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内疚，困惑，毒
乔鲁诺脾气很好地没有跟你计较：“好吧，小姐，系好安全带。” 就像一个真正的出租车司机，男生勾起一点嘴角。 可一切只是他自娱自乐，乔鲁诺用余光打量你，你还是一直僵硬地把脸朝着窗外。你好像很怕他似的，这情景真难得。虽然这样说太过自恋，但他以往很受女生的欢迎，还没有谁会一看到他就别过脸。 可要说你怕他也不对，你都敢威胁他。 话说回来，虽然他的确还没有到拿驾驶执照的年龄，但你根本都没有看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似乎认识他，仅凭声音就知道他是谁，他却对你完全没有印象。 但反常的是，他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好像他对你充满好奇，可你……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小姐，”乔鲁诺好像根本察觉不到尴尬的气氛似的向你搭话，“你去找人吗？需要我在外面等你吗？”他顺着之前的话题说下去，“那一片有不太好的传闻，晚上经常有枪响，据说前几天还发现了腐烂的人体组织。” 你不得不回过头看乔鲁诺，他看起来真好，精心打理的金发编着辫子软软垂着，察觉到你的视线，翠绿的双眼饱含着笑意看向你。 即使现在是晚上，他的脸庞却像和煦的朝阳一样，柔和，又熠熠生辉。 ……你马上又偏过头。 这家伙总是在你打定主意不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冒出来，如果不是乔鲁诺望向你的眼神透着一股子清澈的好奇，你都要拽着他的衣领问他是不是也是回溯时间来的了。 但总而言之乔鲁诺的神色并不像在吓唬你，你想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可是他也不像是会对陌生人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你的了解他其实也只是你自以为，事实上，你对和你在一起之前的乔鲁诺一无所知啊。 想到这里，你有些泄气，转而思考起乔鲁诺的话，传闻虽然传到后来会添油加醋面目全非，但总归不是空xue来风。可即使是真的，你也不觉得这是里苏特他们有关，没有杀手会傻到在家门口处理尸体。 不过如果不是里苏特他们干的，对你来说反而比较危险，或许回去之后你可以顺嘴提一下，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我住那。”你冷淡地回答乔鲁诺，这是你对他最冷漠的一次，还没等男生有任何回应你突然感到一些内疚。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乔鲁诺只是提醒你一下，因为他是个好人罢了。 你没由来地烦躁，但这不是乔鲁诺的错。你只是，只是……只是又一次地意识到你永远失去那个属于你的，只有你知道的乔鲁诺。其实你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你本来是这样以为的。但是每一次重新遇到一无所知的他，都会让那些封存的记忆又重新涌动起来。 这真的很痛苦，你很想他，但是是你自己选择离开的，不是吗？ 你久违地想逃避这一切，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可是坐在你身旁的陌生的那个乔鲁诺一直在扯动你的神经。 “对不起，我的语气太坏了，我不应该那样的……”你最后小声说。 乔鲁诺的眼睛望着前面，他没看你，英俊的面容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为你的冒犯态度生气。可你实在很熟悉他的情绪变化，你察觉到他的态度冷下来了。男生缓缓把车停在路边，用一种淡漠的语气开口，好像这才是真实的他：“别道歉。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撒谎蒙混过去，还是说实话？你很久都没说过真话了，一直在欺骗所有人，习惯性地说谎。 但是你是没办法对乔鲁诺撒谎的，你用力咬住嘴唇。 你第一次知道，原来谎言会将说谎的人 圈在里面打转。或许这就是欺骗别人的惩罚吗，孤独笼罩着你，你越不说，也就越不能说。 乔鲁诺手撑在方向盘上托着下巴审视了你一会儿，忽然伸手用拇指揩了一下你的眼角，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哦，抱歉，你的表情让我以为你哭了呢。” 你倒是确实挺想哭的，但是哭不出来，乔鲁诺什么都没做就能把你的心搞得乱七八糟，你甚至想笑了。 你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或许我们之前见过。很抱歉我的态度不好，开车吧，我得快点回家了，你也说了，那一片不太平。” 乔鲁诺像没听到你的话似的一动不动，他宝石一样剔透的双眼探究地注视你：“我有些奇怪，小姐，你在难过？你难过什么？我感到你的情绪和我有关。” 他的直觉敏锐得过分，这对你来说太棘手了，你真的只想逃跑。就在你失去思考能力，崩溃地要推开车门直接下车的时候，男生动作很快地抓住你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很紧，你挣脱不开。感觉到他熟悉的体温，和包裹着你的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春天的草木气味，还有一点儿夏天的潮热，你感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无意冒犯，小姐，请听我说完。”乔鲁诺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声音里透出困惑，“更奇怪的是，”车里太安静，你不得不把他说的每个字都听进耳朵里，“看到你难过的样子我的心很痛。我们真的是陌生人吗？” 他的语气那样平静，就像在询问你是否带伞了一样。你的眼睛睁大一些，试图在乔鲁诺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影子，可是没有，他柔软的嘴唇抿着，脸颊因为咬住牙齿而绷紧。 “……小姐？”你似乎不再想逃跑了，乔鲁诺迟疑地松开你。他真切地在因为自己古怪的心情困惑，试图从你这个源头身上找出原因：“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会使用暴力的，如果吓到你了，我很抱歉。” 乔鲁诺无奈地张开双手示意，却错愕地被你扑进怀里，他下意识地搂住你，像抱住一片羽毛那样轻。 你的红发轻轻扫过金发男生的指尖，有极细微的痒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随便吧。 你已经……你已经没办法承受这一切了。人总是把所有事想得很简单，在想象中以为这是你可以忍受的，因为你是为了让所有人幸福，这值得你牺牲自己微不足道的感情。只有在亲身经历的时候你才能真正尝到其中滋味，这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细小刺痛，而完全是又酸又苦的毒液缓慢地将你淹没，然后浸泡，你害怕自己会就这样在活着的时候已经死掉，像一枚痛苦的标本。 ……但你已经没办法反悔了。 你湿漉漉的睫毛轻轻颤着，像脆弱的两片蝴蝶翅膀，乔鲁诺不由变得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像怕把你弄碎了。 男生最后试探地摸了摸你的头发，你身上有股让他放松的气味，他发现自己并不抗拒和你亲密接触。 即使这一切很古怪，他现在甚至因为你这个陌生女孩的眼泪心脏揪紧，可是他仍然打心底里觉得你不会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乔鲁诺在心里问自己。 他又自己回答自己—— 你能做什么，你只是在为了他哭。 没有人为他哭过，哪怕是他的母亲。 乔鲁诺的心里毛茸茸的，像下了一场春雨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