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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突然变得十分激动,挥舞着拳头,仿佛对着黄锦说,又仿佛在告诉自己,“朕一定能修成,六十年一甲子,朕只要闯过去,就还有六十年等着朕,朕要长生不老,要飞升九天!等到朕飞升了,就把你们也都带去,跟着朕同享富贵,哈哈哈……咳咳咳。”帅不过三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嘉靖剧烈咳嗽,黄锦连忙帮着嘉靖拍打,好半天才把嘉靖伺候好了。“皇爷,奴婢能伺候您老人家,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奴婢什么够不敢奢望,只要皇爷龙体安康,奴婢就心满意足了。”黄锦咧着嘴,又哭天抹泪起来。“还是宫里的老祖宗呢,真没出息!”嘉靖白了他一眼,闭目养神起来,黄锦等了一会儿,见嘉靖呼吸平稳,他准备转身退去。“别忙,越是朕成道的关键时刻,就越是群魔乱舞,前来干扰朕,你看他们又来了!”嘉靖瞪大眼睛,喘息如牛,手指不停在虚空乱指……黄锦一看,知道嘉靖病又来了,连忙左手抄起了一个八卦镜,右手拿起了一张画,上面有两位大将,一个是秦叔宝,一个是尉迟恭。“何方妖孽,敢来惊扰圣驾,你们看法宝!”黄锦拿着镜子,来回乱跳,又举着画,到处示威,折腾了半天,嘉靖突然笑了起来,“别耍宝了,朕没事了,朕很好。”黄锦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把法器放在一边,低声说道:“皇爷,歇着吧,明天还要移驾圣寿宫,那边修得比万寿宫还好,保证能让您老更舒服。”黄锦倒是没有说假话,万寿宫是玉熙宫改建的,碍于原本的格局,总是显得逼仄,至于圣寿宫,前后砸了五百万两银子,历时四年多,堪称金堆玉砌,嘉靖早就想要搬家了。“好啊,群臣的贺表都到了吗?”“到了。”黄锦笑道:“皇爷,他们还都是懂事的,君父两个字,是刻在心里头的。”嘉靖不屑地扭头,“也就是你这样傻瓜,才信他们的鬼话呢,都是一帮皮里阳秋的货色,不过是欠了几个月的俸禄,就心有不甘,他们贪了多少银子?别以为朕不知道,实在是可恶!”骂了几句,嘉靖又累了,索性歪着头,没一会儿,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摞子奏疏小跑着进来。“启禀皇爷,一共是八百三十七份,全数在此,一本不差。”看着堆成小山的奏疏,嘉靖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黄锦,挑几本给朕看看。”黄锦不无心疼道:“皇爷,当心伤神啊。”“你给朕读就是了。”“遵命。”黄锦挑了一本李春芳的贺表,袁炜,严讷去后,李春芳在马屁精里面熬出了头,写出来的东西总是让嘉靖眼前一亮。黄锦抑扬顿挫地念着,好像乐曲一般,嘉靖竟然不自觉颔首微笑。“赏玉如意两对。”嘚,李春芳又捡了一个便宜。接着念的是郭朴的,老天官也是写青词的高手,文章碰到了嘉靖的痒处,又赏了郭朴儿子一个锦衣卫千户。黄锦很懂得分寸,又念了两本不怎么样的,嘉靖懒懒摆手,“算了,都抬下去吧。”小太监忙跑过来,往下抬走,谁知手脚不利索,把奏疏给碰倒了,黄锦一瞪眼,“都是一帮废物,要你们什么用。”他连忙过来收拾。“慢着。”嘉靖突然一指地上的一份奏疏,“拿过来。”黄锦也是一愣,贺表都是用大红大绿,喜庆的颜色,这一本却用的是黑色的封面,很是扎眼。“皇爷,准是不懂事的言官,回头奴婢去责备他们。”“拿来!”嘉靖把眼睛一瞪。黄锦不敢违抗,只能把奏疏捧起来,他还多了一个心眼,送到嘉靖面前的时候,先展开了,只是扫了几眼,顿时脸色惨白,手脚都跟着颤抖起来。“皇爷,别,别看了!”他越是如此,嘉靖就越是气愤,“哼,又借着贺表闹事了吧?朕就知道,他们不甘心,还要和朕作对!打狗看主人,他们就是弹劾大臣给朕看,还不给朕拿来!”黄锦颤颤巍巍,把奏疏举了起来,嘉靖闪目看去。第一句就出现了“正君道,明臣职”的字样,嘉靖满是鄙夷,好大的口气,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玩意。再往下看去,先是说了皇帝的职责,又举了汉文帝的例子,语气有些冲,不过也还算老实,再往下看,嘉靖的眼珠子就差点掉了下来。“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疯了,疯了,接下来的更加刺激……“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不及汉文帝远甚!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一句句酸爽无比的话,变成了漫天的雷霆,被嘉靖雷得外焦里嫩,骨酥rou麻,他的眼睛一翻,只说了一句话:“弑君啦!”就直挺挺昏了过去。第792章查“奇文,真是天下第一奇文!”王寅忍不住摇头赞叹。在桌子上,摆着的正是的副本,海瑞仅仅是一个户部郎中而已,没有人暗中援手,又如何能够把奏疏送到嘉靖的面前?贺表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而已,实际上给嘉靖送的奏疏,即便通政司和内阁不知道内容,也万万瞒不过司礼监。几个衙门同时出事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能让海瑞的奏疏顺利送到嘉靖的面前,唐毅是功不可没。可就算是早有准备,真正看到了海瑞的奏疏,唐毅还是大惊失色,冷汗津津。海瑞骂得之狠,完全超乎了想象,他批评嘉靖一意玄修,避居西苑,大修宫殿,不视朝,不见二王……每一条都戳中嘉靖的软肋,全都是别人不敢说的,最后更是以“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盖棺定论,将嘉靖整个人都彻底推翻。想当初唐毅仅仅是劝谏嘉靖不要大兴土木,爱惜民力,就被赶出了京城,当时人人都说唐毅仗义敢言,忠心国事而遭贬谪,把他和阳明公相提并论。和海瑞放在一起,唐毅的敢言,只能是小巫见大巫,差之千里。以往的大臣敢劝谏一样两样的事情,还要用最委婉的语气,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