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照顾
5，照顾 夜间狂风乱作，呼啸的狂风发出摄人的声响，风力之强真不敢设想外面究竟是如何地飞沙走石。郭靖想着不知拖雷顺利回去没有，不见了自己母亲和七位师傅又该是如何担心，愧疚之心愈演愈烈。 不过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一则那时回去半路上必定要遇见这沙漠中的狂风暴雨。早在他为梅超风寻东西时就已发现天空有了异状，黑云低压，白云翻滚，两者间隙处蕴藏闪电，抬头看上去空中就似藏了条巨龙势要将这天地吞噬。大漠变天是常事，经常前一刻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就黄沙卷地，所以他们这里的人早练就了一双看天的好眼，否则在大漠中是无法过活的。所以郭靖知道夜间怕是要来一场不小的暴风雨。 二来郭靖心善，又存了此世不与梅超风交恶的念头，当时念着她一女子又受了伤便起了恻隐之心。到不曾想在性别判断上闹了个大笑话。 既同为男儿身郭靖也就放开了许多。梅超风发过狂后累极入眠，到了后半夜嘴中不停叫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郭靖的袍子里抖瑟瑟，战兢兢，间或不停说着胡话。 “前辈，你怎么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有了先前被抓手的教训这次郭靖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先开口询问。然而，梅超风并不答他，嘴中忽而喊“师傅，弟子对不住您”，忽而又骂“该死的贱人，我要你挫骨扬灰”，来回反复把该骂的都骂了，该请罪的也都请了个遍。而这其中令郭靖没有想到是，他本以为梅超风要悔过反省也只会对着自己的岳父黄药师，不曾想他口齿喃呢里竟也对无辜受自己所累的几个师兄弟道了歉。 也是，上辈子他和陈玄风久居大漠吃砒霜练毒攻，害人害己。这一世瞧他样子倒不像是擅自练了《九阴真经》中下册武功的样子，且也不像久居大漠之人，所以对自己那几位师兄弟被东邪处罚，赶出师门之事应该有所耳闻。 听他说话声越来越低，抖得愈加厉害郭靖忍不住走过去欲细看他如何。这一看果真不得了。起初他的头被袍子遮住没有发现，微拉开袍子竟见他面目青白，虚汗满面，双眼更是有溃烂的趋势。 “前辈恕晚辈得罪了。” 救人要紧郭靖不再顾虑良多，将先前自己交给梅超风的药瓶打开，掏出两粒就塞入了对方嘴里。 他给梅超风这个二师父特制的药丸时梅超风因心里疑他不曾服用，郭靖当时气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没有劝解。如今见他万分难受，病情加剧的样子不由地有些后悔着恼于自己的赌气行为。梅超风性子会如此多疑多是出于各种遭遇，他应稍加体谅、理解。 “咳咳……咳……咳……” 药丸入口后因没有过水而卡在了喉口，梅超风不住猛咳。郭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道大意，起身就冲道洞外双手摊开合拢接起雨水来。没办法，他方才没有找到水源，如今只有用这个笨法子。就这样来回数次，直到郭靖衣衫湿透才令梅超风喝得满意。 反正身上已经湿了，梅超风又发着高热，郭靖一不做二不休脱了衣物给他擦身降温，还把自己腰间带子折成块状放到了他额顶上。梅超风的容貌就这样第一次清晰地展露在了郭靖面前，他肤色虽不白皙可五官精致秀雅，没了往日狂态倒真堪得上是一个仪表不俗的俊俏男子。 郭靖为照顾他折腾了大半宿，最后忍不住俯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旁已不见了梅超风，不过郭靖的身上却盖着他自己那件袍子。 “奇怪，他受了伤，人只是跑哪儿去了？我怎么就睡过去了呢，这下可好。” 郭靖虽习武可身子毕竟不同前世，早前他就发现一旦自己累及或发什么病都会睡死过去，论四周有什么动静他都是不知道的。他懊恼地捡了角落里约莫是被梅超风叠放好的昨日衣物，穿上身后就预备出去寻寻看他。 会给睡着的自己披衣，这个梅超风倒也不是没有良心之人。 “前辈你在哪儿？前辈！” 出了洞口郭靖就奋力大喊。 “蠢小子，喊什么，我在这儿。” 结果才喊了一声背后就传来了梅超风的声音，回过头只见他手中拎了只已被宰了的小羊，知道他转过了身就朝他扔了过来。 “去把这羊弄来给我吃。” 郭靖奇怪这荒山怎么会被他弄到只羊，殊不知是梅超风醒后唤他不醒，就亲自跑到了他们蒙古包那里给偷来的。