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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完手上这瓶葡萄糖后，伊寻便说想回家了。季明希欲言又止，纠结片刻还是开口让伊寻先留下来等医生。 伊寻看着季明希担心她又怕她生气的模样，弯了弯苍白的唇角，点头道好。 医生被季明希叫过来，给伊寻做了检查，告诉她可以出院，但一定要注意身体，补充睡眠，季明希在旁边应好的声音比伊寻的还要大，伊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 两人坐在季明希的车上，季明希偏过头看着伊寻，忍不住问道：“一一，你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上午去做什么了？佣人说你是回家后倒在门口的……” 进病房后看到伊寻身穿睡衣，季明希还以为是佣人给她换的，直到伊寻穿着睡衣走出病房，季明希才反应过来并非如此。 “出门倒垃圾去了。”伊寻淡淡道。 季明希蹙眉，欲言又止——早晨佣人明明在别墅，哪里轮得到伊寻去做这种事？ “真的是去倒垃圾了，”伊寻扭过头，与季明希对视，“结婚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素颜出门？” “我……”季明希一噎，他刚才其实并未发现伊寻没有化妆，毕竟伊寻化不化妆在他眼里都好看，用不用粉底也根本没什么区别。 伊寻只从季明希的反应中猜到了前一层，她又笑笑，“也是，你看不出来。” 季明希顿时觉得自己是只蠢猪。 “下午要上班吗？”伊寻迅速换了个话题。 季明希又是一愣，小声否定的同时，又在心里纳闷：伊寻都这样了，她难道会觉得自己有心情上班？ “刚才已经发消息给秘书了。”季明希道。 “那……”伊寻微微停顿，“下午陪我吗？” “不然呢？”季明希皱着眉，“一一，你怎么了？” “那你陪我去一高转转吧，”伊寻说，见季明希没有立刻回话，心里一沉，“你不想去？” “医生说你应该休息……” “我心里有数，陪我去吧。” “……” “求求你。” “……那好吧。” 两人到家时，厨师做的热菜已经被端上桌了。季明希回家前嘱咐过厨师，桌上几个菜都是伊寻平时爱吃的，但伊寻今天却像吃药似的，半天才夹一筷子。 季明希看得忧心，关切的话还没问出口，伊寻突然抬起头，轻声问他可不可以给自己下碗面。 季明希当即便起身进了厨房，伊寻近来很少主动请求自己为她做些什么，季明希一方面为自己被需要而感到喜悦，可又隐隐担忧起来——伊寻今天虽然一直在对他笑，可他却觉得伊寻一点也不开心，好像正被什么很沉重的心事压着。 他想问，却怕自己笨拙的关心只会让伊寻更加烦心。 知道伊寻胃口不佳，季明希下了一碗很清淡的阳春面，伊寻吃得很慢，却没有停筷子，吃到最后季明希被伊寻嚼蜡似的模样弄得心疼，“一一，不想吃就别吃了，下午再吃点别的。” 伊寻“嗯”了一声，却没有放下筷子——吃不下去也得吃啊，她想，毕竟以后就难吃上了。 饭后伊寻便去沐浴梳妆，她站在衣柜前烦恼，拿着衣架去问季明希哪一条裙子更好看。季明希是真的觉得伊寻怎样都好，可她知道伊寻不喜欢听这样的答案，便指了指看起来更暖和的那条。 “我要不要去打个领结啊？”季明希被伊寻这架势弄得有些紧张，“一一，我们是去一高，而不是什么晚宴吧？” “你现在都会开我玩笑了。”伊寻笑了一下，转过身看到季明希迷茫的模样，才发觉对方刚才只是在认真询问，她一愣，低声笑开了，“真的只是回高中。” 季明希最后没打领结，但两人从走进校门起便受到了大量关注的目光。 “这感觉熟悉吗？”伊寻站在季明希身旁，和他并肩在校园里漫步，季明希没有主动来牵她的手，她便也将手塞进了外衣口袋里。 “是好久没来，”季明希答道，“那边还新建了一栋实验楼。” “不是这个，”伊寻的声音很轻，“我是说，有很多人在看你。” “……是吗？” “是啊，三点钟方向教学楼前的三个女学生正在议论你呢。” 季明希脚下一顿。 伊寻失笑，“别回头吓到他们。” 季明希没有回头，而是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人。伊寻穿了一套鹅黄色的裙装，长发波浪般披在肩上，只是在校园里低头走路的模样便优雅漂亮得像只天鹅。 “我以为她们在看你。”季明希低声道。 “嘁，算了吧，”伊寻笑着摇摇头，“当年追你的人可要排半个cao场。” “那都是追你的人吧。”季明希脱口道。 伊寻听后又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伊寻脚上穿了一双鹿皮高跟鞋，走了一会儿之后，季明希便问她要不要休息。 “没事，我不累。”伊寻淡淡道，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弯了一下，没想到被季明希注意到了。 “笑怎么？” 如果是换做平时，伊寻大概会随便糊弄过去，不过今天是个例外，今天的什么都是例外，伊寻打算跟季明希分享一下自己曾经的丢人事。 “之前晚自习结束，我不想立刻回宿舍，就会垫着脚在宿舍楼后面走，想象着自己穿高跟鞋的样子。” 季明希微微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伊寻那时候会做这样的事，脑中浮现出伊寻穿着校服的稚嫩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时候你就喜欢高跟鞋了吗？”季明希问。 “对。”伊寻点头，她那时候还想过，等自己穿上高跟鞋和季明希站在一起时，是不是就和他一样高了。伊寻侧头，看了一眼季明希，发现好像也并没有，她又笑了笑。 季明希心疼伊寻身体，走到校园小花园的亭子边时，提议让伊寻进去坐着等他去小卖部买奶茶。 “我记得那时候班里女生都爱喝，你好像也去买过。”季明希说。 伊寻笑着说好，在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季明希转身，总觉得伊寻今天格外爱笑，他明明应该为之感到高兴，可他却觉得不安。