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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丈夫罗瑱的感情破灭

    

1 和丈夫罗瑱的感情破灭



    我和丈夫罗瑱的感情早已破灭。

    七年前,我和他在家族安排的相亲宴上第一次见面,当时的备选夫婿里不止有他,不过那时我对他算是一见钟情,仅仅只有稍微的犹豫,最后还是直接选了他。

    两个豪门家族的联姻很快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不久之后我们就办了婚礼。

    在我们婚姻的第一年,我与罗瑱的感情还是很好的,他对我不错,人也长得帅,个子高,体型健猛,家世修养各方面都是极优,说实话,确实无可指摘。

    不过感情的事,又哪能这样来算。

    第二年,我与他渐渐产生矛盾,直到最后我已认为我们应该和平分手,以性格不合的利落原因。

    但不知为何,罗瑱完全不同意。

    他似乎在背地里做了不少我不知道的手脚,彻底搞定了我家里人,失去家里的支持,我孤军奋战,很难与在商海里沉浮的老狐狸罗瑱对抗。

    不过他错了,罗瑱以为斩断我可以依靠的退路,我就会乖乖安心做他的温顺夫人,但事实是,他迎来我更强烈、更直面的碰撞。

    那段时间,只要他回到家里,我与他的争吵声就没歇过。

    我承认,也许搞艺术的人身上都有些清高孤冷,我同意净身出户,也索性和出卖自己的娘家一刀两断,我什么都不要,就是要和罗瑱离婚,要自由。

    我在画室里画画,从前明媚的笔触落上阴霾,色彩的运用也混杂了太多灰度,如同角落里沾满灰尘的瑕疵草稿。

    而罗瑱对我的决绝,用了最错误的方案来应对。

    他违背我的意愿,致使我怀孕。

    男人是一种很愚蠢的生物,他们普遍妄想着一个女人会因为生下孩子而乖乖待在家里,会一夜之间变成贤妻良母,因为她们有了孩子,母性就会天然爆发。

    罗瑱也是那样认为的,他以为,只要我和他有了孩子,我们之间的矛盾就能解决,我们还可以回到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一样,做一对恩爱夫妻。

    十月怀胎,孕期的反应很难受,我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不全然是激素影响,也是因为我数次尝试自行堕胎,都被罗瑱发现,他加强对我的监管,佣人寸步不离。

    我度过了像监狱一般的一年。

    我和他婚后的第二年底,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是个女孩。

    他错估了我,那一天,我记得分明,罗瑱抱着他的女儿,笑得很开心,像是捧着世间无上珍宝,仿佛那小娃娃会带给他最好的祝福和幸运。

    直到他抬起脸,想与我来一个夫妻甜蜜对视,和我分享初为父母的喜悦,我知道他在为我们之间降生了坚实的纽带羁绊而兴奋,然而他对上的是我冷漠还带着恨的白眼。

    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冰冻了,像是被万里风霜封印,很狼狈,很好笑,因此我记忆鲜明,时不时还在脑海里拿出来回味。

    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屡次尝试都没能摆脱这个自己不想要的寄生物,现在她终于和我分离,我再一次自由了,作为一名独立的自然人,不再需要肚子里日夜不休被迫缠着一个不停通过脐带吸我血的寄生幼虫。

    那个人类幼体出生后,我没喂养过她,甚至不愿看她一眼。

    不止如此,我得了产后抑郁症,发作起来不止想要自残,也想弄死那个小娃娃。

    罗瑱没办法,将他的女儿与我分开,带回本家抚养。

    五年来,我不曾再见过那个拥有我一半血缘的生物,直到今天。

    “mama……”

    我低头看向脚边,有个小小的人类幼童抬着头,怯怯正喊我。

    mama?你喊谁呢?谁是你mama?

