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9
之时,却偏偏是这最后一句话,将徐泽钉在了原地,半分不能移动。他缓缓地转过身,目光冷酷如刀:“你说什么?”隔着一层冰冷栏杆,那个将死之人在这种眼神下陡然发笑。“你能杀我,是你的能耐,你被周剑星玩得团团转,就是你的愚蠢了。当年你患病之时,是由周剑星布局指点,设计你与司徒衾两人。正好,其中一环,经我之手。”他慢慢地笑,从笑中泛起剧烈的咳意,浑身的伤痕都发冷。“徐泽,我杀不了他,你代我杀他。”他盯着栏杆之外,盯着落在徐泽手畔的一抹月色。“我告诉你,你这些年来,究竟有多么错恨。”徐泽仍旧立在原地,他移下目光,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说。”月色发寒,悄夜无声。刑官将这位徐长使送走时,已是将近午夜之时,半夜凉初透,沁得人骨骼发寒。徐泽走出善刑司,被无逍搀着走了两步。他脑海昏沉,从胸腔肺腑里泛起疼痛,仿佛裂心一般。他一边走一边想,越想到那字字诛心的临死之言,便似抽掉浑身气力,痛得无以复加。五脏俱如烹。从极致的寒里钻出剧烈的滚·烫来,让人心焦意灼,无所释放。他步履不稳,将回到问琴阁时,心血沸腾,扶了几步墙,襟袖之间,泪痕湿透。这么多年自诩恩仇分明,这么多年自诩冷暖自知。原不过荒谬笑话。徐泽眼前景象模糊,提灯重影,从喉口呕出一口血来,猛地跪在了地上。“郎主!”无逍紧紧地搀着他,目露忧虑,“咱们先回去,然后我去请太医,这时候冷,求您别出去了,保重身体为重啊郎主……”血迹洇过苍白唇瓣,滴滴落下,绽出满地红梅。徐泽伸手撑了一下地面,勉力站起身,擦拭了一下唇边血迹。血与泪相融。他声音微哑,尾音虚浮地飘散,似是慨叹,更像自嘲。“机关算尽太聪明,是我一意孤行。百年不易满,寸寸弯强弓……”————周剑星将协理之务交给晏迟一事,阖宫皆知。所有人都知道晏迟是女帝宠爱的新任宠君,却也知道,将这种重要的协理之务,交托给晏郎君,无疑是明摆着打应如许的脸。永泰宫的杯盏碎了岂止一地。而在这件事出现之后,问琴阁的徐泽随后又病了几日,缠绵病榻之余,也被太极宫那边儿送了很多东西,是期望他将身体养好的。晏迟初学宫务,学得疲累,但还要跟随着周贵君学习揣摩,将治理内廷之时参详清楚。他亦非完人。即便是秘而不传的琵琶圣手,在琴棋书画上也不输旁人,但毕竟在书香世族的熏陶不足,学习这种事务稍有些吃力。所幸周剑星是一个“菩萨心肠”,是信佛之人,在表面上总是平和宽厚的,倒还不算过于为难。开了春,大地回暖。窗外新芽生,残梅落。宜华榭换了新的熏香,暖彻肺腑。晏迟坐在竹席上,提笔抄写着内账出入,将一笔一笔的进出安排、俸禄发放,誊写得清清楚楚,合理有条。他记得认真,窗外却忽地响起一声惊呼。“郎主!百岁、百岁哥哥让兰君千岁扣下了。”一个二等侍奴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跪在珠帘边儿上,俯首仓促道:“原我是跟百岁哥哥去花圃取绿牡丹的,遇到兰君千岁的人,因那几个侍奴闲话,百岁哥哥便去争辩了几句……可、可没想到兰君千岁就在后头……”墨汁一颤,笔锋骤然顿下。晏迟豁然抬眸,连忙问道:“在哪里?”“就在尚宫局的花圃香园……”那侍奴啜泣道,“可怎么办啊……”晏迟定了定神,道:“你先下去吧。”那小郎称了声“是”,随后退出了内室。阿青随即撩帘进来,会意地给晏迟打理衣衫,整理装束,低声道:“哥哥,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晏迟闭目叹息,“越级协理,本就规矩不容。他要找一个出气,我去就是了。”“到底是周贵君说的是,口上称不便劳烦兰君千岁与贤卿千岁,才越过他们两人指了您的。”阿青低声不满,“如今倒是让他们找上哥哥了。”这是一件好谋划,假若应如许与苏枕流无比在意,想要为难,恐怕晏迟还真的招架不住,到时候便可顺理成章的向他周剑星求救。一旦如此,进可成臂膀利刃,退可借恩义人情。衣着整理已毕。晏迟撂下手头事情,匆匆前往花圃香园。到了地方之后,迎面便见到一把椅子,一把遮蔽暖阳的伞。应如许穿了一件碧色的长袍,拢着雪绒的披风。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边上的座椅扶手,姿态虽还算端正,但仍有些不耐之态。晏迟缓了步伐,行至应如许面前,躬身行礼道:“给千岁请安。”百岁被两个粗壮老奴压在长板凳上,其中一人手上拿着藤条,沾了凉水,挽袖等着应如许一声令下。“我听说,我这侍奴冲撞了您。”他望过去一眼,暗示百岁不要讲话,“晏迟一定带回去严加管教。”应如许没说话,只是抬眸望了他一眼,似乎在考量着对方为何如此盛宠,顺遂了一路。“严加管教?你?”他笑了一下,“什么下贱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夸耀。”他字字清晰,不理余地。晏迟反而心弦一松,觉得这位倒是不必那么提心吊胆,左右罚过一顿,出了气、恶心了周剑星,大约也就没有旁的事情了。晏迟不发一语,礼节未起,而是撩袍跪下,语调平和。“晏迟管教不严,理应向千岁赔罪。我身边的侍奴,不必脏了您的手。”应如许全然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态度,他见过太多恃宠而骄的新宠了,如今再考量片刻,便以为晏迟是像徐泽那样看似我见犹怜、实则比谁都不饶人的作风。他脑海里仍想起这几日永泰宫的谣言,郁气一结,理智全无,将阖宫都无人敢动他这一事抛诸脑后,盯着晏迟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你来受过,如何?”另一边被按住的百岁猛地出声:“郎主,别……唔。”百岁的嘴被粗·暴地堵住了,花圃香园之中,只剩下应如许敲着扶手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闷,舒缓错落,与压迫的声线逐渐融合。“晏郎君,你说呢?”☆、漩涡他垂下眼眸望过来,视线定定地落在晏迟身上,似乎等待着他的答复,又仿佛并不怎么在意究竟有什么答复——他很少在意别人的意见。眼前的男人身量单薄,衣袍淡雅素净。长发被一支银色的长簪挽起,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