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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宿无逝的目光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唯有夙溪吃饭的那桌还完好着,她知道这必然是宿无逝做的,这一瞬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凉意更重了。“大……大人饶命。”娇娘双手举过头顶,在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可怜兮兮道:“我……我做的是小本买卖,即便是豹爷惹了您……也还请您别……别砸了我的店。”夙溪双腿一软,整个人靠在了宿无逝的怀里,她被宿无逝打横抱起,转身便朝楼上走去。在宿无逝转身的那一刹,勒在豹爷脖子上的鞭子松了力气,豹爷顿时颓废地躺在地上,脸色发紫,猛喘一口气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隆遥将鞭子收在了手中,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印有火焰状的令牌。那令牌中间是一朵诡异的花,那花儿开在了火焰之中,令牌周围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此令牌一出,方才还闹事的豹爷顿时双眼一翻晕过去了,而尚清醒的妖纷纷垂头跪地,再也不敢发出声音。大家总算明白了,那一眨眼便伤人至此的不是别人,正是神火神尊——宿无逝。夙溪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一餐晚饭没吃完便遇上了事儿,被宿无逝抱上床休息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那名女子在自己面前咬舌自尽时的场景。她不是没见人死过,也不是没见人在自己面前死过,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所站的立场也完全不同。夙溪突然有些害怕,她害怕那女子的诅咒当真会应验,在她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人类时,对方满是不信的眼神简直将她凌迟,她被人从心底否认了。翎海、苍冥、玄天、乃至芸芸众生都在使禁术让她复活的那时候,把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可当她真的身处与人间地狱,亲眼所见曾今信仰神明,崇拜修仙者的人类被妖□□折磨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只因为……她如今所处的位置,已经被这些人把她化为妖魔的一边了。她是妖魔吗?如果不是,为什么成天与妖魔为伴?她爱慕宿无逝,信任隆遥,这天底下对她最为重要的两个人都非人类。如果是……夙溪胸腔猛地一窒,她妄图破开这个场面,妄图还人间一片净土,妄图妖归妖道,魔为魔道,这是一个妖魔会有的心吗?夙溪眼前已经只剩下黑白两色,宿无逝担忧的脸逐渐模糊,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遥远不清晰了。夙溪怕他担心,连忙开口:“师兄,我有些累,先睡了。”宿无逝还说了些什么,夙溪没听见,她的眼皮沉了沉,便直接沉入了黑暗。夙溪感觉自己一直在下坠,失重感不重,但她一直都无法触及地面,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到。夙溪心里有些慌,她对着空旷的四周喊了几声师兄,没有人回应她,周围一片沉寂,寂静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突然一道白光刺眼,她眯了眯眼睛,没伸手遮挡,那白光从顶上照射过来,像是一道光束打在了她的面前,除了光束里面,周围依旧是漆黑一片。光芒之中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夙溪看清了对方,身穿白衣,满头银发,是南仪仙人。“师父。”夙溪两步上前,南仪仙人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失望。“若将来真有一天,无逝酿下大祸,便要我这二徒儿亲手了结。”一句话震耳欲聋,夙溪的脚步顿时停下,那人又慢慢变化成了领海掌门的模样,中年女人眉目间满是凌厉,嘴唇不动,话语传到了她的耳边。“夙溪,禁术交给你,但并不表示我们完全放任你去神火,你既说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就在接近宿无逝之后,每七日给我们回一次信。”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下苍生……才接近了宿无逝吗?夙溪苦笑着摇头,她也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才接近宿无逝的,她本就抱有私心,她的私心那么重。眼前的人变了又变,卞舞华、牧崇音、刘子倾,每一张脸都无比清晰,每一句熟悉的话都一遍遍轮传入了她的耳里,仿佛是对她的警告,一遍遍提醒她不要沉迷于儿女私情而忘了天下苍生。什么是天下苍生?她如何救得了天下苍生?离了宿无逝,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去救别人?就在今日她还看见一名女子死在眼前,那女子死之前用污秽的口水吐在了她的脸上,她那么无能,却又那么勇敢。可自己呢?夙溪的呼吸突然不顺,她勇敢吗?她顶着命带神格的能力,有那个赴死以拯救世间的勇气吗?夙溪觉得头疼,心口更疼,她朝光束伸出手,想要将站在里面的人拉出来问一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做,随便拉谁出来都好。手中握有一片衣角,老者转身看向她,夙溪仿佛得了救星,张口便问:“我要如何做?我究竟要如何做?!”老者额前的赤石闪着光辉,夙溪当即便认出了他。之前在玄天高塔中听见的声音在此刻骤然清晰了起来——以自身化五界。帝清的袖子逐渐缥缈,夙溪怎么抓也抓不住,人形化为白烟将她笼罩,无数粒晶莹的粉末附在她的身上,她不想要,她抗拒,她不愿自己再次穿越回到这里,与宿无逝还未享受过普通人的天伦之乐便要自我牺牲。这一处,安静得就连她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了。光芒消失了,声音却逐渐回归,一道道陌生的声音在远处逐渐靠近,但等夙溪听清楚之后,浑身一震。那是一句句诅咒,并非只有今日死去的那名女子一个人的声音。男的、女的、苍老的、稚嫩的,一道道声音穿插在一起,纵横交错着,你一句他一句地向上天乞求与抱怨,放在一起分明吵杂无比,可夙溪竟然能听清楚他们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哭诉,哀求,咒骂,怨恨,痛苦,□□,发狂,嘶吼。像是一条无边无尽的白绫从夙溪的双脚开始裹,一句话一层白绫,最终将她裹得透不过气,裹得无法动弹,裹得穿过那白绫看见外面的一具具行尸走rou。他们都活得最低等,最卑微。被鞭打,被折磨,他们无力反抗,甚至连死都做不到。夙溪心口疼得几乎呕血,她拼命挣扎,奋力逃脱,双脚在不断挣扎的过程中传来一阵阵刺痛,她泪流满面,正在替那些人感受他们所受的苦,体会他们所受的不甘与哀愁。夙溪很害怕,沉重的担子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了她的肩膀上,她闭上双眼也赶不走这些哀怨。“师兄……”“师兄。”师兄救我,我困惑了,我迷惘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每一次你遇到危险,就都只会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