

    眼见一扇铁门写着安全出口,她还以为是希望,是生机,果断用力推开,却不巧闯进了VIP厅。

    这是风月场所的惯用伎俩,一是掩人耳目,二是防条子突袭,姑娘跌进门里,坐地上直接看傻了。

    各式花样器械,比蛇还惊悚,其中最劲爆的还是几年前流行的大转盘,转盘一共十格,对应十个男人,上面绑着一名赤身裸体的模特,转到谁面前谁才能干。

    其他九人闲不住,也都跟着上下其手,端着脏兮兮的家伙事往她嘴里塞,模特嚎啕大哭,更激发了这帮人的兽欲,场面极其香艳,因此经久不衰。

    圈里人都知道,绑到转盘上的都是不听话,或者试图逃跑的小姐,十个男人轮番搞一通,弄不好就要大出血,不死也得脱层皮,见识过这场面,个个对老鸨言听计从,谁也不敢再发脾气。

    另一赌桌上的新玩法荧没见过,两头的男人掷骰子,扔卡,看着是赌博,可周围却陈列各种夸张渗人的道具。

    桌上躺着的美女不知受了什么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已经失去意识了,直接被人抬走,紧接着刚闯进门的姑娘又被拎上去顶替。

    荧刚要做点什么,VIP大门却瞬间合拢,连带里面凄厉的哭声都被锁死,再没给她机会,她自己也被拖进另一豪华包间,迎接的人是个老面孔,鼓掌大喊,“欢迎回到天堂!”

    荧闻声望过去,这回可算看清,自己的底细都是怎么泄露的了。

    ◇152

    前面一系列见闻激得荧悲怒交加,难以理智,她咬牙切齿嘲讽道,“刘经理,多年不见,号子里出来就给庞爷当走狗?”

    对方也乐了,流里流气地嘬牙花子,“荧小姐不仗义,傍上大人物也不知道提携提携老领导,真叫人心寒呐。”

    “你偷翻会计抽屉的时候心倒挺热,现在在庞爷这拉皮条,手脚还那么不干净吗?”

    经理被当众撅了面子,直接恼羞成怒了,骂骂咧咧上来打人,荧也没当木桩,她恨这个老鸨胜过恨动手动脚的客户,胜过恨拉自己入坑的莎琳,荧左右胳膊撑住两边的马仔,抬腿就要踢。

    刚闹起来,姓庞的突然从人群后冒出头,拄着拐咔咔敲地。

    “松开她吧,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呢。”

    他长相丑陋,脸皮往下耷拉着,像条老沙皮狗,左眼遮眼罩,右腿跛足,能看出来已经有些萎缩了。

    头儿发话了,经理没再敢动,荧奋力甩开桎梏,理了理乱掉的衣裙和金发。

    姓庞的在混子们簇拥下坐上沙发,溢出一脸yin笑,“小刘也是,打坏了大家怎么玩?”

    所有人轰然猥琐大笑。

    荧被喧哗吵闹的笑声刺得有点悲观,一下子输了气势。

    倒不是恐惧,也不觉得多么屈辱,她早就麻木了,只是愈合的伤疤再一次片片剜掉太心痛,命运眷顾她,让少女深陷淤泥也能全身而退,又赐给她神仙眷侣与富足生活,遗憾却眷顾不了一世。

    踏进大门那一刻荧就知道,自己不曾遗忘的地狱,终究还是回来了。

    接魈放学,和钟离采茶,那恬淡幸福的生活果然都如同须臾之梦,近三年来自己得到的一切也都恍若大梦,只有刚刚这段刀尖行走的路才是真实的,只有此时此刻才是真实的。

    姓庞的笑够了,有点不耐烦挥挥手,“行了,按流程走,视频发给钟局,让他把那小子送过来,记住,我不要囫囵个儿的,也不要死的,我只要没有腿没有眼睛的。”

    他说到最后,声调越来越诡异,好像不受控制一般,估计是来瘾了,一瘸一拐钻进某个房间,接着经理拍拍手,两个马仔走到荧面前,一人举一个托盘。

    她垂眸一看,左边一盘空的,右边一盘情趣内衣。

    “都是老江湖啦,不用我介绍吧,选哪种,荧小姐自己挑。”

    ◇153

    荧当然都懂,这是会所的硬性要求,小姐分三种,想留住衣服也得真空上阵,跪式服务,意思只能趴地上端茶倒酒,帮客人点歌,在这里是最底层。

    选情趣内衣是中层的坐式,陪男人喝酒,躺着的就只能全裸,提供rou体招待。

    荧恍然失神,从头到脚寸寸麻凉,钟离被众多势力盯上,目前生死未卜,魈必然抽不开身,并且遭人记恨,自身难保,她现在的处境再也没人帮得了,只能靠自己了。

    他们人多势众,负隅抵抗等同以卵击石,荧只得先顺从,她瞪住经理,目光灼灼,一言不发,手伸进裙子里解开钩扣,又从胳膊脱下肩带,将内衣从领口整个拽出来,不卑不亢往空盘里一摔。

    经理目光下移,皮笑rou不笑等她继续。

    荧怕这帮人会乱来,不敢再磨蹭,扯下内裤,刚要放进去,却被经理一把夺过。

    他放在鼻子下极其贪婪地闻,“我要了,钟局的马子,内裤肯定也镶金边儿了。”

    随后从另一盘取出铁链项圈,按住荧就要往她脖子上套。

    对方动作粗鲁,她站不稳差点跪下,好死不死今天裙子太短,一倒地必定走光。

    荧拼命挺住,千钧一发之际,背后大门突然被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道踹飞,男人挺拔的倒影从边缘延伸进来,发丝和衣摆凌风飞扬。

    下一秒子弹嗖地擦过荧耳畔,同时砰一声巨响,没等众人反应,眼前经理被瞬间开了瓢。

    湿乎乎的脑浆味和血臭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干呕,转身诧异望向背后,牙齿剧烈磕绊,“你…没走?”

    话音未落,砰砰砰又是几枪,混子相继倒进血泊,达达利亚跨过一众尸体拦腰抱起荧。

    他瞳色凛冽又猩红,面目凶狠又残暴,再看不出一丝往昔的清俊,仿佛变了个人,“先杀光他们,再带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