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初夏

    春末初夏，隨著越來越熱的天氣，小惠對山崎老師的感情與日俱增了。經過午後那一次的四眼相望，小惠更加確信自己是同性戀，又或者說，安藤惠非常喜歡山崎露娜，並不是單純的姊妹情或師生之情，是有慾望的愛情。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或造成山崎老師的困擾，加上母親的叮囑，小惠暫且將這段感情藏起來，直到她「長大一點」，再來好好表白。不過，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在「長大」之前，小惠必須先確定露娜對女性也是有慾望的，就算沒有明顯的表態，至少也要查出山崎老師對於同性戀是不反感的，這樣她才有機會。

    小惠上網查，發現去年底發生了一件大事，位於本國南方的一個小島，這座小島的政府公布了一項新法律，明文規定此島的島民，同性之間是可以結婚的。此事件非同小可，被國際媒體刊登，放在了頭版，小惠當晚睜大了眼睛，認真的看著電腦螢幕，她查閱著相關資訊，無比羨慕生活在這座小島的人，她也好希望能搬過去，不用再害怕被人發現喜歡同性，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愛人公證結婚。

    深夜，小惠重重的躺上床，睡前再用手機閱讀小島的同性婚姻新聞，她思考了很久，最後決定旁敲側擊，假借想要透過國際新聞的全英文新聞稿來加強英文能力，而用電子信箱傳給露娜關於那一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新聞給她看。小惠心情緊張，她不敢直接面對，將電子郵件傳給露娜的下一秒，她趕緊把手機關機，然後關燈睡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態，簡直跟告白無異了。

    到底是怎麼撐過今天晚上的呢？小惠一點都不記得，只記得隔日醒來時，全身痠痛，大概是因為徹夜身體緊繃的關係。上學前，小惠猶豫要不要打開手機看老師有沒有回覆她，站在書桌前，小惠的內心掙扎得激烈，直到聽見媽媽的喊叫，說上課要遲到了，她才回神－她還是沒有勇氣。然而最搞笑的部分還是，當小惠終於來到公寓樓下，遇上整夜滿腦子思念的那個人，她膽怯、害羞的問露娜一句：「老師，早安，妳覺得那篇新聞怎麼樣？」露娜卻回以小惠一個詫異的神情說：「新聞？妳說的是什麼新聞？」

    露娜的疑惑與反問震驚了小惠，小惠立刻將手機開機，結果發現自己根本沒把電子信箱的草稿傳送出去。小惠在露娜面前沮喪的彎下了腰，露娜看著小惠欲哭無淚的樣子，很擔心，怕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是錯過了什麼。

    「沒事，老師，是我自己太蠢，沒有養成二次檢查的習慣。」小惠嘀咕著，瞇起雙眼，哭喪著臉的模樣，露娜覺得很可愛。

    「沒那種事，小惠，如果妳不介意的話，去學校的路上，告訴老師吧。」露娜邊說，自然的將安全帽戴上小惠的頭。

    小惠毫不猶豫接受露娜的好，心中竊喜。坐上機車的後座，小惠望著山崎老師的金色後腦，想起她是混血兒，國外的民風應該會比國內還要開放吧。

    「老師，妳知道南方的小島嗎？」雖然露娜騎車的速度不快，但小惠還是要很大聲的說話，前座的她才能聽得清楚。

    停在亮紅燈的交通號誌前，露娜掀開安全帽的護目鏡，回頭看眼睛張得大大的小惠。

    「我知道，我回國之前，有去那裡旅居一個月，是個熱情又開放的南方小島。」

    聽露娜說到關鍵字，小惠控制不住嘴角上揚，心情之激動、興奮，難以言喻，手也下意識抓緊了露娜的腰。綠燈接著亮起，露娜轉頭繼續駕車，小惠決心賭一把，追問老師住在小島時的事。

    「可以說的事情太多了，沒辦法一次講完，小惠，不如這個周末，我們去喝下午茶，我慢慢講給妳聽，好不好？」

    露娜的邀約是小惠完全沒想到的，她高興到嘴角顫抖，喜悅之情太強烈，以致她沒見到露娜說出邀約時的耳朵有多紅，藏在金髮之下的羞赧，她心想她們可是師生，不該有奇怪的邪念，這是正常又正當的老師向學生分享人生經驗，但若以私心的角度，這還是她們第一次出門約會。

    「好，我很想知道，山崎老師，請務必將妳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小惠的答案是絕對，當兩人來到學校，小惠下車，露娜被她慎重又誠懇的態度嚇得有點不知所措。

    不該自作多情，兩人是不約而同。年紀差距雖會有觀念上的隔閡，但有些事情在年齡和性別上是沒有不同的，譬如：對這一對師生來說，喜歡的人剛好喜歡自己，這種事情太浪漫了，太浪漫到不可思議，所以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們卻又每天期盼奇蹟出現。

    「好，我願意將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妳，小惠。」

    初夏來臨的校園停車場，微風吹起，朝陽燦爛，穿透樹葉的光，零星的灑落在相互凝望的女人和女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