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漆黑的眼瞳
“你感觉好些了吗，小姐。”乔鲁诺的声音在你头顶响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你努力克制的吸鼻子的声音变成小声的抽泣。 好不了了，你想。 你耍赖地缠着他，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温度，心跳的频率，还有轻轻搭在你背上的手，都和你习惯的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人，可他们又是完全不同的，你不能把这个一无所知的乔鲁诺当成替代品。 你一再告诫自己，却沉溺进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你就在漩涡中心。 事情变得更坏了，乔鲁诺的心情很糟糕。你的样子明摆着在告诉他，是的，你们认识，而且你像他得了绝症似的抱着他一直哭。他轻易地能感觉到你潮水一样的悲伤。 ……他该不会真的得了绝症，然后又失忆了吧？ 先把这事摆在一边，他得让你平静下来才行。可是乔鲁诺并没什么安慰女孩的经验，虽然理论上他大致知道该怎么办，但理论和现实的区别就像他拿着一本物理基础去造火箭。 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你突然抬起头，你的眼睛湿漉漉，薄薄的眼皮泛红，紧紧咬着嘴唇。 乔鲁诺不知怎么的没办法和你对视，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手心出了一点汗。 “你……你记得些什么吗？”你忍不住带着一点希冀问道。难道是你的替身能力的影响，是不是有什么阴差阳错，让他拥有了你的记忆？总不会真的乔鲁诺也是回溯过来的吧。可是……上一次乔鲁诺明明对你没表现出什么特殊的。 “很抱歉，”乔鲁诺不想让你失望，但是他真的没有印象，他仔细回想过了，他的记忆没有缺失的部分，也没有不连贯的地方，“你真的认识我？” 这样才是正常的，这样才是最好的，你告诉自己。 如果他拥有那份记忆你就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了，因为你绝不能把你的感情移情到他身上，那实在很不尊重人。而且，知道一切的乔鲁诺，不管是哪个乔鲁诺一定都不会让你再插手这些事情了。 你慢慢回到座位上，胡乱地擦两把眼泪：“不，我认错了。如果我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可以接受吗……？”你破罐子破摔地说。但你并没抱什么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现在肯定一头雾水，如果他一定要问清楚一切的话你就……你就回溯时间，回到你们见面之前。 因为你是胆小鬼。 乔鲁诺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了你一眼，屈起食指关节抵在嘴唇：“我知道了。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知道这出于他一贯的绅士，还是因为他那没办法解释的古怪情绪，但你感激他没有刨根究底。 一切又回到最初，乔鲁诺沉默地开车，而你盯着窗外发呆，车里安静得过分。 下车的时候，你询问费用，乔鲁诺揉了揉鼻子轻轻笑了：“小姐，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出租车司机吧。”他是开黑车的，会把你骗上车然后卖掉你行李，当然还好你没有行李，“我们还会再见的吧。” 他大概在询问你，可是他的语气太肯定了，你好像没有回答的必要，你不知所措地点了两下头就拉开车门下去。想了想，又回过身敲开车窗，把你身上所有的里拉都塞进去然后拔腿就跑——明明你是给钱的可是你更狼狈！ 以前都是乔鲁诺给你钱的。这是你第一次给他钱，你已经不是那个和他相遇时候的你了，但他还是那个他啊。 这样的相遇是否是错误的，你不知道，但随他去吧……你闷着头往前跑，眼泪一直往下掉，头晕晕的，忽然听到后面男生下车的声音—— 他肯定是来把钱还给你的，你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连你的钱都不要，你莫名其妙得出这个结论，又莫名其妙地委屈起来，像只误入城市的野生动物一样慌张地逃跑，你只知道你不想再面对乔鲁诺了……！ 乔鲁诺显然发现你跑得更快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声喊你：“小姐！快停下，我不会再让你生气了！” ……什么？ 你的步子渐渐慢下来，你没有生气，你不明白他的意思，犹豫地回过头，就在这一瞬间，乔鲁诺抓住你的手腕把你拽进怀里。 “你干什……！”你的话还没说完，乔鲁诺把食指抵在你嘴唇上，轻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别说话。”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你能听见，当然为此他凑得很近。 你的耳朵因为男生的吐息发热，但你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 你配合地任由乔鲁诺半揽着你往回走，好像你是个跟男朋友吵架才跑下车的女孩，而他正在哄你。 只是你们两个都别扭地保持一点距离，好吧，这样更像吵架的情侣，乔鲁诺无奈地想。 直到车停的地方，乔鲁诺松开你，掸了掸你的发尾和裙摆，那里似乎沾上了什么，但你并没有感觉到。男生示意你看刚才你跑去的地方：“那里有些不对劲。” 你的夜视能力约等于无，乔鲁诺也发现了这点，难怪你刚才完全注意不到似的一直傻乎乎往前冲。他像刚才一样凑在你耳旁：“草丛里有在融化的残肢，”他停顿一下，换了一种说法，“嗯，更像是在被霉菌腐蚀。” 乔鲁诺一边向你说明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那边，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看到残肢一点惊讶都没有，而是淡定地蹲下身，似乎在检查残肢的腐蚀程度。 看来他刚才应该没有注意到你们两个，否则不会那么不谨慎地暴露自己。 这家伙应该就是那个传闻里的源头了，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不过这反而冲散了你心里复杂的情绪，你终于打起精神。这里是里苏特他们的地盘，他们一定知道什么。你打算联系里苏特的时候突然被男生推进了车里：“他过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乔可拉特也看到你们了。 即使你们站得很远，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因此就放过你们的人。 乔可拉特很快就决定让你们成为接下来的试验品，让一对情侣目睹彼此被肢解一定很有意思。 多么浪漫的事，你们会在霉菌的腐蚀里慢慢融化，从生到死，将爱情永恒。 已经迟了，那家伙靠近的速度太快，你看到他身边绿色的替身。你不知道他的替身能力是什么，但一定和乔鲁诺说的腐蚀尸体的霉菌有关。 绝对不能让他发动替身，相较于在车里的你，乔鲁诺一定会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 你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晚上好，两位。” 男人阴测测的声音响起来，乔鲁诺关上车门回过头，显然也看到对方身旁的替身了，他马上垂下眼睛。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别人的替身，但男生敏锐地判断出绝不能让这家伙知道他也拥有这样的能力。没有时间思考，是拖延时间还是直接上车离开？总而言之先装作一无所察的样子开口…… 砰！ 一声枪响，乔可拉特的口鼻涌出新鲜的血液，腥甜的气味弥漫开来。乔鲁诺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你没有看他，拿着枪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漆黑的眼瞳里是可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