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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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海城持续降雨,潮湿的阴冷的,墓园好像真的在雨丝织成的帷幕里消褪为黑白色。 神父正在作下葬前最后的祷告,在这之前他悲悯地对我注目,叹息后说道,“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我撑着伞向四周环顾,有人抬手半遮掩着脸同旁人交耳私语,有人百无聊赖将双手交叠起来轻扣着尾指。 他们是前来参加葬礼的亲属。 我立在人群中间却像是硬生生和他们割裂于两个世界。 我的父母去世了,我们之间骨血相连的纽带被活生生斩断从此死生分离。 而对于我以上提及的人来说,死亡是将人的生前所有烹调成蛋糕由他们分食的自然程序。 一周前,我被拦截在机场的安检口。我的大伯带着遗憾的表情通知我,我出国求学的安排要暂时搁置。 见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又换了一副沉重的模样将手按上我的肩膀。 “音音,你的父母被捕了。他们被指控涉嫌金融犯罪,我已经联系过检察院的熟人,现在你先和大伯回老宅去。” 迎面而来的噩耗闯入我的脑内瞬间胀大,在我因此身体重心下坠时,扣着我肩膀的手向上捉住了我的后颈,他方便地拖扯着我直到将我塞进汽车后座。 老宅内我的祖父母不愿见我,给出的说法是,他们对我的父母失望透顶,冲击下突发的急症尚需休养。 而我被隔断通讯,除了佣人来为我送餐食不忍地劝慰我进食外再没人和我讲一句话。 三天后,裴永城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又是一副沉痛的模样。 他再次将手搭上我的肩膀,接着对我用着亲切的称呼:“音音,你的父母昨晚抢救无效去世了。” 被捕当天在押送路上出的车祸,他这样陈述道。 他哄小孩似地抚摸着我的头顶,我望向手边佣人之前送来的牛奶。 我想要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声势好叫他离我远点,于是全力将玻璃杯砸出去。玻璃碎片在墙壁接触面崩裂四射,我撕心裂肺地尖叫。 裴永城往后退了几步,“看来你需要调整状态来接受现实,不过别太久,葬礼安排在四天后。” 四天的时间,对于裴家其他成员瓜分我父母留下的产业项目是绰绰有余了。 敷衍的葬礼匆匆结束,裴永城总算停止了夸张的表演换上谄媚的姿态将我领到一位珠光宝气的女人跟前。 被他点头哈腰地叫“纪太太”的女人只懒洋洋上下打量了我几眼,“这就是老夫人要的姑娘?” 我身上穿着全黑的长裙,她不满地皱眉:“父母刚去世就往家里接,也不嫌晦气。” “纪太太,老夫人心善慈悲,把这孩子接回去是结善缘。之前在家我们都是把她当掌上明珠教养的,去了纪家老夫人绝对会满意。” 裴永城说着就把我往她跟前推,这下我反应过来,前段时间听说京州纪家那位信佛的老夫人求问大师后正为自己长孙寻找化解灾难八字相合的女孩。原本还觉得这事荒唐,听听就揭过了,如今却落到了我头上。 用我一个遗孤去换收益巨大的合同太划算了,裴永城恨不得我真是一个货品直接打包就能快送到纪家大门口。 我冷眼看着他吹捧着纪太太这位对他来说的大顾客,直到对方也不耐烦打断他:“这人今天我带回去以后就是我们纪家的了,别让我以后为这孩子还想两头跑费精力。” 语毕她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这是我的福气,以后别不感恩惹事麻烦她。 裴永城从助理那里接过来装着我的证件的文件袋交给纪太太保证道:“当然,纪太太放心。” 等我坐上去机场的车,裴永城叫我降下车窗最后警告我道:“你做了裴家十几年公主,裴家在你身上倾注的资本把你养成高贵的大小姐。现在你的父母留下的亏空我们大人要花费成倍的精力去弥补,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不是吗?” 他用手背拍拍我的脸,“纪老太太只是想要自己的孙子健康平安,一个来自老人家的心愿而已。音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能做到的对吧。” 我面无表情地将车窗重新升起,被关在禁闭室四天此刻衣服遮掩下淤青的肋骨处还在作痛,等车窗完全闭合,我冲着仍紧紧盯着我的裴永城咧开一个笑,缓缓做着口型: “我当然能做到,拭目以待吧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