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江南七怪
2，江南七怪 “郭夫人，事情经过便是如此。现下，我们七人欲收郭靖为弟子不知你可否乐意？” “并非我不乐意。只是不瞒七位，我儿郭靖与常人有异。他生时不久我们得遇位神医，机遇难得我与先夫便厚着脸皮请神医来看，神医看后告知我们靖儿此生至多练些粗浅功夫，要有大进展恐非易事。先夫郭啸天虽在江湖上无甚名号，可也有些家传武功，听后实感惋惜，甚至将自家秘籍交予了至交好友杨铁心杨大哥，就此立下一个约定。” 郭靖提着挤出的马奶刚至账外便听到母亲与七位师傅在帐中的谈话，他放下桶子，伸手微撩帐口，只见七位师傅在听毕母亲话后均露出惊讶、不甘的表情。而听完前因后果的郭靖晓得他们这样失落全是因为嘉兴烟雨楼比武之约自己必败的缘故。 郭靖重回少时已是月余前的事了，本应战死襄阳的自己刚睁眼时甚是震惊，后欲将事情如数吐露给母亲却反倒吓得对方以为自己高热过度烧坏了脑子，所以才满嘴胡话。本以为是上天眷顾叫他再获新生，可又发现自己竟成了雌雄共体的身子，国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国，打击可谓接踵而至。他这也才慢慢发现或许自己根本不是重回少时，而是渡过了一世，轮回转投到了别的地界。 磨炼过心性的郭靖经历了初时的恐慌惊讶后恢复了冷静，他还记得临终前与黄蓉互不相忘携手天涯的约定，觉得此世练不就高强武艺恐怕就是上天要自己应承诺言。惟今只待再见黄蓉，共续前缘。 只是，他这糟心的身子…… 有时他真是不知是期盼黄蓉与自己一样存着记忆好，还是干脆忘记才好。不过无论哪种，他都会守候在对方身旁，以真情相待不求回报。这是他作为一个丈夫亏欠她的，尽管以前他从来都知道黄蓉要的是家和独一份的情感，但前世他终究选择了做一个真正的国之侠士。幸好今生自己既精通不了武艺，满汉亦成了个莫须有的华国，家国责任并不存在，就连父亲也是失足坠崖而非被仇人害死。 至于七位师傅与道长的约定，那纯粹是他们共饮后得知同样认识郭啸天与杨铁心，意气下私自拿他二人子嗣打赌，若生有女子就作罢，同为男子则各择一方教养武功，一十八载后比武论输赢。 “运气不佳，运气不佳啊！” 脾气急躁的三师傅韩宝驹在里面抱怨不断，思及这回赌约是自己挑起却未料注定落败，不禁又是跳脚又是皱眉，其余几位亦是深感面子不保叹息连连。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神医只言不易，又没盖棺定板，你们都在怂什么！” 大师傅那根降魔杖落地，地面届时发出“咚咚”响声，他眼瞎腮尖，面相颇为凶恶说这话时虽是出于安慰众兄弟的目的，却平白令人生出压制之感。另外几人立时不再做声了。 反观郭靖，他与几位师傅感情敦厚，加上未见过生父向来对他们孺慕得很，也因此当年还差点因他们与黄蓉错过一生。现下，他真有股冲动想直接冲进去跪拜于恩师面前，却又明白太过唐突。况且，众人都在里面议他武功的事他现下进去只会徒增尴尬。 说起来他记得过去与师傅们初见是由于梅超风，这次师傅们居然自己找来了。但看大师傅仍然眼瞎，就不知道这是否还是早年与其兄一起对上黑风双煞时造成的了。 “谁在外面！” 郭靖思索之际只听账内传来一声吼，紧接着他整个人便被一双手抓住，擒着就被带到了里面。抬起头，他对上眼的是个胖大男子，这人手劲颇大捏得他手骨生疼。 “靖儿！”郭母着急地喊。 “五哥快放手，你捏疼他了。” 这个壮如洪钟的猛汉正是只与郭靖有过一面之缘，在那场荒山夜战中被铜尸打死的五师傅张阿生，郭靖与他只有师徒之名。而开口帮忙的是江南七怪里唯一的女子，待他最为温柔的七师傅韩小莹。 能够再次与七位师傅离得这般近，又想到桃花岛上几人的惨死，郭靖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豆大的泪珠滑过脸颊，默默地哭了起来。 “五弟看你把人小孩儿给吓的。你就是郭靖吧。喂，别哭，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几个男人中长相最为谦和，以风趣著名的妙手书生朱聪走到他身旁安慰，郭靖出手拉住他的袖管，想起自己一个活了一世的大男子竟还哭了出来不禁脸上郝红一片。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我见你们面善不觉便感亲近，心里暖和所以才哭的。” 