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若陛下一意归去,我等久留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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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怎么样了?”迟源小声问,“我听傅东君说你们找了个什么神医,真把那种极速衰老的状态逆转了。” 喻蓝江看着心情不错:“是,指标都正常了,就看啥时候能醒。” “咋的,指标正常了还没醒?” “不清楚具体情况,繁息妫说什么心脉闭塞,要慢慢来。” “?”迟源咋舌,“中医啊。” “繁息妫不乐意说自己是中医,他说他不开药只扎人,跟中医不同,”这些东西喻蓝江就更不懂了,“不管那么多,有效果就行。” 对针灸推拿迟源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也是,有效果就行。不是我说,宁姐这人生啊,也太传奇了……”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那算了,聂哥我勉强可以,你和老鬼就算了。” 喻蓝江对他抬起了拳头,迟源笑着躲了一下。 不多时,迟源又问:“那个,那位跟你们家,什么关系啊?” 喻蓝江瞥他一眼。 “哦,行,我懂了。” “你懂锤子你懂。” “我懂,领导家事不能说,领导提杯我就喝,”迟源悠悠扔出两句俏皮话,“近水楼台,大波,你有这种造化,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有什么造化?”喻蓝江瞪他一眼,“老子都准备退役了。” “?” 迟源差点呛着:“你认真的啊?老姜昨天都跟我说让我多劝劝你,犯的什么毛病,申请书都递上去了。” 喻蓝江没有第一时间搭腔,片刻后:“想退役陪着老婆孩子。” “你老婆同意吗?” “你他妈是不是想打架?” “我认真说的,你闺女不缺人带,宁姐同意你退役吗?”迟源根本不怕他,“还有你爹妈,你说清楚了吗?” 喻蓝江不说话了。 迟源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波,想清楚再说。你们家倒是不缺你出人头地,但以后不说,现在你还在淬锋,真舍得走?” 喻蓝江吸了一口气,别开脸:“我怕宁昭同活不了几年。” 迟源一愣:“啊……对——我靠!那傅东君这——那位妫神医能给傅东君治治吗?” “繁息妫说能,但傅东君自己不是很热络,说下次休假再说,”喻蓝江顿了顿,“最近老姜对这事儿挺上心的,还让我帮着劝劝傅东君。” “不是,老傅不想治?图啥啊?” “不清楚。” “不行,我这人受不了不拿命当命的,”迟源拍拍屁股,“我要去跟老傅聊聊,走了!” “你说话注意点儿啊!” “轮得着你提醒?走了!” 【老妈:儿子】 【老妈:小宁现在怎么样了啊?】 【老妈:东君那里有消息吗?】 【没什么大事了】 【就是还没醒】 【老妈:哦,那就好】 【老妈:那天真是把我们都吓着了】 【你们别熬夜,早点睡吧】 【我们还有个夜训】 【老妈:好,那不打扰你了】 【老妈:注意身体!】 【好,你和爸也是】 切出聊天页面,姜疏横抬头看了一眼桌边出神的傅东君,心头微微一沉。 “嚯,这天儿真是不让人活,一年比一年热,”黄伟腆着肚子,拿着保温杯慢慢上楼,“赶明儿退休了,我也去昆明住。” 陈碧渠笑:“那就太好了,有您当邻居看着,我就放心了。” “你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使唤我,”黄伟乐呵呵的,推门进了办公室,“随便坐。小宁还没醒呢?” “还没有,但是指征都很正常了。” “指征正常,那怎么醒不过来?是不是闭锁综合征一类的?” “大夫排查过,脑干没有问题,”陈碧渠顿了顿,“大夫说,要是再不醒,就考虑下电刺激一类的疗法。” 黄伟点头,不多问了,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越然那条线查出情况了,在老乔手里。但老乔说感觉最近有人盯着他,你也别急,过一阵子再去找他,耽误不了事儿。乔孟光没有注意到你,这是我们的先机……” 陈碧渠一一听着,眼底有清浅的笑意。 “瓅瓅奶奶!”幼儿园老师一脸的笑意,“瓅瓅奶奶,瓅瓅mama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们下个星期就要开家长会了,不知道瓅瓅mama能不能来参加?” 