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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赵云今坐直,静静凝视着他,侧脸被窗外投进来的月光映得透亮。她松散的头发柔软地垂在半腰,在这清明的月色里不见了平日的妩媚,整个人罩在股恬静温和的气质里。江易记忆里的赵云今或妖娆或俏皮,但从没见她这样柔顺安静过,她身上仿佛多了点什么,那是种连江易都说不清的东西。赵云今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她抽出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盒,从里面倒出一枚钉子来。“四年前他的尸体火化,我在焚化炉前站了两个小时,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到一具冰凉的尸体再到一捧白色骨灰,除了这枚钉子,他什么都没留下。制钉匠说这钉子是用来钉棺材的,我问过医生,一枚钉子打进腿骨还要保证骨头不被砸得粉碎,人力很难做到,只能是机器压进去的,我在庆祥钉厂找到了做棺材的机床,也检测出了指纹和血液。”赵云今从抽屉里掏出两页纸:“这是我在霍璋书房电脑里查到的名单,一份是推测的林清执死亡日期当天松川药厂派去小东山提货的人员,一份是当天留守小东山值班的人,我在这两份名单里发现了很多巧合。”她说得很慢,视线一直落在江易身上,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躺在床上,盯着吊顶的水晶灯看。“乌志、孙玉斗、韩巴,还有金富源,他们都出现在这两份名单上,落到现在的境遇也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我把小东山那份名单拿给双喜看,他告诉我,其他人不熟,但名单上一个叫宋军的男人他认识,宋军两年前和你玩得不错,你常带他去油灯街,不久之后他就感染上艾滋回了老家。”“五个人。”她说,“我记得你房间桌上有五朵从来不清理的蔷薇花,你说那是倒计时,既然是倒计时,那瓶子里剩下的最后一朵花……”她问:“是谁?”江易坐起来点了一根烟。赵云今打开窗户,晚风吹进来,将他指尖的烟雾吹散。“贺丰宝来找过我,这些年警方一直没放弃追查,现在已经掌握关键线索,只差一个人了,你把金富源弄到哪去了?”江易一直没说话,一根烟抽见底,又续上一根。“贺丰宝送了我一束玫瑰,我才想起来自己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赵云今望着那束被她插在桌角的玫瑰花,轻声说,“这些年在霍璋身边,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过得已经不知道年月了,以前是逼不得已,现在尘埃就要落定,我也累了。”“阿易,把金富源交给警察,剩下的事让他们接手吧。”江易沉默了很久,问道:“然后呢?”“就算警察查出了真相,然后呢?把他们收监投牢,在里面好吃好喝过完一生,又或是给一针不痛不痒的安乐死,早登天堂?我从来不信有轮回炼狱,死对一个人来说,是最大的解脱。”他面容很平静,像极了风雨前夕无波无澜的香溪水面,可水面的平静下总是掩藏着汹涌澎湃的波涛,潜藏在暗处无人能窥见的深底。他说:“你既然知道了那些事,就也应该知道,我手上沾的血已经洗不干净了,把金富源交给警察,我呢?”他话问得淡然,但内容却字字凌厉:“你要把我也交给警察吗?”赵云今不语,浅淡的眸色里晕染上深邃的情绪。“云云。”江易抬眸望着她,“别再继续了,重逢第一天我就说过,要你离霍家远点,这浑水我一个人趟就够了。有些事我一定要做,也只能我来做,我必须亲手了结了它。”“为什么非要是你?”江易又陷入沉默,低头抽烟。金富源一旦落入警方手里,江易这些年的所做作为一定无法脱罪。可金富源不交给警察,相当于大好的线索戛然中断,警方长久的努力也就此白费,只能寄望于江易,可江易对她讳莫如深,过往与这些年的种种一概不提。两种结局,全在赵云今的一念之间。她触弄着花瓶里开得正艳的玫瑰,静了许久,低声说:“你走吧。”她背对着窗外的月光,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江易也不想看清楚。如果赵云今是他用尽满腔少年热血捧在心尖上的爱恋,那林清执则是他奉若神明般,向光的信仰。他们把他热血浇灭,将他的信仰打碎,让他往后余生的前路又回到一片漆黑。他放弃了所有在黑暗中踽踽独行,原本就不该有牵挂。“以后别再来了。”江易抬起头,隔着袅袅的烟雾,看见赵云今流露出一种罕见的柔软的神色,但那也只是稍纵即逝,他再看时,她又笑得没心没肺了:“总是这样露水情缘一起过夜,说不定哪天就被霍璋知道了,我还要待在他身边,得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你离开他。”“我怎么离开?”赵云今低垂着眼眸,漫不经心说,“警方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知道,也不会把一起案子的成败交付在你一个人身上,我为贺丰宝当了这么多年线人,只要一天没有结案,我就不会走。”江易指尖的烟烧过一半,他却没有再递到嘴边,长长的烟灰掉到地毯上,他伸脚踩灭。他起身朝外走,经过柜子时瞥见上面放了一个长条形的塑料纸,他拿起来看,是装验孕棒的袋子。他将手里剩下的一截香烟按灭在桌上,转身进了卧室的卫生间。刚丢过垃圾,袋子里只有一根细细的验孕棒外没有别的东西,他捡起来,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两条红线。江易静静盯着那瞩目的红色。过了很久,他回头望,赵云今捻着瓶里的玫瑰花,花瓣七零八落地洒了满桌。“这是霍璋的孩子。”她笑着说,“与你无关。”从以前起赵云今就厌恶避孕套的橡胶质感,不准他戴,避孕全靠事前吃药,江易以为这次也一样,他没想到赵云今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还敢拿孩子的事开玩笑。但当她嘴里提及霍璋时,他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霍璋从前问过,一块蛋糕要怎么分才能吃得最多,他的回答是开源节流,截断乌玉媚这一条显然没有满足他的贪婪。霍璋想要的比那更多。那天夜里赵云今突然上门也有了解释。她的柔,她的热,她的吻,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出于对他的爱恋和情感,而是另有所图。他嗓音嘶哑:“你用这种方式替霍璋争家产?”赵云今从未在江易脸上见过这样澎湃的怒意,他的眼睛和神情里的每一寸都蕴着沸腾的火焰,快要将她整个吞没了。但她依旧笑容不减:“既然是霍璋的孩子,替他争家产是应该的。”那截验孕棒在江易手里咔嚓断成两半,他走过来,一把拉住赵云今将她抵在化妆台上:“这是不是霍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