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钟离 上

    

    ◇ 164

    第二天睡醒,荧站在镜子前洗脸,刷牙。

    透过反射,她看见达达利亚从厨房走出来,端一杯热气腾腾的蜂蜜茶,放在餐桌,随后打开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瓶冰水。

    他抬头,咚咚咚喝完,幽蓝的瞳孔一转,和荧隔着镜子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很微妙。

    荧没怪他昨晚趁虚而入,动手动脚,达达利亚也对她在床上叫别的男人名字这事只字未提。

    至于再往前,她装晕,他又真的迷晕她,变相囚禁在自己家里的行为,更是双双失忆了似的,一律避而不谈。

    事件能绕过,情绪绕不过,堆积的问题和矛盾像海平面下的冰山,冷处理是下下策,总得想办法把它融了,抑或在压抑中等一个契机,引它爆发。

    达达利亚能等,荧可等不了,她不能耗在外边一宿一宿不回家,干脆玩了把狠的。

    “我今天想出去。”

    咔哒——

    达达利亚不自觉加重力道,捏皱了塑料瓶。

    脆响砸在心尖,荧莫名一丝忐忑,手心唰地浮上一层薄汗,她拧开水龙头,做深呼吸,边冲干净边说,“我要买衣服,不想再穿你的短裤了。”

    说完随意甩了甩水,平静走到达达利亚跟前,拉过他空闲的那只手往自己小腹下面按,“这里空出一大块,很奇怪。”

    荧仰起脸,金瞳里闪烁着透明水瓶折射的点点光斑,表情很单纯,很诚恳,还略带点循循善诱,倒给达达利亚看愣了。

    他见过许许多多的荧,羞涩的,愠怒的,风情的,抗拒的,唯独没见过这样直白勾引的荧,还勾引得那么不自知,那么天真烂漫。

    卧薪尝胆太久,临近收尾时的一点点甜头,都能极大满足征服欲,哪怕虚情假意,达达利亚也忍不住欢喜,“空出一块?”

    他身形慢慢靠过去,轻轻咬住她这个饵,原本僵硬的掌心转而主动勾住荧下体,一寸寸贴得更自然,“如果没听错的话,你是在夸我——”

    等对方即将说出“大”这个字时,荧又毫无征兆地后退,转身走向餐桌。

    浅尝辄止的招惹打得达达利亚措手不及,他差点没站稳,扶住冰箱才没趔趄出去。

    ◇ 165

    鱼上钩了,不急,先松线,欲擒故纵遛一圈——

    这还是眼前这个动作滑稽的男人,达达利亚,曾经亲自教她的冰钓技巧。

    荧慢悠悠坐上椅子,翘起腿,两只手交叉在胸前。

    指尖残留的些许水珠,恰好蹭湿了衣服,她没内衣穿,抱胸的动作令宽松的衬衫紧贴皮肤,两粒凸起顶着半浸透的布料,几乎洇出粉圈儿。

    她若无其事晃荡着脚尖,措辞冰冰凉凉,声调却柔,拿捏得恰到火候,“至冬料理是不错,但也有点吃腻了,得换换口味,今天想去吃璃月菜,万民堂的鱼,杏仁豆腐,你带我去好不好?”

    动静之间,那抹春光轻缓起伏,着实难以忽视,达达利亚喉结不自觉滚动,荧一连串讲完,定睛打量他,他这才瞥开目光,默默将空瓶投射进垃圾桶。

    等抛物线从最高,缓缓落定到结束,达达利亚居然又把含进嘴里的诱哄给吐了——

    “那我去买。”

    他暂且还把持得住。

    但荧等的就是这一句。

    她的目标不是大鱼,而是大鱼背后看守的宝箱,得先把达达利亚支开再夺走,因此反向cao纵他心理,假装自己试图出逃。

    以达达利亚的脑子,应该没这么轻易就答应带她出门,回至冬前,都会尽量避免她和别人接触。

    荧暗自收紧的拳头放松下来,捧过桌上的蜂蜜茶,淡定吹气,“那你顺便再去琉璃亭,带一份天枢rou,对了,还有新月轩的金丝虾球和点心,每日限量那个。”

