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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能有封地,当个彻侯也不是不可能。她这么随便一想,就又低头看书。这书是崆峒派新制好的,这次谈判的要点全在上头了。这副沉静端凝的模样,惹得王大将军心中嘀咕:这裴大人,怎么临到头了还这么沉稳?她不怕陛下怪罪?呃……裴大人似乎是不用怕的。那她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忍?年初宫廷事变,陛下把自己关起来,关了整整七日,朝臣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准备后事、拥立新王了。这件事连远在任城的他都听说了。这裴大人怎么一点都不动容哪,是不知道,还是……王将军暗自摇头,收敛心神,准备去府邸门口,恭迎圣驾了。他却没发现,身后那静静看书的裴大人,却是看了好半天,手里的书连一页都没翻过去。……裴沐看着书。大堂内只剩了她,还有三师兄。衡烟也在。他们都是崆峒派的使者。至于王将军的幕僚、裨将之类,都在外头恭候。皇帝要来么,谁敢大刺刺地在屋子里坐着等?她想着这些琐碎的事,不防被身后的人戳了一指头。“喂,小师妹。”三师兄小声问,“我们等会儿要跪拜皇帝吗?”裴沐回过神:“不跪。”三师兄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还曾经当面耍弄过皇帝,但四周氛围太肃穆、太紧张,搞得他也有点紧绷起来。他想了想,有点犹豫:“小师妹,我知道皇帝对你十分特别,你要如何,他肯定都没意见。可是……你不是还要整个崆峒派和皇帝合作?既然如此,我们的态度是不是该……”他经商多年,深知大齐与过去的六国不同,隐约是将官员视为第一、商人视为贱业,故而也习惯了放低姿态。悄悄暗算皇帝可以,可要当面对抗,他心里还是很不自在。裴沐笑起来。她回过头,看看一脸纠结的三师兄,再看边上面无表情、忠心护卫的赵衡烟。她瞧了瞧这两人,并不直接解释,却道:“我看衡烟有些想法,不如让衡烟来说?”赵衡烟有些意外。她看了三师兄一眼,得到对方点头,才用一如既往端肃的态度,说:“是,那属下就说一说自己的见解。在属下想来,正是因着掌门期望整个崆峒派与大齐皇权合作,而且是长久合作,我们才不能叩拜皇帝。”三师兄一怔:“哦,怎么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大齐的臣民,才需要叩拜大齐皇帝,而作为臣民,理应听从皇帝号令。但,我们崆峒派虽然身处大齐境内,却并非要听从皇帝的命令,而是按照本派理念行事。”赵衡烟虽还是一板一眼,但说到这里,眼睛却隐隐有些发亮:“若皇帝是明君,能够护得百姓安稳,我们自然尽心尽力,只去钻研各项技术。可若皇帝昏庸无道、夺掠民间,那……”裴沐轻咳一声:“好了,衡烟。”后面的话,就不是能在这里说的了。三师兄瞪大眼,有些骇然地盯着她们。他虽然恣意惯了,对王室、皇权,却还是有一分天然的敬畏。他以为小师妹耍了皇帝一次、他自己又耍了皇帝一次,已经是叛逆到极点的行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小师妹心里想的,却远比耍弄皇帝更加,更加……更加什么?他也说不好。却觉得莫名有些恐惧,却又止不住地心潮澎湃。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小师妹要的崆峒派,是完全超脱于皇权的存在。而不是像过去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虽有各种学说,终究都是期望当政者采纳,而学派的目的,也终究是为了做官、治世,要么就干脆信奉黄老无为之治,什么也不做、躲避在一旁便好。“小师妹……我这才明白,其实当初六国联盟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有野心,只是太庞大,大到他们……到了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三师兄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由衷地说。裴沐失笑:“哪有那么夸张……”呜――低沉的边塞号角吹响了。属于北方边境的苍凉音调,吹出的却是昭阳宫中的官乐。这曲调是裴沐熟悉的。每当她站在朝上,和群臣一起等待那位陛下出现,耳边就会响起这样的声音,还有太监长长的唱喏声。而今再次听见,竟还有些怀念。这一怀念,她就晃了神。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有点心虚,才故意让自己晃了神。总之,当她再一次侧过头、望向门口时,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在洞开的门前,背着明亮的、炽热的天光,还有乌鸦鸦跪倒的人群,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动,别人也不敢动。连王将军都只能跟在后头,垂着首,后脖子上的汗珠被太阳晒得晶亮。裴沐自己都有点奇怪,她怎么还能这样仔细地观察四周的一切。就好像她必须将一切无关紧要的细节、环境,都给一一看过,这才能做好足够的准备,郑重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他好像也明白这一点――还是说,他其实也需要做这样不知所谓的准备?反正,当裴沐站起身,终于迎向他的目光时,他也才低低地吐出一口气。那低低的叹息,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人群上方。此时分明那么多人,一瞬间却都像不在了。但下一刻,他便跨步走进室内,姿态平稳、面无表情。艳阳天里处处酷暑,他那清寒的神态,却仿佛能让阳光也冻结。“这便是裴掌门了。”在众人簇拥下,皇帝大步往上首走去,真称得上是龙行虎步、大袖当风。他也从裴沐面前经过,目光却只望着前头,一点余光都没过来。裴沐望着他。而后笑了笑。待皇帝落座,她才行了个礼――平辈修士彼此问候的礼,并稳稳地笑道:“崆峒派掌门裴沐,见过陛下。”大堂之内,针落可闻。王将军抬起一双鼓眼睛,悄悄地、飞快地打量了一圈,然后赶快看回地面,心中默念“眼观鼻鼻观心不关我事不关我事”。皇帝坐在最上头,脊背挺得笔直。他穿着便服,是少见的银灰色,与他松散束起的深灰色长发相得益彰,显得格外清爽。他像是瘦了一些,面上锐意更甚,连那分缺乏血色的苍白,也只像覆雪的刀剑,冷厉迫人。他直视着裴沐的目光,也凌厉得惊人。但他的声音却过分平静,语气也过分平淡。“都坐。”他抬手一按,冷淡吩咐,“闲话少说,朕听闻崆峒派有事禀奏,便都直说罢。”王将军抬起脑袋,走出来,恭恭敬敬试图发言:“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