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父子斗气
42，父子斗气 黄蓉引了尹志平出去后却无多心思同他周转，心里一股子怨气无处可吐露，对着糊里糊涂的小道士只觉得就是拿了这人撒气也止不住心中繁杂。他失了彼时找尹志平麻烦的兴致，看准枝繁叶茂的地方就朝里一跃。 另一边沉不住的尹志平则是对着黄蓉一路追赶，半途中却顿失了黄蓉踪迹，本想转回去，却不想竟看到空中有全真教用来知会众人的蓝焰四散。这蓝焰往往是在危急时使用，尹志平怀中也正藏有。他心思门人有难，不假思索便以火折朝着状似流星的物件一点，又朝空中一抛，直往蓝焰处去。说起来，尹志平倒也分神想到了郭靖，可觉得郭靖身边有个黄药师在，且这性情古怪的桃花岛主似乎对郭靖另眼相看，颇为中意的样子也就不加担心了。 黄蓉其实就躲藏在暗中，见尹志平看到空中蓝焰便急匆匆赶去便猜到定是全真教有事。他玩儿兴重，一时间不禁也摩拳擦掌地想要去看看这武林上有名的名门正派会出点什么乱子，甚至巴不得他们同戏本里说得那般来个什么门徒内讧才好。可黄蓉才跨出步子就焉了气，思绪再开，才忘下心头的气又立涌上头。其实，他多少觉察到黄药师对郭靖是另有意图，否则就他爹那么坏的脾气又如何容忍得了一个傻小子成日跟前跟后。只是，这所图未免有些过了。他在心内偏帮自己爹，万万不相信黄药师竟会喜欢上郭靖才貌平疏之辈，只觉得或许是郭靖有所求他俩才成了那般。 黄蓉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伸开腿百无聊赖地将脚边石子一一踢开。他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又与爹爹重聚，没曾想竟还有这遭。 他喃喃开口道：“可爹不是一直都在记挂娘亲吗，过去就算是我闹凶了只要抬出娘他就会放过我。到底是为什么？” 黄蓉自出生就失去了娘亲，娘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全凭黄药师告诉，可黄药师因提及亡妻便止不住伤心的缘故便甚少对黄蓉多说，只是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黄蓉与黄药师在桃花岛上相依为命，黄蓉打小身子不好就是加倍在练武上用功，却又偏偏喜欢躲懒玩闹，后来一次碰巧见到了被困山洞的周伯通跟他说了几句却被黄药师训斥，这才出走岛外。黄药师那时生气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困着周伯通并非单为了祭典亡妻要人家那本九阴真经，而是九阴真经上似乎有可以强身健体的法子。 思及此，黄蓉心念一转，想着莫不是郭靖有什么可以强身健体的法子在？可随即又觉着好笑，就是有法子也不必他爹去平白陪睡，那傻小子一看就不是个好龙阳的。黄蓉思来想去得不出个明白理，只好鼓起腮帮子继续生气，且同刚才一样不停地踢石头。 日头渐渐下去了，黄蓉也不知道自己这般磨了多久，反正是踢完了石子就开始踩地，气着气着便见双眼下方现出双别人的脚来，而这双脚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 黄蓉气吼吼地抬头，可不就是自己的爹嘛，这天下间大名鼎鼎的黄药师如今算是应了外头那些个龙阳传闻了，他倒是不知道世间那群吃饱了饭没事做的俗人竟还有一言成真的本事。 “怪不得你不让郭靖做我徒弟，只是我想不到你竟是要他做我后娘。说什么出来专为找我，原来都是骗人的。” 黄药师知儿子气恼他，他其实已看了他好久，见他一个劲地踢踩东西出气便想着且让他出点儿气再现身，谁知道他儿子却是个气性长的。方才与郭靖行了那事还被儿子撞见，黄药师毕竟是不占理，黄蓉这尖酸刻薄话虽激得他立下气恼，可还是忍着将这气恼压去大半，甚至开口解释。 “他身子特别又被下了迷情的药。” “所以你就乘虚而入，直捣黄龙了?” 黄蓉说完便后悔，他这话说得露骨，什么直捣黄龙更是从黄药师从不许他看的杂书里头看来的，其意不言自明，甚是龌龊。 “混账！” 黄药师呵斥一声，铁青了脸。 父子俩多少有点相似脾气，若黄药师此刻好言软语地容让个几分黄蓉这里倒还过得去，况且说了下作话就他自己也过意不去。谁知道黄药师竟还厉声斥他，黄蓉委屈之余气性大盛。他过去就被黄药师宠得毫无规矩，如今占了理便是什么都敢说。 “混账人才做混账事，谁混账谁心里清楚。” 黄药师怎容得他这般顶撞，但到底是自己娇宠惯了的儿子自不好去打他，怒气横生下唯是出掌横劈，但听得飕飕风响，一旁立着的低矮壮树竟被劈断成了两截。若换作旁人自要惧怕黄药师此刻威势，可惜站在对面的是黄蓉。 “你想要劈死我，找个后娘你就不认自己儿子了！” 黄蓉大叫一声，苦出一张脸，娇丽容貌上淌下滚大的泪珠来，正可谓人见人怜。黄药师无奈地叹出口气来。郭靖之事明说不易，况且就是与儿子挑明了也只会损他为父之威，却变不了他趁人之危的实情。 黄药师不愿意口上直接认错，婉转道：“事变之故如迅雷掣电，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哼，爹倒是处理得帖然稳妥，就是不知我娘亲会如何想了。” “住口。” 此刻黄药师最不想提及的自是妻子，虽妻亡故已久可这事做下来后他对亡妻仍是愧之真切。黄蓉于他这态度自是不满，跺脚扭头，倒是没再跑走的打算。 黄药师皱眉注目黄蓉那张变扭的脸一会儿，终究是为父的败下阵来。 “梅超风那儿可能会生些变故我要去看看，你自己先回桃花岛上。” “我不回。” “那就跟我走一趟。” “我也不要跟你一起。” 