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
谋杀
裘瞻博在见到彻夜未归的妻子,便觉得眼前的女人变了。她穿着一身简单时尚的衣服,嘴里啃着一根糯玉米,眼神中倏地闪过一丝错愕。她只是惊讶他的出现,却不是害怕他的出现。她把目光迅速移开,然后从门口走向书桌的过程,始终和床上的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拖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远处。一张单人床明明有足够的位置以供第二个人入座。 俩夫妻好似一个是审问员,一个是间谍。那么究竟谁是审问员,谁是间谍呢?这取决于谁的气势更胜一筹。徐小云神情自若地盯着裘瞻博那张僵硬的脸,暗自猜测他应该是在她的房间里枯坐了一个晚上。可是,她的手机没有收到一个电话或是一条短讯。她把玉米装回袋子里,打算率先出敌。 “您在这儿坐很久了吗?” “我担心你,所以在这里等了你一晚上。” “你可以的打电话给我。” “你会接吗?” “一定会。” “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和我说说你昨晚去哪儿了,做了些什么。” “我昨晚听他们讲话不高兴,就一个人跑去买衣服,吃东西。玩到大半夜了,就想着一个人去体验一下睡酒店的感觉。” “是什么酒店?” “我不会念。它是一串英文名字。” 徐小云掏出手机,把证据摆在裘瞻博面前。必须给予一个好评的是,潘行明的售后服务做的不错。他早晨出门,一是为了买早餐。二是为了办事。办什么事呢?他向徐小云提供了伪造的酒店和商场的消费记录和购物发票,以便达到瞒天过海的偷情目的。所以,裘瞻博当着手机主人的面,擅自点开微信,信息和电话,不断地翻开里面的私人内容,而他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裘瞻博的神情越发的凝重。他觉得徐小云是有备而来的,所以感到愤气;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所以感到难受。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徐小云面无表情,把两只手放在腿上,好似十分无聊的样子。他想,难道昨晚的不愉快仅仅是他们婚姻中的一个小插曲吗?他担心这只是一个开头炮。她随时会像昨晚一样,随着她的心意而突然离场。 “我知道你在气我没有给行明撑腰。但是,你得明白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往往一句简单的话就会毁掉一个经营已久的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可是你要知道,我也不喜欢逢人假笑。有的时候,我宁愿沉默,也懒得反驳。我们是成年人,没办法像一个小孩子似的意气用事。现在是我的事业建立的初期,我们不能行差踏错任何一小步,否则我多年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且帮助我,好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 “难道现在过得很差吗?” 徐小云突然打断裘瞻博的发言。她依旧毫无表情,只剩一双眼睛还在眨着。 “你应该知道外公去世之后会留下一笔巨额资产。我知道外公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我已经不确定外公有那个清醒的头脑,可以把每一笔账目算清楚。我绝不会允许多余的人来多分一杯羹。” 你这辈子怕不是都离不开钱了,徐小云暗想道。外公和她说过,他现在迟迟没有公布遗嘱,就是为了戏弄眼皮子底下的那帮豺狼。实际要如何分配,该给谁房子,又该给谁公司,律师手上早有了白纸黑字的部署。他只是喜欢看它们焦躁慌乱的样子。 徐小云的神情有些黯然。她低下头,抠着手指,一言不发。裘瞻博望着她,为接下来的事情而感到踌躇不定。他想,如果这事告诉她,她说不定会觉得痛快。可是,她真的能够接受吗?他思前想后,觉得不说这事,两人怕是要无奈地沉默一天了。 “小云,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坦白。” 徐小云抬起头,看向裘瞻博的眼神比方才专注多了。裘瞻博好似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接着深呼一口气,说道。 “你姨妈自杀了,而她儿子也失踪了。” 徐小云愣愣地盯着裘瞻博,并未意识到他的脸庞犹如一副沾水的油画,那些色泽和线条正在渐渐涣散。裘瞻博说过,姨妈因为故意伤人被刑事拘留,而五月份则会开庭审理。裘瞻博还说过,一般遇到这种事情,法院会判四至五年的有期徒刑。当时的她曾天真地认为,假如姨妈用父母之事来威胁自己,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姨妈死了,定时炸弹没有了。那么以后,裘瞻博会不会是下一个威胁徐小云的接班人。 “不要木着一张脸,你应该要觉得开心。因为伤害你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徐小云听得汗毛直立,喃喃自语道。 “开心?” “没错,你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我们应该有机会生一个孩子。” 徐小云瞪大眼睛,“噌”地站起身,紧接着身后的椅子就像她的灵魂瘫倒在地上。她惊恐万分地向后退去,仿佛亲眼看见她的枕边人撕下了脸上的人皮。她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直到她感觉身后没有了退路,她才注意到自己的牙齿正在磕磕打颤。 ——— 休息,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