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個人從後面走上來，看到朝日以及他腳邊的貓咪後出聲叫著朝日。

    「抱歉，那是我家的貓咪。給你添麻煩了。」

    朝日轉過身，看到一個穿著棕褐色圍裙的大叔對著他說話。他鬢角留著濃厚的鬍鬚，看著像是40歲左右的樣子。有些皺紋的臉龐也遮擋不了那稜角分明的輪廓，話語間還透露出一股沉穩的氣質。

    大叔見朝日沒有回應，看著朝日身上的衣服穿著單薄，不像是來附近逛街的。大叔思考一陣後，對朝日露出微笑說：「沒什麼事的話，要不要來我的咖啡廳坐一下呢？」

    手裡的貓咪離開了，跑到大叔的腿上撒嬌。大叔也呵呵笑地把貓咪抱起，放在懷抱裡。

    朝日劈頭就問道：「你是誰啊，大叔。」

    大叔估計也沒想到朝日這麼直接了當，尷尬地笑了笑，說：「啊，我還沒跟你自我介紹呢。我是前面那間咖啡館的老闆，叫我豐虎吧。」

    「嗯...豐虎...先生？」

    「沒錯，豐富的“豐”、老虎的“虎”！不用加先生啦，要不就直接叫我阿虎好了。」

    豐虎先生看上去很熱情，有著俐落的短髮，上衣也遮不住他那魁梧的身材。才剛說完，他哈哈大笑了幾聲，懷裡的貓咪被嚇得又跳出來了。

    朝日趕緊抓住貓咪，同時也被大叔爽朗的笑聲給逗樂。他打趣地說：「阿虎，你看你的貓咪都被你嚇跑了。」

    「它叫妞妞，是我養的貓咪喔。」他接住朝日遞給他的貓咪，順便介紹道。

    看到朝日沒那麼緊張了，豐虎先生也放心的鬆了一口氣。問他：「你怎麼了嗎？剛剛看起來心情不是特別好。」

    被戳到心事，朝日沉默片刻，接著緩緩道出：「因為我父母又吵架了，我不想要待在家。所以我就跑出來，但是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這時豐虎注意到了朝日手上的繃帶，他擔心地說：「你的手怎麼了？」

    朝日心虛地將手藏在身後，說：「沒事，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是嗎？」

    雖然不是很相信，但豐虎還是決定不再追問。看著眼前的孩子，他無法置之不理。而且那個倔強卻帶著一絲求助慾望，與以往叛逆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對了，你不是說沒地方去嗎？不如來我的店裡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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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日跟著豐虎先生來到了一間被藤蔓圍繞的店屋，牆壁是由木頭鋪成，裡面很溫馨，溫暖的光線和合適的溫度，讓人不禁放鬆下來。

    這家店的感覺很符合豐虎先生的氣質。雖然豐虎先生看著粗壯，但是給人的氣質卻很溫和。

    豐虎先生繞過吧台走到後面開始搗弄著什麼。吧台的椅子的高度剛好能讓人把手放在上面，朝日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四處張望，店裡面很幽靜，沒有客人。

    店裡分成吧台和座位區，吧台後還有個小門，但是被簾子遮擋住了。

    這看起來是間不大的複合式咖啡廳，淡淡的食物香味從廚房飄出來，吧台有著數也數不清、款式各異的瓶子。角落還放著一張沙發，牆上的壁架還放了一些皺黃的書本。

    雖然小，可是朝日莫名感到安心，姿態也稍微放鬆了。

    「來，這是請你喝的。」豐虎先生遞上一杯咖啡。

    沒喝過咖啡的朝日一下就被強烈的苦澀味給弄懵了，臉都皺起來了。

    「好苦啊，這太難喝了。」朝日完全沒有掩飾，直接就說出來了。話說出口後，朝日急忙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   ...總之很抱歉。」