黄药师瞪过来，黄蓉也瞪大了双眼抵抗了回去。 “不许再一个人瞎晃胡闹。” 黄蓉呲笑一声，撇开头去，故意道：“爹爹要做快活爹，儿子总要随爹一样才好叫虎父无犬子，这俗世声色犬马得很小爷我可得瞎晃个够本。”说着还故意眨巴下眼睛半是俏皮地又道：“说不准啊，我也能够碰到个同傻小子似的人，到时候朝飞暮卷，拂墙花影，待月西厢的……” 他的话被黄药师半途截断，只听黄药师没甚好气地厉声冲他喊了句:“少说混账话，平日里不好好练武竟都看了些无谓的杂书吗。” “爹不看话本能也知道这些个文句？” 黄蓉白眼一翻，嘴巴一张，往地上啐了口口水，活脱脱一个地痞少年郎的样子。要说他在岛外流浪正经的多没去看，这种市井之徒流里流气的样态倒是看了不少，他人又聪明，乱七八糟的样子学得倒十足十地像。当然，他这是存了要惹恼黄药师的心，而黄药师也不负他所望，见儿子一阵子不见竟沾染了这种令他深恶痛绝的习气即可恼火。 “混账！” “混账说谁呢。” 黄药师闭口瞪黄蓉，他知晓这是江南的戏人话儿，万不好答，答了即是上当。他心中气闷，想着黄蓉若不是他儿子他非一掌拍死不可。二人僵持不下，互不相让，父子俩的牛脾气倒是如出一辙。 最后黄蓉耐不住性子也支撑不住，他早就踢石子踢累了，见自己爹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心中虽恨得紧却也不肯太委屈自己一双疲累的脚。 “你不是要去找梅超风嘛，去晚了九阴真经可就要被欧阳锋抢走了。” “你真不同我去？” 黄蓉撇开头道：“不去。” 父子闹成这般黄药师也就不想此刻勉强了他，转身就要走。可接着又似想到什么，背身开口道：“你既不随我走就同郭靖一起，他如今是桃花岛的人了。不过你收他做徒弟太荒谬，我也不会是他师傅。” 黄药师的话说得模棱两可，压根没有说清楚郭靖到底算是桃花岛上的什么人。黄蓉要再开口，黄药师却是清楚自己儿子再说不出好话来，于是趁他开口前就施展轻功三两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蓉一口气堵在胸口，愤愤地又跺了下脚，看着他爹离去的方向一会儿后转身往回走。他想的是虽然他爹没有名言，但话里意是要自己看顾好郭靖这个傻小子，那么自己可不得好好按照自己爹说的行事，叫郭靖受受照顾嘛。 黄蓉回到原处时郭靖仍在睡梦中，他也不顾人睡得熟，走到郭靖身边大力将人往内一推，接着就大咧咧地脱了鞋往人身边躺去。黄蓉折腾了一天倒也是累了，眼睛合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竟是与郭靖侧身相对的姿势，并且郭靖还睁大了眼珠子看他，他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也就这么睁眼看对方。 “蓉儿…你…是你？” 黄蓉不明所以，可随即就明白了过来，敢情傻小子还不知道自己跟谁做了好事呢。他刚想开口骂他，但见对方一副傻憨憨莫名脸红的模样却不禁问道：“你脸红什么。” “我……” 郭靖说不出什么，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黄蓉躺在自己身边一时便以为与他行事的是黄蓉，心里止不住地庆幸。 “醒了就起吧，全真教有些事小道士便赶去了，我爹他去找梅超风，如今只剩了我们两个。” 黄蓉知道郭靖错认了自己，本想要告诉他真相却顿然改了主意，只是他有些奇怪傻小子竟笨得连人都分不清不说，而且自以为是他后竟也没有不高兴。莫非自己弄错了，这傻小子竟是个好龙阳的？所以看自己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便也不觉得屈就了。 “全真教有事？” 听他这么问，黄蓉蹙眉反问：“你只关心全真教？” 郭靖摇头，他以为黄蓉是问他为何不问问黄药师和梅超风，解释道“黄岛主既去相助梅前辈想必他就不会有事了。” 黄蓉轻哼一声，他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是比起关心旁的怎么不先关心自己跟人睡了的事。不过他也不会直说，反正他也没正面答他并非自己同他行事，误会的是他自己，日后知道了真相也怪不得他。 “小道士走得急，如果不是出了事也不用赶去了。” 郭靖想到欧阳叔侄，梁子翁都提早出现，思及过去全真教与他们之间的梁子不禁就担心旧事重演。况且当时全真教几位道长与欧阳克和梁子翁他们才碰面就遭遇了杨家变故，虽然这一世很多事出乎意料，杨家已然遭难，但至少可帮忙丘道长他们，尤其不叫他们着了对方的道再次中毒。 “那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追他们。” 黄蓉瞥他眼，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去找我爹却要跟着你去看全真教的热闹，你以为自己是谁。” 郭靖一噎，他总在无意间将这个黄蓉与前世的黄蓉放在一块儿看，前世无论自己去哪里黄蓉都会毫不犹豫地同自己在一起，但现在却不大一样了。明明知道物是人为，过往早便是虚影，却仍会辨不清真假。 “如果你要去找黄岛主，那我过后再去找你。” 郭靖心下决定前世既是黄蓉万事随着自己，那这世就由自己来随他。郭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才又见黄蓉，无论如何是放不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