    达达利亚倚靠着橱柜,身姿清隽慵懒,长指规律敲打桌沿,听到最后点点头,若有所思问,“还有吗。”

    他语气平平,荧却打了个激灵,担忧是自己沉不住气,太过急切,令对方有所察觉了,她眼珠转了转,不假思索将玻璃杯重重一放。

    “觉得我要求太多?”

    她佯装刁蛮,拔高腔调,“怎么说我也是金尊玉贵养了好几年的,来你这,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苦日子也要从头过吗?那我不干了……”

    达达利亚没接茬,面无表情走上前,高大的轮廓逐步迫近,影子如同一片乌云,黑压压遮蔽住日光。

    荧脊背僵结,五脏六腑拧作麻绳砰砰打鼓,头都不敢抬,指尖紧紧握着热茶,烫红了都忘记松开。

    谁知达达利亚捏起她下巴,直接俯身吻了过来。

    荧瞪着眼睛愣神,嘴唇都吓得煞白,发凉,快要低于体温,达达利亚喝了冰水的嘴巴却依旧灼热,暖意循循渡给她,四瓣嘴唇之间,又有什么异物凉丝丝的,怎么都改变不了——

    “牙膏。”

    吻结束后他说。

    ◇ 166

    “什…什么?”荧惊魂未定,懵懵懂懂询问。

    达达利亚拇指摩挲她嘴角,笑眯眯搓开干掉的泡沫,“牙膏不需要再买一个吗,我的太辣了。”

    光顾着盯他了,脸都没洗干净,这会儿又被亲得昏头,荧心里七上八下的,吞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嗔责,“是挺辣,跟你本人一样劲爆。”

    “那你要什么口味?”达达利亚居高临下,大手捏乎她软嫩通红的脸蛋,“也跟你一样,香香甜甜的?”

    面对他不怀好意的逗弄,荧也只是皮笑rou不笑地冷哼两声,她哪还有心思在乎这玩意什么口味,如果硬要问,她也只想说,要钟离那个味的。

    再确切点,要第一次和钟离接吻时的那一款,那一支。

    钟离……

    又是钟离。

    一想到他,荧暗暗叹息,自疚又落寞。

    钟离的名字,是她在达达利亚这里牵连的最后一根弦,和后者亲近一次,那根弦便紧一寸,迟早绷到临界点,断了,弹回来,伤到她自己。

    荧不愿自作自受,只想躲开,免得最后疼都没处喊,她刚抬起屁股,又被达达利亚按住。

    接着,他忽然曲膝跪了下来。

    荧一怔。

    他平视她,双手握住她两条纤细的胳膊,耐心解释道,“荧,不想你出去,是怕我保护不好你,让你再陷进那潭深水,但你放心,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少,名利,尊严,自由,还有家人,真正的家人。”

    长长一番自白,不再带半点叱咤倨傲,一字一句皆平和,是在达达利亚身上极少见的语重心长,像在哄教一个倔强的小姑娘。

    荧恍然明白,刚才她虚张声势,随意骂一通,达达利亚却认真听进耳朵里,记进心里了。

    对方会错了意,她本该松口气,可心底怎么都不是滋味。

    自酿自饮的苦涩,实在难以言说。

    他满不在乎地自嘲,“说起来,你肯定觉得我幼稚,觉得好笑,但我的确早就幻想过,你来至冬的场景了。”

    讲到这,达达利亚面庞又凑近了些,本能地弯起眼角,荧视线里,他一双蓝瞳比窗外的天空还清澈,浅淡的呼吸伴随氤氲的微风,徐徐扑过来,和他说的话一样不真实。

    ◇ 167

    “我曾许多次幻想过,带着你一起在极光下冰钓。”