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伊寻在季明希离开之后取了出来，她微微抬头，深呼了口气，才划开屏幕。 新收到的邮件里列出了季明希这些天的行程，大部分是偷卝拍的照片，也有文字描述。 伊寻翻阅着邮件，脸色越来越白。 ——原来“公司有事”只是为了出去和别人约会啊。怎么又是陈记小馄饨？季明希都怀孕了，芮可可就不能带他去吃点好的吗？ 伊寻想笑，却又缺失去笑的力气，再往下翻，照片中另一个主角芮可可的个人资料已经被详细整理了出来。 「小姐，今天早晨也拍到了些照片，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伊寻抬头又深呼了口气，心口揪得她有一种窒息感。 「不用发了。」 「以后也不用再跟着他了。」 伊寻回复道，再抬起头时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自面颊滚落下来。 季明希拿着两杯热奶茶回来的时候，看到伊寻眼眶通红，一副哭过的样子，吓了一跳。伊寻接来一杯奶茶，捧着暖手，对他解释说，自己刚才打了个喷嚏。季明希一听立刻便要脱外套为伊寻披上，又被伊寻拦下。 “之前晚自习后，总看到小情侣们在这个亭子里做违反校规的事。”伊寻轻声道，低头喝了一口奶茶。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季明希挑眉。 伊寻猜到他会这么回答，想了想，又说，“如果那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 季明希才听了这半句，背脊便猛地挺直了——难道高中时自己那些小心思了便被伊寻发现了吗？ 伊寻用笑掩着内心的情绪，“我是说如果。” “噢、噢……”季明希迟钝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那你会愿意在这里和我接吻吗？ 伊寻想了想，为了大概会听到的否定答案，换了种体面些的问法，“那我们也会在这里做违反校规的事吗？” “不会。” “嗯。”伊寻点头，对季明希的答案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会否认得这般果断。 “那时候你还没成年呢……”季明希嘟囔道。 伊寻又“嗯”了一声，心道：别管季明希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怕她受窘，都无所谓了。 倏然间，她觉得当年自己没有机会把那封告白信交给季明希，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因为不该是她的，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即使被她用了下流的手段抢来，也终究会失去。 伊寻有些释然了。 “一一，我还是把外套给你披上吧，你鼻子都红了……”季明希说着便又要去脱外套。 “行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体，你敢感冒吗？”伊寻抬手，帮季明希把外套扣好。 “什么……什么身体啊？”季明希心虚道。 伊寻喉间发堵，看着季明希躲闪的目光，心口已经被长时间的疼痛折磨得有些麻木了，只剩下一片冰凉。 “有喜事怎么不告诉我？”伊寻语气平淡，用眼神指了指季明希的小腹。 季明希瞬间便慌了，他倏地站起，碰洒了放在一旁的奶茶，“你……你知道了？！” “肚子都鼓起来了，能不知道吗？”伊寻冲他笑笑。 “我……本来想今天就告诉你的，”季明希道，脸颊红扑扑的，紧张到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上午我去医院了，医生说孩子——” “明希，”伊寻轻声打断，不忍再听，“你知道，我们昨晚做卝爱，你是不会今天就怀上的吧？哥哥也是高校毕业在公司当总裁的人，怎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呢？” 季明希微微蹙眉，肩膀沉了下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伊寻每次叫他哥哥都像是在讽刺他一般。 “孩子……也不是昨天有的啊……”季明希的声音很小，一种难掩的委屈和惶恐漫上心头——伊寻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们上上次做卝爱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伊寻抬起头，看到季明希怔愣又无措的模样，又弯唇笑了，“巧了，我也不记得。” “一一……”季明希声音发抖，腿也跟着颤了起来，他垂下眼，慢慢曲腿，坐回在伊寻身边，“一一，你想说什么啊？” 伊寻闭上眼，明知自己该给这段从高中起的错误画上句号了，可临到关头，她却又舍不得了。 毕竟是…… 毕竟是在心尖上藏了那么久的人啊。 “明希，你还想跟我继续在一起吗？”伊寻看着前方，余光里的季明希明显浑身一震。 “问你话呢。”伊寻催促道，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 “……想。”季明希直勾勾地盯着伊寻的侧脸，想反问一句你不想吗？不知怎的，又没真的问出来。 “你去把肚子里的打了，该断的都断了，我就全当不知道。”伊寻冷静道。 季明希浑身僵硬，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似的，连气都不会喘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言语是能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