像这种颇显rou麻的话若不是对着几位师傅郭靖还真说不出来，但此刻真情实感倒是脱口而出了。 “呵呵，你这孩子倒是有趣，这世上会说我们面善的人还真未有过。你母说你木讷，我看倒是不像。”朱聪见他答得有趣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账内的气氛也因这个插曲有所回转。 “大哥，我看这小子还有救。练不成硬功夫还有巧功夫，闪避间识准机会照样可以克敌制胜，我瞧他挺机灵的。” 七师傅摸了摸郭靖的头，别的师傅们也同样都用期许的目光看向了他。 没想到只因自己一句在外人看来讨喜的话就被冠上了“机灵”的名号，自认愚钝的郭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常年听人评价郭大侠大智若愚，其妻聪慧过人的他头一次尝到被夸机灵的滋味，说实话还真是心内打鼓，愧不能当。 不论郭靖到底如何，他的表现倒是给本就不甘心的七怪一丝安慰，心存侥幸地希望自己这边仍有胜数，或者干脆另一个杨康也出些状况。 就这样，郭靖仍旧是做了江南七怪的徒弟，而前世毕竟得高人指点又钻研了一辈子武艺功夫，故武艺领悟上的“机灵”倒是未被打破。几位师傅唯感叹的是他在做人方面太过敦厚老实，体质又不适宜练武所以早前设想的靠机敏取胜，趁其不备之类的简直痴人说梦了。由此，郭靖到底逃不脱被责骂教训的前路，只不过这次的原因不再出在练就武功上，而出在了人情世故上。 寒去暑来一晃十八载，眼见约定之期临近几位师傅更是加紧了对郭靖的训练。这一日轮到二师父朱聪同他对练。朱聪的武艺不及其余几人，可胜在脑子灵活，善使铁扇，“妙手空空”的绝技百无一失，闲暇之余还在大漠研究出了一套“分筋错骨手”的功夫并授予郭靖。他在七人中脾气算是温和，却最忍受不住自诩聪明的自己竟教出个傻徒儿，当年初见郭靖时的夸赞早成了他拿来自嘲的谈资。 朱聪与郭靖对武从不运用蛮力，向来喜欢搞诡计，耍谋略，郭靖在他手里总撑不过半个时辰，直叫朱聪恨铁不成钢。朱聪抱怨郭靖不懂得举一反三，跌过也不见长记性，别人换汤不换药他照样上当。 “你又不是神功盖世，这般憨厚别人出招时忽悠你你根本躲不过。我说暗器来了，你就真的闪躲，真真傻小子，无药可救咯！” “对不起，师傅。” 郭靖有苦说不出。与朱聪对武他常有岳父黄药师突然冒出的错觉。在他武功大成镇守襄阳的日子里，四处云游的黄药师偶尔会前来探望黄蓉，于是便免不了提出与他切磋。黄药师武功盖世，可为人放荡不羁，看不起世俗间一切，生性倨傲。他常不按常理出手，比武时从不客气，也丝毫没有江湖人中出暗器是卑鄙，言语欺骗是狡诈的自觉。尤其是后期，或许是看不惯爱女日夜cao劳，陪着郭靖折腾他眼中所谓的家国大事，便更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就是郭靖认输他也要训上几句才肯罢休。 郭靖常觉得黄药师甚不喜自己，他也体谅对方爱女心切，反省自己的不够之处。因此他在黄药师面前总是礼敬有加，嘘寒问暖，尽最大努力获取岳父大人的认可。但他越是如此黄药师对他越是不喜，微词甚多。某一日他想起岳父极爱品茶，正巧有人送了些好茶到府里就想邀岳父一同品茗，谁料却巧合地听到了黄药师与黄蓉的对话。 黄药师说黄蓉太傻，眼里只容得自己却看不破时事，而自己又太过记挂天下，终有一日黄蓉定当后悔。也是在这一刻郭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岳父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同过他，只怕日后就是再多努力也是枉然。 然而，他依旧待岳父如初，将这个意外深埋心底。只是那些好茶到底是没有二人共品，黄药师离开前郭靖把茶叶打包悉数交给了他。 所以他格外地感谢他的蓉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方依旧用真诚的双眼对自己说出那句不后悔。终其一生他郭靖总在做三件事，守护侠义与国家，珍爱黄蓉，寻得黄药师的认可。到头来，最后一件总抱些遗憾。 “我不愿在比武时出按照抑或欺瞒。二师父，我会努力习武不给你们丢脸。我知道我傻，但是对不住。” 他是郭靖，不因转世轮回而改变，虽鲁钝愚痴却不愿更改其性。他相信终有一天真诚能够感化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