    “如果冷,我们就去雪山泡温泉,之后,穿过那片冰原,就能直接到达我家。”

    “我想为你点燃壁炉,想和你一起躺在毛毯上,喝朗姆酒,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你介绍我的家人,当然,他们的名字你大概也都知道,meimei冬妮娅,弟弟,托克……”

    顺着他的话,荧思绪浮想联翩,仿佛头顶已经开始落雪,睫毛上了白白一层冰霜,心脏像篝火上烘烤的棉花糖。

    逐渐热了,软了。

    “那我呢。”她问,“你有没有想好,怎么跟他们介绍我?”

    “当然!咳咳…”

    达达利亚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板,像模像样摊开一条手臂,语气比以往更加洒脱,率性,且郑重,“这位,是我的伙伴,也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爱人,荧。”

    ——爱人。

    听到这个词,荧一刹间失了神。

    “你觉得怎么样?”达达利亚看她没有反应,又扶着下颌思索,“是不是不够正式……”

    怎么样,正不正式,她也摸不清楚。

    「爱」这个字让荧软化的心变得粘稠而模糊。

    情人,爱人。

    一字之差,可差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钟离几乎不讲「爱」这个字,而达达利亚却能如此轻易说出口。

    她和他的关系,早被时空切割成了无数碎片,不完整,藕断丝连,明明每一片都是偷,是超出界限,脱离原则,不美好,亦不道德。

    充满rou欲的风流韵事,谎言与利用纵横交织,有哪一点,配称「爱」呢。

    这大概是哲学,荧目前没空,也没本事研究,她潦草撕掉无解的困顿,又从达达利亚深海般的眼眸和奇妙的幻想中挣脱,俯下身,也揪了揪他的脸蛋,娇憨顽皮回道,“那你先抢到限量点心再说。”

    说完扯了扯嘴角,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

    ◇ 168

    桌上的蜂蜜茶凉透之后,荧终于下定决心动手。

    新月轩的点心出锅时间是下午三点半,达达利亚大概率不会乖乖排队,而是花钱,买下全部,这一带虽偏远,她也尽可能多列清单,但天黑之前,他绝对赶得回来。

    钟离对各种数字记忆极深,荧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学到些皮毛,这点推算不在话下,不止如此,她还知道达达利亚的秘密藏在哪个角落——

    大门合上前,他下意识瞄一眼客房,这意味着那里有他藏匿的东西。

    做不做,一念之间。

    荧承认,刚刚有那么一霎,自己动摇了,遗憾达达利亚幽禁她这一处方舟之外,是现实水深火热,骇浪沉浮。

    钟离和魈在周旋各方势力,处理各种棘手问题,她既已深入狼窝,绝佳的好机会,断然不能拖他们后腿。

    刚塑就不久的赤胆忠贞,劲头势如破竹,比经年老将还猛,荧坚定又冷静,冷静又兴奋,哪怕真没她什么用武之处,她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达达利亚走。

    关于那个混沌不清的问题,她要回去,亲口向钟离求索。

    尽管这一抉择,会让达达利亚对她的所有信任、期望、坦诚、感情,通通付诸东流,但她没有退路,也正是因为他如此毫无保留,荧才万分赌定,达达利亚不会对她设防。

    那扇门,一定没锁。

    荧拧动命运的把手。

    咔吱一声——

    她赌对了。

    ◇ 169

    客房和普通房间没什么两样,只是窗帘掩住了玻璃。

    走过去拉开一半,又一层百叶窗映入荧眼帘,无数白色横条之后,竟不是窗外,而是她一直偷偷找寻的隔壁房屋。

    一处狭小的,通向另一户的暗室隔间。

    四面透明玻璃都由百叶窗包裹,内里仅几步宽,只够放一台电脑,像一格独立办公室,更像某种现代囚笼,荧跨进去,摁开主机,数秒后电脑竟然直接就能使用了。

    好家伙,不愧是达达利亚!