羊在大漠是稀罕物，尽管每家都会养上几只可从来只有过年过节才舍得宰来吃的。 是啊，这地界哪里可能有野羊！ “前辈敢问你这羊哪儿来的？”回过神后郭靖立即问道。 “在几里开外的蒙古人那里逮来的，怎么着。” “那你留银子了吗？” “呵，可笑。你瞧我像是有银子在身的样子吗？”梅超风毫无愧色，还催促郭靖赶快给他弄烤羊吃。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牧人牧牛羊不易，一年到头也就年尾几日才宰羊犒赏犒赏自己。运气好的，也只有等到可汗他们高兴，办喜事时才吃得上几口牛羊rou。” “少给我说教！他们自己看不好自己的畜生不是被我拿来也会被狼刁去，好歹吃rou的是我不是那群常年盘踞的狼，养好了身体我也就走了，他们实在该庆幸。” “你……你说的都是歪理，我嘴笨辩不过你。不过，我娘说了偷拿人东西的都不是好人。” 听郭靖骂变相自己，梅超风抓了把石子就朝他的方向扔过去。“蠢小子，帮了我这坏人的人是你，等于你也帮我偷了人东西。说得倒是好听，有本事你别吃！” “我不会吃的，你告诉我是哪家的羊，过后我给人送银子去。” 郭靖不同他计较，低下头处理好了羊架到火上烤，同时也不忘记追问梅超风羊是哪家的。 “哼！我都瞧不见了，我怎么知道是哪家的。” “你……要不吃完羊你跟着我回去吧，我二师父医术高明指不定有什么法子。” 梅超风猛地扭过头张开口欲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叹口气表情晦暗地把头垂了下去。 “我这眼是那贱人临死用藏着的粉给撒的，当时不觉什么还道奇怪，不曾想是尚未发作。那贱人出生唐门，唐门的毒不是一般大夫可解的。” “我几位师傅不是普通人，他们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江南七侠。尤其我二师父，他虽不是当世神医，可就连我这身体他都一直想办法治，你的眼睛说不定会有救的。” 郭靖情急劝解之下一时竟忘记不可提自己身体之事，幸好梅超风的注意力不在于此，也就堪堪避过一次。 “江南七侠？七怪就七怪，侠什么侠。我知道他们，几人练的都是些外家功夫，主要是没碰到过我师父那样的顶尖高手，否则哪轮得到他们排名号。” 桃花岛人有个通病就是自负。不论江湖中再有名的人物到他们口中都是不值一提的，而这主要归功于黄药师平日里的言行教导。桃花岛人视黄药师为世间最高，观其余人等皆是连给师傅提鞋都不配的蝼蚁。尤其江南七怪在中原时行侠仗义，侠义之名广为流传，这叫向来看清所谓名门正派，侠骨仁心名号的桃花岛门人梅超风更是不愉。 郭靖也不高兴，他分明一番好意，可对方不接受不说还辱及自己的七个师傅。 “你做什么说我师傅们，他们都是好人，为了我在大漠待了十八年未回故土。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哼。” 听郭靖这样激动梅超风倒也没再说什么，将心比心他自己也有恩师，且同郭靖交谈间又想起了自家师傅，见他维护恩师难免触怀。同时，心里也肯定了郭靖人品，心道这人虽憨傻了些，对人确是不错，心地纯良。而他也未曾见过那七怪，但能教出郭靖这样的徒儿想必侠义之名也非完全浪得。 “我等一下给你烤完羊必须回去了。我昨天待在这儿一夜，我师傅和我母亲必定担心，说不定现下都已经出来找了。” “你想就将我一人扔在这里不管？”梅超风阴狠地道。 郭靖看了看他没好气地说：“自然不会。救人救到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既然开始时便答应帮你就不会弃你不顾。等我回去跟师傅和母亲他们见过，让他们心安了后我以后晚间都来找你。这个山洞里什么都没有，被子褥子还有锅碗之类的总要给你带来，还有药草。” 听他语气和一夜的接触梅超风知他不是在作假哄骗自己，心下有些感动。他自桃花岛叛出，陈玄风又转而离开后就再未有人待他好过。可他还是必须要警告郭靖才可安心。 “晚上早些来，别让我久等。如是被我发现你是骗我的，当心我夜里寻你去。” “放心，我郭靖不会骗你。” 结果烤完羊回去后才从母亲口中得知他的师傅们真的都出来寻他了，昨日拖雷甚至不顾外面暴雨到他们分手的地方找了很久也不愿回去，直到被可汗派人压了他回帐。如今见他回归，母亲先是让待在帐里等消息的可汗部下去通知可汗，事实上是知会拖雷，再到外面拉起了朱聪交予她的烟雾弹，好让郭靖的师傅们看到了赶紧回来。 郭靖内心惶惶，不知待会儿要如何对师傅们做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