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难(上)
劫难(上)
白天的天气闷热又压抑果不其然是暴雨的前兆,雨点迅疾地砸向窗玻璃,窗外的雨幕裹在黑沉沉的夜里来势汹汹。 我正浸在浴缸里发呆浴室里的灯倏地灭了,周遭瞬间漆黑一片。 雨势过大导致的电路故障也不奇怪,我没有多想摸索着从浴缸中起身裹上浴巾。 四周不见光听觉敏感起来,雨声伴着心跳声格外清晰,我缓慢挪动着步伐回到卧室的床边想拿手机照明。 头发湿漉漉地垂到肩上,冰凉的水珠不停顺着发梢滴落打湿枕头,我不由得为冷意咬了咬牙,至少要先找个干毛巾把头发擦干。 终于找到手机打开电筒我准备转身回浴室,手机照出的那束炽白的光下卧室内的陈设显露了原貌,我稍微安定下来移动光源照向窗户。 原本只是为了确认窗户是否紧闭,下一秒只听见一道锐利的声响,窗玻璃四分五裂,碎片噼里啪啦坠落地面。 狂风暴雨从狰狞的破口灌入,窗帘被卷出窗外翻腾在空中猎猎作响。 我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整个人瞬间绷直了身体被钉在原地,直到因为太过用力握在手中的手机硌得手心生疼才回过神来大口喘气。 这时房门被重重敲响,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于是门外的人先喊出了我的名字,声音沉沉。 “裴宜音,开门。” 是纪淮,房门并没有上锁因此他在等不到我的应答后轻松开门进入。 我手中照明的光直直落到他身上,身姿挺拔的青年迎面阔步朝我走来,我睁着一双仓惶的眼睛直勾勾望向他,看他整个人在白光映照下神色凛然周身闪着寒芒。 在那么一瞬间,暴雨滚雷声里心惊胆战的我脑海里浮起一个念头——他是来救我的。 纪淮只觑了一眼窗户的惨像便牢牢握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向外走。 外头的走廊也是一片漆黑,我追着他的脚步前行不自觉越来越向他靠近,直至贴上他的胳膊。 纪淮脚步一顿我忧心会被他甩开,双手都环住他的臂弯,而他未有言语,接着带我穿过走廊从楼梯上行,最终再停到一扇房门前。 我仰起脸看他,他将手中提着的那盏应急灯举到我脸前,因为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我偏过头闭上了眼。 纪淮好笑道;“你这么拉着我叫我怎么开门?” 见我仍旧懵懂地看着他,他干脆将灯往我这边一塞,我忙不迭接住反应过来自己在他面前犯了傻,却也顾不得难为情跟着他进了现在我眼中如同庇护所的房间。 我几乎是要拉着他的衣角成为他的尾巴,他拿来一张毛巾兜头盖上我的脑袋。 “擦擦吧,小心着凉,又像上次那样病了还以为真是我克你。” 我抬手去掀遮住视线的毛巾,动作间身上的遮蔽往下坠我又慌忙去拉扯,结果手里只紧紧攥住浴巾的边角,瞬间我整个人如坠冰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一直浑身赤裸只裹着个松垮的浴巾。 羞耻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密密麻麻啃噬着我的自尊心。 我气恨自乱阵脚丢了魂魄的自己,我怎么能这么没有自觉怎么能这么蠢。 咬着牙,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紧接着我便听纪淮嗤笑一声,他意味不明地瞧着我而后转身从衣柜里捞出一件外套丢到我脚边。 我愈加地悲愤蹲下身将外套裹到身上,口腔内壁被我咬破,我才又有力气站起身仰起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 纪淮眉眼冷然直直望进我的瞳孔,“你什么?” 我重新筑起的理智被他这一眼挥到地面摔得粉碎,为什么凭什么用这样好似识破拙劣把戏的目光看我? 我仰着脖颈,像是要自刎以证清白的绝望,眼泪汩汩下坠。 “我只是……” 纪淮皱起眉,我想他是厌烦我的眼泪困扰无比,话磕绊在嘴边,我找不出辩白又恨自己居然只会做最无用的反应止不住地悲鸣。 半晌纪淮的面色却先缓和下来,叹息一声重新看向我,又是一双明朗盈盈的眼。 像在懊悔自己为什么为难一个比自己年幼的女孩,他缓声道:“你只是一时被吓住了,是我不该为难你。” 说着他走过来捡起来落在地上的毛巾重新给我换了一张干净的来,罩着我的头发轻柔地为我擦拭。 “眼泪怎么这么多,你还真是应我说的是个爱哭鬼胆子又小。” 语气熟稔,哄被自己惹哭的小孩似地。 我竭力咽下哭声开口道:“我自己可以擦。” “好好好,都依你。” 于是他便松手走到了另一头的布艺沙发上坐下。 我立在原地用毛巾绞着头发又听他冷不丁道:“祖母身体不舒服,宅子里所有人都聚到她那儿去了。” 好巧,刚好在这个时候,我那里出了这么大动静都没人注意。 “我……我一直在浴室,我不知道。” 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扬扬眉毛接着道,“你的房间今晚不能回去了,就在这儿休息吧。” 头发已半干,我扯开毛巾困惑地向他望去。 他承接着我带着询问的目光不急不慢地开口:“电路故障雨停了才能去修,你房间的窗户也得等白天再去请修理工。” 但他明知道我不是想知道这些,我正想发问便又被他堵了回去。 “早和你说过这栋屋子闹鬼,现在你相信了吗?” 纪淮好整以暇地瞧着我想从我脸上捕捉出惊慌的端倪。 我抿抿唇笃定道:“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见我这样回答纪淮也不再言语,起身从壁橱中搬出一床棉被。 “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学校?” 说完他往沙发上躺下困倦道:“要是亮着光你也能睡着就把灯拎到床头去。” 我愣了愣又听见他补充:“放心休息,现在你很安全。” 说完这句话他好似真困得厉害不等我应声合上眼一副少扰他清梦的模样。 我立在原地踌躇半晌,意识到这里原来是他的房间,咬着舌尖怪自己今晚为什么思维如此迟钝。 窗外依旧雷雨交加,我缓步走到床边掀开棉被一角躺了进去。 在纪淮的房间里,身上是他的外套,又要在他的床上入眠。 刚在他面前丢过脸,又置身于满是他所属标签的空间,让我有些惶然,蜷起身小心卧在床沿。 照明的灯已经被我熄灭,整个卧室陷入黑暗,我闭着眼不安的情绪缓缓趋于宁静。 神经松懈下来我混混沌沌地回想那扇破碎的窗玻璃。 诚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陷入睡眠前我脑海里又浮现那位大师故弄玄虚的模样。 纪淮的人生被他说得凶险至极,好像要我以命换命来换他平安。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