    连开机密码都没有!

    似乎是为了躲过监制,电脑没有联网,荧只好先放弃向外求救的念头,她马上窥探到一封密文,点开,迅速通篇扫了一遍。

    信上大致说,愚人众人员基本都已撤离,重要的仅剩达达利亚一人,至冬给他了最终期限,务必速回。

    “最终期限…”

    荧对照时间,大吃一惊,无意识喃喃出声,“…不就是七天后吗?”

    看来达达利亚迟迟不肯回去,就是只差她了。

    下手时的亢奋感,此刻瞬间一哄而散,随之恐惧油然而生,荧心底一阵后怕,“没多少时间了……”

    她咬着牙极力稳定下来,从资料库中锁定名为「机密档案」的文件。

    直觉告诉她,档案里有鬼,当初警卫队行动很快,可不能保证是莎琳先一步得手。

    荧毫不犹豫点开。

    对话框显示:输入查询人姓名。

    她先试着输入「魈」,档案跳进详细界面,却只有最基础的信息——

    照片,出生日期,被修改过的名字。

    其余记录一片空白。

    荧并不意外,没有人的身世背景是空白的,这样的履历,不止意味底子不干净这么简单,而是他身上背着命案,不止一件命案。

    关掉后,荧接着查询自己的名字,一串数据显示出来,这回内容可丰富有料了。

    行径复杂不说,还有数处修改过的痕迹。

    名字改过她知道,当年钟离送她上学,给她安排了同样的姓氏,可…国籍竟然也被改了?

    “至…至冬?”

    毫无疑问,那个男人干的!

    看来为了带走她,达达利亚暗地里已经做足了准备,荧瘪了瘪嘴,无奈又麻木,匆匆忽略过去,皱着眉头挨个往下看,又发现出生年月日居然也重新编辑过。

    什么情况?

    ◇ 170

    为什么要在她生日上做手脚,又是谁改的?

    她到底…

    是哪天的生日?

    荧霍地毛骨悚然,从头冒到脚簌簌冒冷汗,失力靠着椅背,几秒后颤巍巍抬起左手,五指插进金发,好半晌缓不过来。

    她盯着屏幕里的资料,冷不丁笑出了声,“呵……”

    ——太荒谬了。

    达官显贵,名公钜卿,顶层世界里,自己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没错,但这份离奇诡异的资料,这一串显示被人修改过的数字,还是把荧看懵了。

    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格笼里,唯一的荧幕光源冷冷打在她脸上,照得本就失了血色的面庞愈发惨白,荧瞳孔渐渐散开焦距,视线融成一团模糊。

    岂止是生活中受人摆布,原来连证件记录都可以随意改动,名字,身份,国籍,生日,多么轻而易举,甚至无需告知她本人。

    这算什么。

    她算什么。

    命如草芥,身不由己,彻头彻尾的提线木偶。

    荧有一点愤懑,有一点心酸,有一点无助,其余皆是迷茫。

    她不知道,除了那张金色头发的照片是自己,信息里还有哪一处能和她这个人对的上号。

    由不得深思,隐约又持续不断的声音赫然惊醒了荧,她有预感,电梯正在徐徐上升,目的地就是顶层——

    达达利亚回来了。

    但最重要的一个人她还没找。

    荧骇然一惊,赶紧坐起来,再次敲动键盘,姓与名分别输入「钟」、「离」两个字,系统竟然显示输入错误!您还有两次输入机会!

    怎么会?

    难道不小心打错字了?

    叮——

    电梯门随声开启,好像就在正对面一样,荧听得无比清晰,看来在房型上,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外界很近,说不定真有机会,解决之后从这边绕开达达利亚,先一步溜出去。

    哗啦,哗啦。

    钥匙被抛上空,又接到手心里。

    这声音每一下都像在往荧太阳xue上扔,紧迫感猝然袭来,她再次谨慎地,一字一字输入,可系统警告还是错的。

    「您仅剩最后一次机会!」

    “不可能!”