    「阿哈哈，沒事。我幫你加一點糖和奶精吧。」

    豐虎先生爽朗的笑聲又迴盪在這個空間裡，人家總說笑聲會傳染，即使心情再不好的朝日也噗哧一聲笑出來了。

    或許是因為緊繃的心弦，此刻安心地鬆懈下來，朝日笑著笑著眼角也逼出一滴淚。

    「對不起，我剛剛情緒還沒恢復過來，所以講話會比較激進一點。」

    豐虎先生俐落的加幾塊方糖和奶精後，便把咖啡重新推到朝日面前。「沒事的，我知道，我不會怎麼樣的。但是把情緒發洩出來有沒有讓你舒服許多了？」

    「嗯，謝謝。」朝日淺嚐一口咖啡，果然沒那麼苦了，還微微帶點溫潤的奶味。

    呼吸著這家店的空氣，看著吧台上井然有序的空瓶子，身處在以往不一樣的景色中，連心情也煥然一新。

    朝日用手指摳著咖啡杯緣，咖啡表面上映出朝日苦澀的表情。他猶豫了一陣後才開口說話。

    「阿虎，若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聽我說一句抱怨呢？」

    豐虎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方的說：「當然可以，不然我為什麼把你叫來我店裡？而且咖啡廳要到三點才開門，這期間大叔我剛好閒得發慌呢。」

    朝日聽完，扯著嘴角，擠出微笑跟豐虎先生道謝。接著便開始敘述內心一直糾纏的心結。

    「我討厭我的父母，同時也很糾結，我其實不想討厭他們。」

    「別看他們這樣整天吵架，在我童年時還是十分幸福的，我也曾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

    「但是直到我升上高中時一切都變了，最根本的原因是那張藏在父親手機深處女人的照片。就算他們刻意對我隱瞞也沒用，我早就知道這件事。只是大家都不願放到檯面上來。」

    「從那之後只要有芝麻大點小事就會成為引爆的導火線，只要他們待在家裡一定會有不間斷的吵架聲。」

    這裡朝日停頓一會，吸了吸鼻子後繼續說。他的聲音夾雜著些哭腔。

    「我討厭他們把這個家弄得烏煙瘴氣。但同時內心很渴望能多給我一點關心，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們對我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

    豐虎先生沒說話，靜靜地聆聽，同時表情微微帶點心疼。長期待在這種失衡的家庭環境中，想必他一定承受了許多吧。

    「我在這個家都不曾感受過有我的一個位置。」

    「我爸對我媽的情感早已冷淡退去，而媽媽依舊抱持無謂的希望死死不肯放手。我知道我的心裡是一直期待我的家能回到過去，畢竟曾經他們也帶給我美好的記憶。但是越是希望，就會感受更多的失望。」

    「偶爾也覺得自己很自私，希望他們能和好如初。但是他們如果複合，那也只是要我媽隱忍她的痛苦而已。」

    朝日說完後發覺自己把心事完全都透露出來，而且還講了好久。他對著豐虎先生有些羞愧說：「不好意思，讓你聽了這麼多。」

    豐虎先生的目光變得柔和，他說：「朝日，如果你不想待在家裡了，這裡隨時歡迎你過來玩。大叔也可以陪你聊聊天喔。」

    「而且也可以當你的朋友，如果你不介意跟大叔聊天的話，哈哈。」

    豐虎先生的話語和笑聲傳入朝日的耳朵裡，好像有股魔力，瞬間就撥開他的陰霾。朝日終於笑了說：「怎麼會介意呢，我也想和阿虎做朋友。」

    「太棒了，大叔我很開心能夠認識這麼年輕的小伙子，以後常來玩啊！」   豐虎先生拍了拍朝日的肩膀，看得出來真的很開心。

    豐虎先生的鼓勁讓朝日恢復到往常的神情，露出開心的笑容說：「我看是阿虎要小心吧，我可是會一直在這裡蹭吃蹭喝的喔。」

    「該付的錢當然還是要付的，你這小子。不過，大叔允許你先賒帳，等你有能力賺錢了再還我吧。」

    「開玩笑的，我當然會付錢。」朝日說道。隨後靠在桌上托著腮想了一會，說：「如果我家的氛圍能夠像這樣就好了。」

    「跟阿虎聊天一點都不無聊。哪像跟我的父親說話，簡直就跟冷冰冰的機器說話一樣。」

    「哈哈，你真是太抬舉我了。我都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夠親切，小孩都不曾跟我聊過心事。」