    我冷冷地看着那张小脸,在她还未长开的五官上可悲地发现与自己的相似之处,当然,不可避免的还有她血缘生父罗瑱的影子。

    一阵恶心涌上我的心头,我毫不避讳,当着我所谓的“女儿”的面干呕起来。

    那小东西被我的反应吓到了,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但不知为何,却强撑着坚强,甚至想过来帮我。

    只是我眼里的嫌恶实在太过明显,即使是五岁的孩子也不会看错,她犹豫不前,想靠近,又后退。

    她的小脑袋发育完全了吗?能处理眼前这样的问题吗?我们僵持,焦灼。最后是发现异状的罗瑱抱走了她。

    而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和那个与自己和罗瑱样貌相似的小东西待在一起。

    安抚好自己女儿的罗瑱匆匆赶回,他远远看向我,我对他残酷地笑。

    承认吧,你是彻底输了。

    你用错计策,走了最糟糕最错误的一步棋。

    罗瑱的狂妄自大害了我,也害了他的女儿。旁人都说,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认可,孩子怎会无辜。

    人类幼体在肚子里吸食母亲的营养,回报的是反胃干呕,压迫器官,激素紊乱,一大堆妊娠期和产后的并发症,幸运的母子平安,不幸的死神到来。

    更何况,那玩意流着罗瑱一半的血,我讨厌憎恨她的生父,又怎么会喜欢上拥有他一半基因的她。

    这些年来,我已经不懂得怎么开心地笑了,我憎恨这个世界,憎恨自己的丈夫,也恨起了自己。每一个深夜,那些自虐、自厌、自毁的情绪和冲动都将我团团包围。如今,站在光明的烈日底下,那些黑暗阴冷的负面杂念也肆无忌惮地冒出,我走在优美的庄园草地上,却被精神世界里恶心肮脏的黑色触手爬满全身。

    我确凿地讨厌自己,所以那个看起来与我相似的生物无疑在表面上也证实与我的血缘关系,我同样憎恨流淌着我一半血液的她。两相叠加,那小娃娃一半的基因来自被我憎恨的丈夫,另一半的基因源于自厌的我,她身上没有一处不是我厌弃的东西。

    包括她的长相,平心而论,我与罗瑱都长得很好看,继承我们生物血缘的那个小女孩也拥有一张讨喜的脸,明明是一张可以让任何人看了都满意的脸,却因为与父母的过于相似,并且有着某种我讨厌的融合,遭到我十足十的鄙夷。

    在我这里,她只能得到来自生物母亲的嫌恶。真可怜呀,只是这一切,都该怪你的父亲。

    这个庄园是罗瑱名下的度假山庄,他见我整日郁郁寡欢,“大发慈悲”带我出门散心,也正好见一见那个人类幼虫,妄想我会产生不存在的母性,希望看到母女融洽的温馨一幕。

    如果罗瑱不是及时出现,我几乎就要伸手掐死那个小东西,再掐死自己。

    “颜栩。”

    我听见有人叫我,一个好听的如同水洗过的玉石一般温润的男性声音。

    转身之后我看见裘禛,他是罗瑱的多年好友。

    不远处的罗瑱密切注视我的动向,但他看见是裘禛在我身边时,便放心地回过头与被邀请来度假的客人聊天。

    我有时候会奇怪他们两人感情的深厚,我的很多记忆里,有罗瑱的时候也会有裘禛。

    不过我已经不再在意这些事,我那个名义上的、甩脱不了的丈夫,即使他现在就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所动容。我好像进入了世界的单独图层,和正常世界叠加在一起,看起来我们还是在同一个画面里,但我与其余人已经没有交集,我是独立孤独的游魂。

    因此我也没再理会裘禛和我说的是什么,行尸走rou一样踩着绿茵地面。

    精神游离,我隔绝了所有人,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我发现罗瑱大步流星神色凝重地离开,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也许是他的公司,又或是他的家族,只是我并不关心,我只想到这是个好机会,离开他的好机会。

    我转身想要回到屋里,动作太快,差点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是裘禛,他什么时候在我身后,我未曾留意,又或是他从刚刚和我寒暄的时候起就一直跟在我身边?

    他很紧张地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扶稳。

    被困住以来,我失去了原有的礼貌,此刻我一点也说不出谢谢,凉凉地看他一眼。

    片刻后我感到疑惑,作为一名绅士,他在解除我的摔倒危机之后理应松开抱在我腰上的手,更何况,我还是他好兄弟的妻子。

    “这么急?要去哪?”