    她确信自己绝对没输错,可又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门口那已经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响,窸窸窣窣,刺耳又惊心,听得人浑身痒痒,荧整个人慌到极点,键盘上的手指止不住狂颤,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再试最后一次。

    然而极度紧张,她在姓氏一栏就飞快把「钟离」二字都打上了,紧接着凭肌rou记忆条件反射按下回车,外面大门同步敞开。

    两边同时啪的一声!

    荧失去最后一次机会。

    她傻在那里,以为一切都完了,然而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竟然写对了。

    ◇ 171

    心跳,呼吸,思绪,刹那间一并静滞,记忆却从头至尾自行翻阅起来。

    ——局长,钟局……

    ——钟先生,钟离先生……

    几年间,每个人对钟离的称呼,按亲疏远近略有不同,其中深意,荧从未仔细琢磨过。

    可现在全然明白了。

    资料信息逐字显现,最醒目的第一行,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真相——

    钟离。

    只是钟离。

    只有姓氏,没有名字。

    那一处空白像一簇大火,烧光后,寸草不生。

    “我回来啦,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达达利亚迈进玄关,蒙冤似的说道,“其他店都好说,但万民堂那位老板太有原则了,高价也不肯让我插队……荧?”

    餐盒一个个拆开,排列整齐,他四处望了望,“荧,是跟我玩捉迷藏?”

    “呃…在洗手间吗?”

    磨砂门里,荧早就提前搭好了拖延时间的假影。

    两天两夜的无间陪伴,达达利亚照顾她无微不至,格外贴心,让荧都快忘了他的真实身份,忘了他的能力和目标。

    纵使国安局手段再利落,还是百密一疏,莎琳窃取的情报,达达利亚早拿到手了。

    钟离的履历纪录,丰功伟业,他做过的事,好的,坏的,真的,假的,不堪入目的,无中生有的,血雨腥风的。

    一条条所谓的证据,浮于荧眼前,沉入她脑海。

    局长资料,内部机密,黑白都有,达达利亚收集了起码几十条,荧还看到自己也在其内。

    她的名字实打实抢眼,像一个无知且邪恶的反派,给璃月国安局局长的轶记填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包养未成年情人」

    不止这一桩,如果全部传出去,足以割断这片土地的命脉,三年前璃月的动荡交困必将重演。

    可那又如何?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钟离要cao心的事,而她一开始就被钟离骗了。

    她一直活在亲密也残忍的谎言里,荧一度认为自己灵魂的归宿,以为加固自己安全感的链接——

    他给她改的名字。

    现在看来,讽刺又悲哀,多么可笑。

    而更可笑的是,即便自己彻彻底底醒悟到被欺骗的事实,身体却依然径自按下「删除」。

    ◇ 172

    达达利亚还算有点警惕心,删除档案设置了二级密码。

    “荧,刚才我去买裙子,结果付钱时,导购员问我,先生,这是您给女朋友搭配的战斗服?哈哈哈!我倒一下子不会答了……”

    屋外,他仍在一声声叫她。

    尽管他声音被层层阻碍隔得很闷,但还是那么清朗,温柔,犹如海沫拂过白沙,细润荧脑海深处,往她盘根错节的记忆里漫延,滋浸,千回百转,疯狂寻觅深埋的蛛丝马迹。

    电光火时间,荧心口恍然闪过一道雷。

    这一次,没有试错钟离名字时的慌乱,她无比笃定地打出一串字母,完全下意识输入,甚至都没看清自己到底写了什么,直到敲下回车——

    屏幕显示密码正确,正在删除。

    轰的一声。

    那道雷终于炸开,炸得荧胸腔彻然巨响,震撼到整个身躯被粉碎得渣都不剩,怅然若失。

    「Lumine」

    密码正是那张明信片上的六个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