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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云在去往讨伐的路上,双手因为即将迎来的战役而战栗起来。相比于擦身而过的路人的悠闲心态,她行色匆匆,步伐迅捷地走在人行道上,像是有一只猛兽正在身后追赶。没有人会想到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竟然携带着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冲天怨气。 她要释放,她要在今天通通都释放出来!咬牙切齿地恨意让她的牙龈又酸又涩。她不得不咬紧牙腮,隐忍下来。她不能着急。她要学学丈夫那样的处之泰然。这是一场为自身的正义而战。她感到兴奋的同时,又不可控地感受到畏惧。她隐隐地察觉出内心有两股势力在作斗争,不由地低声骂道。 “愚善只会坏事!” 正直的本性开始抢夺船舵的掌控。徐小云痛恨他们那残酷的心,也痛恨自己那善良的心。她纠结着,希望能够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伤害任何人,又能夺回戒指。可是,侄女太了解姨妈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是绝不会轻易把占来的便宜让出去。 身为行窃惯犯的姨妈说不定早就把戒指卖了。在侄女入行的三年里,姨妈就曾犯下四五起金额较小的行窃之事。雇主投诉过几次,但由于姨妈油嘴滑舌,又与经理相识,所以在顶风作案两年后,最终在一次人赃俱获被辞退。姨妈说,被抓包纯属是运气不好。经过几次撒泼打滚的无效赖皮,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徐小云一想到这里,什么人性本善的真理都见鬼去吧!邪恶的思想占据了上风。她的脚步越发的急促。如果可以的话,她要变成一只饥肠辘辘的猎豹,无情地撕开姨妈的胸膛,尖锐的牙齿啮碎她的肋骨,并用她的惨叫声作为进食的佐料,然后叼出一个个肥厚的五脏六腑,嘎滋嘎滋地在嘴里嚼烂。 到最后,姨妈的腐rou与尸骨只会变成一堆被排泄出来的肮脏恶臭的粪便。 是啊,她早该这么做了,只可惜她不是动物。徐小云暗想道。 她小跑了起来。伤人的风呼啸起来,使她的身上冒出了橙黄色的鬃毛和黑色的斑点;前肢和后肢犹如弹簧一般地纤细却有力;屁股上还长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她呼哧呼哧地越跑越快,后牙槽不自觉地上下磨蹭起来,俨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人吃进肚子里了。 徐小云来到姨妈所住的家门前。她毫不犹豫地敲响铁门。屋里没有动静。她用手捶打铁门。门锁在说话。姨妈见到老熟人,眼睛立即亮了。不等她开口要钱,侄女率先伸手,直言道。 “把戒指还给我。” “什么劳什子戒指?” “我说,把戒指还给我我。” 姨妈毫无掩饰心中的鄙视。她斜着眼睛瞧去,大半个白眼都露了出来。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姨妈的眼神,还是因为戒指被偷了,徐小云感受到磅礴的愤怒之焰,绝不是这一两件事情能够点燃的。 姨妈装聋作哑,扶住铁门的手一下向外推去,砰地一声,一只脚卡在中间。徐小云用力一推,姨妈被撞倒在地上,手肘与臀部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她一脸不可置信地仰头望着前方的闯入者,仍分不清状况地叫嚣道。 “你要死啊!你敢推我!” 姨妈向来出言不逊惯了,却不知最后一句话是打破藏在侄女内心,那个锈迹斑斑的仇恨的樊笼。 “……可怜你那小弟弟与我的meimei,他们不该死,他们不该死!最该死的人应该是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贱货!” 徐小云阴沉地盯着姨妈,森冷的声音如同来自阿努比斯之喉。 “我应该把你和他们一同骗进车里。” 凶手居然真的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姨妈在内心疯狂地尖叫,面上却是吃惊得瞠目结舌。徐小云嗖地一下扑上去,骑在姨妈的身上,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做仇人一般痛快地报复。徐小云扇下去的每一个巴掌都注入了多年来的苦楚。她的巴掌又快又狠,指甲里埋着一条条鲜血与皮rou,指缝中也夹着被撕扯的断发。 如果不是他们欺人太甚,她绝不会去杀人! 是他们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她只是不想再受人欺负而已! 徐小云在心中呐喊,似一边鼓舞继续前进的士气,一边充盈手掌的力量。 若不是邻居听到姨妈的凄厉的喊声,姨妈那张该死的嘴脸,或许就要被划烂了。警察来时,她们脸上都挂了彩。虽然躲在邻居身后、寻求保护的姨妈的伤情看着更惨烈一些。两个女人斗殴,警察一般不会特别严抓。她们没有被关进拘留室,而是坐在休息室里被警察询问。 