    朝日聽到這詫異了一下，完全看不出眼前這麼活潑的大叔竟然有小孩，他一直以為父親都是那種嚴肅的形象。

    「原來阿虎有小孩喔。」

    「對呀，他很懂事。但懂事到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也是個麻煩。每次我問他，他都說沒事。」豐虎說到這裡還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跟我妻子都很煩惱呢。」

    「說不定他只是害羞不敢和父母談心事吧，給他一些時間說不定哪天就會主動和你們說了。」

    朝日將手裡的咖啡全乾了，嘴裡充滿咖啡的酸澀味。

    「嗯，也許只是時間問題吧。」豐虎先生釋懷的鬆了一口氣。隨後愉快地說：「來，你要吃什麼，隨便點。大叔心情好請你吃！」

    接下來的時間裡，他們倆在咖啡廳內有說有笑的。朝日還吃了豐虎先生親自設計的菜餚，在這裡他不受拘束和豐虎先生暢聊，整個身心都得到放鬆了。

    「對了阿虎，你怎麼會把店開在這種地方啊？感覺很少人會知道這裡。」

    豐虎先生邊在吧台後擦拭高腳杯，邊回答朝日的問題。

    「那是因為我一直想要開一家能讓人感到溫馨的咖啡店。別看街口外邊就是熱鬧的商店街，這裡進來後的氛圍是很寧靜的，偶爾附近的住戶們都會過來閒聊吃個飯，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朝日托著腮，好奇問：「這樣真的能賺到錢嗎？」

    「不用擔心，現在經營好幾年後都有一定名氣了，有不少回頭客都成為老顧客了。都虧他們幫我宣傳，新顧客也變多了。」

    「原來如此，那我可以在這裡打工嗎？」

    「那我得先看看你有沒有資格，你以為打工很容易嗎，小子？」

    「我知道啦，說說而已。」

    朝日舉起手中的杯子，對豐虎先生說：「那我祝阿虎的店生意長紅～」

    「哈哈，你這小子還真上道！謝啦！」

    在這個歡聲笑語又充滿香氣的空間下，那些不好的情緒都早已消失殆盡。連趴在旁邊的妞妞也慵懶地伸懶腰，打呵欠。

    過了一個小時，朝日依依不捨地向豐虎先生道別。

    豐虎先生站在門前慎重的跟他說：「朝日，你要記得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打開。遇到不好的事可以跟大叔說，千萬別一直憋在心裏。」

    朝日也毫不猶豫的答應：「嗯，我知道了。謝謝阿虎！」

    送走朝日後，豐虎先生便開始收拾店內，等著三點開門。他拿起碟子，打算放到廚房的水槽裡清洗。

    他一邊洗著，一邊不禁思考自己是否太容易心軟了。但是那個時候自己的直覺告訴他不能無視這個情況。他也經歷過青春期，知道這個時候的青少年內心容易被影響。如果沒有及時矯正，就會走上歪路。

    「我回來了，老爸。」聽到外頭門被開啟，有個聲音在外面呼喚著自己。豐虎先生甩了甩雙手，擦乾上面的水漬後，走到外頭迎接那人。

    「怎麼就突然跑過來了，兒子。」

    剛開門進來的潸冥還穿著休閒服，背著背包，手裡滿是教科書和參考書。他說：「沒事，剛好補習班下課就順便過來了。」

    妞妞走到潸冥腳邊磨蹭，潸冥把書放到一旁，俯下身抱起貓咪。他看到吧台有些凌亂，便問道：「不是還沒開門嗎？剛剛有客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