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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在。陛下何事?”沈如烟终于是忍不住,出言轻声提醒道,“宁王殿下已在外边候着三刻了,始终没有离开。”秦珩敛眸道:“朕……没有要见他,让他回了吧。”她叹气。三刻之前,外边的小内官便已提醒过宁王让他回去了,只他执意在殿外长跪不起。“陛下,这密奏……”沈如烟尚未说完,秦珩已是轻轻打断:“如烟,你自己瞧瞧。”颤抖着手接过,她仔细地从头开始读这两封……由两位皇子分别书写的奏折。东海王的奏折里边,悲愤地表示齐王殿下平素对他们极好,父皇定然要揪出背后加害之人,千刀万剐方能解恨。东离王则呈上了一点线索。负责端宁王与齐王吃食的几位小宫女早已被打入天牢待审。其中一位名为冬青的侍女,正是东离王生母徐贵妃宫里打发出去的。徐贵妃急着撇清关系,连忙让寺卿率先审了冬青,一审却是得了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汤壶里那些藜芦,是太子殿下让她放的。且秦衷本意是要她服侍宁王,是当时齐王见冬青颇有几分姿色,招手唤了她过去加点汤,接着便……太子意在除去宁王。至于背后原因,帝后心知肚明。“你以为呢?”“妾以为,一面之词不可轻信。”沈如烟连忙敛衣跪下。“朕不是说冬青的供词。”秦珩虚弱地摇摇头,伸出手艰难地搀她起来,“如烟,朕是问你,你觉得衷儿做得出这种事么?”瞬息间,许多陈年旧事散乱地充斥在她脑海里。沈如烟甚至无法断定,自己当年救下他们,究竟是对是错。两年前,秦衷意外地得知了自己并非皇上亲子之后,性格便愈发地乖戾,甚至可说是有些残暴不仁。那位告知他真相的嬷嬷在三日后猝死在偏房,接着是许多曾服侍过林夫人的贴身宫女……林夫人当年本就是获罪而亡,跟随她身边的下人更是命如草芥,悄无声息地死了几个根本不会有人知晓。即使那些人都懂得分寸,绝不会说出对秦衷有一丁点不利的话,他还是偏执地认为:要守住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唯有让所有知情的人消失。最后,林夫人先前的陪嫁丫鬟跑来求沈如烟救她一命。思量再三,她只得将那宫女送往朱贤妃宫中,毫不意外地引得秦衷极大的反弹。秦裴从此牢牢掌握了他的把柄,并非是想以此要挟,而是因这是秦衷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软肋。而亲手造成一切的沈如烟,竟有种快意的感觉。反正他本来就恨她入骨,不差这一条。他们这对义母子本就不亲,现在更是形同陌路,未来还会势同水火。思及此处,沈如烟默默抬起头,极轻地道:“妾觉得……他会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第23章其之二十三缅怀“那如烟觉得朕该怎么做?”“臣妾觉得……”沈如烟顿时有些踟蹰。“你可知道,其实朕一直想惩治,”秦珩瞬间凛冽了眸光,却语气轻松地说,“不,一直想杀了他。”沈如烟内心一磕磴。果不其然,她的丈夫早就明白一切,他知道秦衷不是他的亲生骨rou。“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干预前朝之事。”沈如烟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倘若陛下当真有意传位于裴儿,妾自是没有意见。”“皇后说得轻松,可朕已是无计可施。且不说秦氏宗亲们普遍支持太子,贤妃性格跋扈,裴儿也并非表面上看来这么好相与。”秦珩握住了她的手,道:“朕是怕,待朕去了以后,你——”“陛下又在说浑话了。”沈如烟打断了他的话。感受着秦珩掌心微弱的力道,她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不是有个相士对陛下说过,您可以活到八十岁么?”“朕今年恰好四十呢。那相士所说的八十岁,大约是指八十个昼夜吧?”不甚在意地道出自己已不久于人世的事实,秦珩又道,“朕方才要说的是,朕不在意谁当皇帝,独独怕你未来受了委屈。”委屈么?她自嘲地轻哂一声。沈如烟相信,饶是东林王再怎么表里不一,表面上都会将她这未来的太后好好供着,而秦衷就不一样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甚至不确定,来日皇帝殡天后,她能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但最终沈如烟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重而铿锵地道了一句:“妾明白了。”“你去叫宁王进来,回去安歇吧。”秦珩将密奏塞回她手中,恹恹地挥了挥手,“对外说,齐王薨于宫中。没有下毒,没有阴谋,就只是死在朕这里。”“陛下,什么都不说的话,定会有不了解内情之人妄加猜测。届时史官对您的评价……”她担忧地问。“无妨,朕何曾在意过后世评说?”他竟是笑了起来,“反正朕本来就要死了。”将两封奏折投入火中付之一炬的同时,沈如烟自内心深处升腾起一阵彷徨的绝望感。这些年來,秦珩是真心在乎她。但自从十五年前那场闹剧之后,沈如烟就再也无法毫无芥蒂地面对这个,因徐贵妃的几句谗言,就轻易赐死她在宫中唯一挚友的男人。林蓁死前,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求她无论如何都要秦衷当上这国家未来的君王,她只能答应。面对着性格愈发偏激的义子,沈如烟曾不只一次迷茫过自己应承过好友的承诺,却仍坚持着这份初衷。这是林蓁唯一能报复秦珩的方式。****极为隐蔽的暗室内,透不进一丝来自外界的光。凭着烛火的幽微光线,秦衷小心地跨过了门槛,缓缓行至室内唯一的柜子前边,无比眷恋地仔细瞧着。那是一幅画像。画上女子有着精致完美的五官,唇角微微扬起。即使神情淡漠,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亦是绝色倾城。但任凭他请了再好的画师,都描绘不出林蓁当年的绝代风华。甫见到这幅画,在外人面前残酷无情的秦衷顿时就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下,他眼底满是对母亲的眷恋。“母亲……”秦衷捻了一炷香,哑着声音道,“儿不孝,这些年都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偷偷祭拜,也不知您会不会感到憋屈。”他的母亲本是卫帝的正室,死后却连个牌位都没有,全世界只有他会记得按时焚香以祭。当年徐贵妃诬蔑林夫人是江南派来的细作。他那时才七岁,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逼喝下那些卫兵送来的毒酒。沈如烟赶来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