警察询问两人的身份信息,徐小云沉默不语,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她不怕警察,不怕姨妈,只怕丈夫会知道这丢脸的事情。她既没有问到戒指的下落,还被关进局子里。任谁都觉得丢脸。什么信息都无须她坦白,姨妈早就七嘴八舌地向警方吐苦水了。 警察撇去姨妈口中无用的信息,很快就查到她们的真实身份。两个负责的警察看着电脑上的信息,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接着走到外边商量事情。过去十分钟左右,徐小云被告知无罪释放,而姨妈这条可怜虫则被拘留了。 徐小云看着特殊钢制的手铐被警方解开,心里却更加地沉重了。她不想走。尽管警察让她回家去,她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正当她那愚蠢的执着险些被警方误以为是寻衅滋事之时,为丈夫特别设置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一段钢琴曲《Mia & Sebastian’s Theme》。 徐小云接通电话,裘瞻博比她早一步开口问道。 “身上有没有受伤?” 听到丈夫关切的声音,徐小云转过身去,面对无人的大门口,忽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她等待了一会儿,眼眶里没有生出一滴泪水。 “我没事。” 裘瞻博以为妻子会因为受到委屈,而发出前所未见的哭腔。事实是……她的语气比平时的还要生硬。 “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徐小云犹豫着,一言不发地把电话挂断了。 裘瞻博因事早退,约近下午三点半左右到家。他本可以收到警方的通知就前去捞人。但是,文火烧水至沸腾,是需要一定时间。当妻子在卧室里床上看见一件陌生的紫色内衣,是需要时间去猜忌丈夫和怀疑自我。这一步,终于要来了。他就等着她发狂。 客厅没有亮灯。裘瞻博丢开手里的西服外套,悠悠地走上二楼。他哪儿都不用去寻找,径直来到夫妻二人的卧室,就在里面看到徐小云坐在床边。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手里还拿着丈夫专门为她布置的“礼物”。他慢慢地坐在床上,从后抱紧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回来了。” 徐小云渐渐回神,木然说道。 “这不是我的内衣。” 裘瞻博看向徐小云的手,反问道。 “这不是你的内衣,还会是谁的?” 这个问题问到关键上了。徐小云挣开拢在腰间的手臂,转身把内衣举在裘瞻博的眼前,用着咄咄逼人的口吻质问道。 “你们都把我当傻瓜,对不对?” 裘瞻博注意到徐小云的眼神虽是凶狠,可是仔细发现,就能看见她的眼睛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难过了。徐小云把丈夫的沉默当作是一种默认,两扇肋骨之间好似有一根银针刺了进去,笔直地插进她的发疼的喉咙。她无语凝噎,把内衣扔到地上,扯着嗓子地咆哮道。 “你和我说过,你尊重我,也尊重我们的婚姻。可是,你把莫小姐的东西通通藏到收藏室,不就是怕我这个外人去碰吗?你们曾经相爱过,我以为我能理解你们的爱情。但是,我看不得你骗我,看不得你明明想她,却偏偏要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我总是会看到莫小姐的东西放在各处,好像这栋房子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就连你也不属于我!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不是牛马,也不是猪狗。我是人,是有感情的人!是他妈活生生的人!你们只肯把我当成任人宰割的牲口!我受够了!” 徐小云精神失控了。她把未能在姨妈身上用尽的力气,如数转移在裘瞻博的脸上。她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把丈夫当成新的报复对象,在短暂的狂怒之下,肆意宣泄去心中的愤慨。“咚”的一声,她怔住,看见裘瞻博痛苦地闭着一只眼睛,下巴不仅有三四道细微的血痕,脸颊上还有几个泛红的巴掌印。 妻子的拳头差一点冲进裘瞻博的眼睛里。幸好他偏了偏头,躲了过去。徐小云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的身体哆嗦起来,惊恐的神情仿佛见到父亲拿着皮带,要对自己进行一番无缘由的体罚。她想,只要挨打,对方就会消气,日子就可以继续过下去。 当徐小云看到裘瞻博抬起手,她认命似地闭上双眼。就像小的时候,无力反抗的她只能咬牙承受。印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有一双温暖的手正抚摸她的脸。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裘瞻博捂着眼睛,苦笑道。 “你要是方便,不如帮我去拿一下医药箱和冰袋吧。不然,我明天去上班,估计会被人笑话。” ——— 写完这本,我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