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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侍奴的手中拿起自己那件赤色蟠龙的厚披风,两边是厚重的雪绒。她走到殿前,披在了应如许身上。宛如烈焰在冷雪上燃烧。殷璇抬眸回视,目光不偏不倚,清净无波:“能忘记。”应如许愣愣地看着她,听她这么近、这么平静地跟他讲话,他心里的丝弦一下子就断裂开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殷璇面前碎掉。“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个字的,“……能忘记……都能、都能忘记……”他话语未尽,下一口气有些续不上来,仿佛已献出今生最大的勇气,扑到了殷璇的怀里,嗓音沙哑、泣不成声。殿外风雪又紧了一分,寒风震颤枯枝,发出如鸣的呜咽声。殷璇抬起手,想要给他拢一下披风,却还是悬停在半空,什么都没有做。她望向殿外,隔着朦朦胧胧的窗纱看到一片雪白,目光稍移,忽发现窗边的灯烛,已流尽了泪。“都能忘记。”殷璇低声道,“重新开始吧。”————同是一夜北风。明德殿温着酒,咕咚咕咚地冒出气泡声。炉火温暖祥和,有一种别样的安宁。东吾最喜欢这种安宁,他坐在摇篮旁拿着拨浪鼓逗小孩儿,看着焕儿伸出手探向他,草原的小王子就能把琉璃眼笑成一弯月牙,乐此不疲地继续换玩具。晏迟坐在榻上,软榻中央的桌案上是一叠一叠的账本宫册,手边是两套一体的金印金册,全部摆放在角落。他低头写账,对面忽地坐上来一人,是东吾过来吃糕点,把甜甜的软糯糕点吃得不剩几块。他正要探手去拿,忽地被笔杆抵住手指。晏迟看了他一眼,道:“入夜了,积食。”东吾眨了眨眼,把手收回去,兴致勃勃地问道:“哥哥知道陛下那边怎么处置的吗?主理的印册都送来了,我看……”“去了兰若寺。”晏迟打断他。东吾愣了一下,脑子里有点懵懵的,还没等他继续问,便看到晏迟停下笔,抬眸注视过来。他晏哥哥从没有这么看过他,平静中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冷肃。“东吾,不要再做了。”东吾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他已经嘱托过白皑不要透露,也将其他的首尾掩藏处理干净了,如今人都死在善刑司了,他完全想不出是哪里被看破的。晏迟见他这个反应,才完全确定下来。他叹了一口气,敛回目光,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着害你。”东吾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哥哥是宠君、又孕育长女,江情尚且令他如此,他日,哥哥你也会受其妒忌。”晏迟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又睁开,继续拿起笔,笔尖落在纸面上,墨迹微微有些冷凝沉郁。“欲加之罪。”晏迟道,“我不想得到这种帮助。”东吾哑然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嗯。”“没有第二次,”晏迟抬起眸光,注视了他一会儿,“东吾,再有一次,你就不要来找我了。”晏迟这个人,再心狠的话,能狠到哪里呢?这已经是他说过最重的话了。东吾静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等到晏迟抬头时,才看到对方在红着眼睛掉眼泪,噼里啪啦地掉金豆子。见他看过来,这颗草原明珠顿时更起劲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我都是……都是为了你,哥哥心这么好,迟、迟早要被人害被人欺负的,不如我直接、直接下手……”他越哭越凶,还小小的打了个哭嗝,把屏外温酒的百岁跟戎翼都惊动了。下面摇篮里的焕儿好奇地啃着手指头,嘟嘴鼓起了软嫩白皙的脸颊。她似乎有点嫌弃这个哥哥比她还能哭,目光转而看向她爹亲。晏迟再次搁下笔,俯身靠近,目光平静地凝望过去:“别演。”下一瞬间,哭声顿止,东吾一边红着眼睛小声抽抽,一边把盘子里剩下的那点糕点吃完了。焕儿看了全程,愣愣地吐出指尖。……叹为观止。作者有话要说: 东吾: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晏迟:别演了。东吾:……嘤。☆、清光满帘太初八年十一月十九,晴。应如许是在三日前离宫的,对外说是兰君千岁受了周围的挑拨、才惹出这样一件祸事出来。他君位被废,但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与曾理宫务的劳苦之上,拟了一个念安禅师的号,去了兰若寺。兰若寺就在京郊,是皇家寺庙,算不得是一等一的清净地。里面有许多隐修的世外之人,即便是在世家之中,也偶有宦海沉浮之人前去居住。应如许娇养了一辈子,只在情爱上吃过尘海煎熬的苦楚。到了那个地方,即便不比宫中奢华享受、金尊玉贵,但却也能望一望朱墙外的天空。晏迟整日因那些宫务琐事而忙碌,他妻主也在查阅各州交上来的年终述职,有几个大州的巡抚前几日才捧着奏章入了朝,宣政殿的灯火光烛就没有熄灭过。年宴在即,昔年有周贵君岁岁处置,没有想到竟能轮到他的手上,故而他们两人虽然彼此心系,但依旧各自有事要做。家国安康、四海升平,原来需要如此漫长而艰难的维系。东吾自那一次让晏迟一句话说哭了,就避着不大敢来,直到今日才过来。他坐在焕儿的摇篮旁边,跟着咿呀乱叫的皇长女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一个比一个哀愁。百岁在外头熨衣服,他的手比阿青重一些,如今真的料理这些事情时,才觉得青哥儿在时十分不易,心里想他想得厉害,已派人递过去许多书信了。可宣冶三十余岁才成婚,往往送不到他正君的手上,就被这位宣冶大人面无表情地拦截住了,把夫郎看得死死的。因百岁的手重,故而加炭熨衣时总是得小心仔细一些,分不出神去。那边儿换香的静成倒是注意着这边,看到东吾跟小殿下对视了好久,两人各自不语,也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东吾叹了口气,俊俏的脸上有点儿可怜,小声跟焕儿道:“你爹亲不想跟我好了。”焕儿眼巴巴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东吾棕色微卷的长发。“他不要我了。”小王子任由她抓住,继续叹气。焕儿慢慢地眨了下眼睛:“咿……”东吾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更委屈了,默默地看过去一眼,小声跟摇篮里的崽讲话,吓唬她道:“……迟早也不要你。”焕儿愣了一下,玉白的小手僵住了,下一秒,一向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皇长女嗷呜一声,哭声非常具有穿透力地响彻整个明德殿。晏迟手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