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气味
002 气味
随着喜朝烟花厂的倒闭，海城各大烟花企业也接连停业，年关临近，竟是一点炮声都听不见了。 奇怪的是，青年设计师江焓个人的相关新闻，网络上竟无半点风声。 宋朝烟执笔的那篇官方报道，也仅仅在喜朝烟花厂因政策倒闭一事上潦草掠过。 那天拍的照片，她有私心，跟老余推辞说没有拍好，没有用在报道里。是因为她不想把曾经那么辉煌的人落魄的那一面公之于众。 她把照片存在了网盘的私密空间，上了密码锁。 宋朝烟没有想到的是，会有那么一天，她能有那个狼子野心，去接近一个她暗恋了八年的人。 - 大年二十九，终于把贴了一年的旧对联揭了。宋朝烟犯着鼻炎，粉尘纷飞里打了好几个喷嚏，母亲买的新对联装在盒子里分量很沉，大红色纸面上撒着金粉，祥瑞喜庆。 洗手的时候，领导给她打电话，让她下午两点回局里开会。 母亲这两天忙着张罗，年夜饭的好菜也提前做了几样。 见宋朝烟不怎么动筷子，夹了颗卤蛋放她碗里，轻声道：“朝朝，吃颗蛋。过了年就二十六了，是个大姑娘了。” “前次你惠姨介绍的小伙子，聊得怎么样了？” 卤蛋又干又噎，宋朝烟喝了一口莲藕汤，缓缓摇了摇头。 “是聊不来吗？” 眼皮颤了颤，她听出母亲话里的小心翼翼，不由得鼻酸。 “朝朝，没事啊，聊不来就不聊，优秀的男孩子还有好多呢，我们朝朝还年轻，不着急。” 母亲沟壑纵横的脸映在她眼底，宋朝烟突然觉得，自己在mama面前，从来没有长大过。 - “朝烟，看新闻了吗？”她刚到局里，同事小陈就凑上来，一脸要聊八卦的神采奕奕。 “什么新闻？新出的吗？” “你该不会还没看吧？快打开手机！” 宋朝烟点开浏览器，看见头条的内容标题，慢慢睁大了眼睛。 “禁燃令下达还没半个月，人家就要在香江桥上来个环保烟花秀，还经过了政府的特别批准！除夕夜耶！你说这人神不神？太厉害了吧！” 所以，网络上没有关于江焓半点的负面消息，实际上是在酝酿一场伟大盛宴。 雀跃欢喜涌上心头，宋朝烟眼里有光，笑着附和：“对啊，好厉害啊！” 小陈话里说的会议上请来的大人物，会议开了一半迟迟不见踪影。领导原本表情凝重，接了个电话，立马喜笑颜开，喊离门最近的宋朝烟去接人。 海城的冬天一如既往的湿冷，宋朝烟裹紧了风衣外套，又掖了掖那条枣红色针织围巾，站在寒风凛冽的路口冷得跺脚。 一辆黑色奔驰在环保局门口缓缓停下，车灯闪烁，宋朝烟迎过去，扬起笑脸敲了敲车窗。 车窗徐徐下降，驾驶座上的男人瞟来极淡的一眼，像远山上覆盖的冬雪，叫她心尖不可抑制地发颤。 这种颤抖无意识地蔓延全身，就连说出来的好听话都有着若有似无的颤音。 “江先生您好！停车场在那边……” “会开车吗？”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句问。 宋朝烟愣了一下，轻轻地应了句：“会。” 一串车钥匙响声清脆地抛过来，他下车掠过她时的一阵风，有股清醇微苦的木质香味。 曾经，因为害怕一只会飞的母蟑螂躲进了他的怀里，在少年身上闻到的干净味道，与如今很不一样。 气味，也会通过年岁变化告诉她—— 宋朝烟，八年了。 “帮我停车，麻烦了。” 他的视线没在她身上做多一秒的停留，但她此刻的呼吸，却还是不争气地凝固了。 驾照是半年前拿的，拿到驾照后宋朝烟再也没摸过一天的方向盘，她慢吞吞停好车被车内暖气逼出了满头的汗，去往会议室的路上，脚都是软的。 领导的奉承回荡在整个走廊。 “江设计师年少有为，真是国家的栋梁之材！想必如此优秀的人，不光靠天赋，还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你能答应这次访谈，我们荣幸之至，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一定让您满意！” 她轻敲了两下门，埋着脑袋，本想像个透明人一样在领导的话里溜回座位，话音却刚刚好落幕在她敲完门的那一秒。 满室的安静就如同一张缓慢扩大的网，笼罩着她。 打破这张网的，是坐在会议桌主位的，从容不迫的江大设计师。 “我赶时间，就她了。” 他微抬的下巴朝宋朝烟的方向点了点，全场的目光都涌向了她。 宋朝烟僵在了原地。 在江焓眼里，女人白净素淡的一张脸晕着红，乌亮眼睛也湿漉漉的，咬着唇，有些畏手畏脚，像只随时都会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她没什么变化，特别是胆子。 江焓起身，经过宋朝烟身边，停住。 她赶紧把钥匙递出去。 林科长急了，追在大步流星的江焓后头：“江设计师，你听我说，她是刚来的实习生，没经验。” 江焓后面说了什么，宋朝烟也听不清了。她唯一知道的是，林科长回到会议室后，表情一直不太好看。 他可能有心仪的人选，也应该做了很多准备，全被江焓的一句话推翻了。 “这次人物访谈，考虑到你刚实习的原因，我给你宽容期限。一个月之内，你把这个栏目搞好。江设计师怕被打扰，只允许你一个人参与访谈工作，录像设备在器材室，你会用吧？” 宋朝烟点头，又说：“科长，麻烦给下江先生的联系电话。” 天知道这一刻她是什么心情，就好像她买了一张刮刮乐，回家路上滴了一手的鸟屎，结果刮刮乐上面，给她刮到了一百万的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