    裘禛笑着问我,他这个人彬彬有礼,温柔优雅,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仰慕他的人不少,只不过未曾听闻他与人交往,一直都是独身。

    从我和罗瑱感情破灭算起的六年来,我被迫当一只美丽的笼中雀,穷极无聊时只能胡乱思考各种没有边际没有意义的东西,有时候我恶劣地猜想,罗瑱和裘禛两人感情那么好,也许他们是一对Gay,但很快又被我否定,理由很简单,罗瑱对我的身体有很强烈的欲望,每天晚上我都被迫与他同睡一屋,成年男子的他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

    一次是基本,不过通常都是三次打底,体力强得没边,一次性做个五六次也很轻松。我虽然不再喜欢他,但罗瑱的皮相和rou体无疑都是上品,包括那该死的下半身孽物,我恨不得用剪刀阉了它,好叫他不能再插进我的身体,让我不情愿却违抗不了生理快感,一次次高潮。

    我觉得那是耻辱,我讨厌他,却被他舔到高潮,cao到喷水。

    显而易见,罗瑱不可能是男同,那么也许裘禛是,他单方面暗恋罗瑱。

    不然为什么他总是出现在罗瑱和我居住的别墅里,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也会来,晴天会来,雨天也会来。出差都会带手信,第一时间亲自送来,给罗瑱的,给我的。我的衣帽间里,至今还放着一大堆裘禛送的伴手礼,以及各大节日的人情往来礼物。

    很多我都没有拆开,不曾看过一眼,我记得他还问过我,是不是不喜欢,怎么没见我用或者穿。

    我搜索记忆,想起来最开始我都是很高兴收到裘禛的礼物的,他应该是性格使然,对什么都观察细致入微,他送我的礼物全部都很得我心。我又记起,刚结婚那阵子,我和罗瑱还有裘禛,经常三个人一起出游,所有人都很开心,那时的我还会笑,发自内心、真心实意地笑。

    “关你什么事!”

    我从回忆中抽离,惊讶地发现自己也许想错了。但我已表露不出讶异的神情,我的脸约莫也和我一样生了病,再也无法做出表现人类情感的生动表情。

    我用力扯开裘禛紧紧扣在我腰间的手,他的手很热,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裘禛当然也不是Gay,他抱着我的腰的时间早已超出正常礼貌的时间界限,他甚至不应该触碰我的腰,这是女性身体的敏感部位,一名合格的绅士会懂得避开,选择搂住对方肩膀。

    傻子,混蛋!

    我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骂他。

    我快步跑起来,我要疯了,我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回到室内,没想到裘禛阴魂不散地跟来。他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一直看着我,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我无视他,偶尔受不了,就朝他翻白眼。

    他一直没走,我知道了,知道为什么罗瑱在见到是裘禛在我身边的时候会觉得放心,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是一伙的!

    细细回想,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如同蛛丝一样被细微地串联起来,我被家族出卖放弃,我受困不得离开,在没有摆在明面的暗地里,那些伤害我的事同样有着裘禛的手笔。

    我突然气得笑了,裘禛的眼神终于换了一种内容,他也许在猜测我的想法,只是我已经很难再被看透,过去的我鲜活明亮,是一张色彩灿烂,饱和度很高的油画。现在的我,是灰白的无字草纸,空无一物。

    上天眷顾我,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我和裘禛大眼瞪小眼干坐半响后,他也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一定是很急的事情,否则他们不会两个人都离开我的身边。

    这里是临时的度假庄园,安保强度没有家里的别墅高,但那两个男人能放心离开,肯定也是做了不少安排和布置,只不过我经过六年的持续斗争,早就摸索出一套逃避监控的本领,以我过往一次次的失败作为学习和进步的材料。

    我避开所有眼线,悄悄来到车库,这里摆放了数辆豪车,我选了一辆银灰白的敞篷跑车,为即将到来的逃脱感到兴奋。

    “mama……你去哪里?”

    什么东西?我皱眉低头,那个人类幼童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我脚边,我又开始忍不住地恶心,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无视小东西。

    “我也要一起……”

    见我上车一副马上就要离开的架势,小娃娃急了,竟然直接跟着爬进车里,我本想赶她下车,但听见了脚步声,没有时间耽误,我当机立断一脚油门驶出车库,加大马力撞开庄园的铁栏门,如幽灵般甩尾飘移拐进蜿蜒曲折的山路。

    “啊!——啊!!!————”

    副驾驶座的人类幼虫疯狂尖叫,五岁孩子的嗓音尖锐高亢,我本应难以忍受,但此刻冲破束缚的解放,的确配得上这样尖利的祝贺,我哈哈大笑起来,把车速再度提高,不出所料,那个小东西更加害怕地哭喊起来。

    “妈、mama……慢一、点——啊啊啊!!!——————”

    我更加高兴了,整个半山一起回荡我疯狂桀骜的大笑,以及那只小小的脆弱的人类生物的惊恐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