苏笙一听,笑道:“下星期可能不行,但瓅瓅mama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家长会没关系,就怕瓅瓅太想mama了。” 聂渡云乐呵呵地把小珍珠抱起来:“瓅瓅想不想mama?” “瓅瓅不用想mama了,”小珍珠眨了眨大眼睛,“mama很快就要回家了!” “过玄老师!”徐素上来跟过玄握了一下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了徐老师,”过玄笑道,“想问同同是吧?” “哈哈,是,当天的情况实在太让人担心了,一直也没听到什么消息。” “同同恢复得很好,”过玄跟着他一起坐下,“等醒过来就能出院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薛老爷子拄着拐杖,拉着薛预泽坐到沙发上,“你在电话里说什么改造什么实验的,我也没听明白。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给昭帝建了个研究中心,听说现在整个搬到昆明去了?” “是,”薛预泽笑,“您听我跟您慢慢解释。” 对着老爷子,薛预泽一向坦然,把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听得薛老爷子一把年纪还不停发出惊呼。 末了,薛老爷子拉着他:“那现在,妫神医把昭帝治好了吧?” “改造的后遗症已经被扭转了,”薛预泽话头一向含蓄,“但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薛老爷子觉得这不是事儿:“人好好的,那就不可能醒不过来!那你说的什么乔孟光,那个事情解决了吗?” 薛预泽顿了一下。 “肯定解决了,”薛老爷子自顾自点头,“沈要查什么事儿还不容易……” “爷爷,那边的事情我没有跟,”薛预泽摇头,“牵涉到很大的人物,估计要谨慎着办,这个事情您也别拿出去跟人说。” 薛老爷子一愣:“这么棘手啊?” “是,不过您放心,小陈警官会把事情查清楚的,”薛预泽安慰,又道,“爷爷,我招了个职业经理人,过两天让他来见见您。” 薛老爷子一听,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真打算撒手了啊?” “意外来得太快了,我不敢让昭昭等着,”薛预泽这句话说得有些轻,“我给了小肖一年实习期,等他完全上手转正了,我就放手了。到时候我带着昭昭和孩子出去走走,也能经常回来陪陪您。之后您想培养薛辞还是准备让二叔生个孩子,我都没有意见。” 薛老爷子张了张嘴。 “等妫神医空了,我请他过来给您看看腿,”薛预泽起身,“今天要回公司,我就不陪您吃晚饭了。最近可能都在公司里,昭昭醒了后我估计我顾不上工作,要先做一些交接。” 七月份,沈平莛又去了一趟广东,外界研判,这是广东诸事告一段落的信号。 鲁妍陪着沈平莛,走在潮州的文化馆里,避开人群,开口道:“宁老师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沈平莛带上淡淡微笑:“没什么大事了,指标都很正常,就等着醒了。” 就等着醒。 鲁妍笑道:“那是好消息。” “对,算个好消息。” “那我也等着我的好消息,”鲁妍伸出手,“想来主席不会让我等太久。” 沈平莛没握上去:“人处理买了吗?” “就几个小喽啰,你没必要这么上心吧?” 沈平莛看她一眼。 “都处理了,从重处理,就差要命了,”鲁妍收回手,“小虾米都那么上心,那我这个领导责任,要怎么负?” “把任安和调到你手下去,”沈平莛好像早就想过了,“其他的,等她醒了再说吧。” 鲁妍有点惊讶:“你不怕他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一步闲棋,死活不论。” “真够狠心的。行,”鲁妍笑,“这意思是,你的好消息来了,我的好消息才能来。” 沈平莛轻笑一声,抬起手:“一起等吧。” 天南海北,无数人在等这个好消息,却久等不至。 十二月,京城大雪簌簌而下,而在还算温暖的昆明,宁昭同仍然沉睡在一片安谧之中。 “宁老师的脑功能是完全正常的,我们测试过很多次了,她的脑电波甚至很活跃,”王欢也觉得匪夷所思,“我实在找不到她醒不过来的理由。” 繁息妫举手:“是醒不过来还是不醒过来?” 王欢一噎:“你的意思是,宁老师主观上不想醒,所以就能不醒?” “我不知道,”繁息妫叹气,“但是你们赶紧想想办法,我要被赶出这个家了。” 没有人理会他的俏皮话,沉默蔓延片刻,林织羽起身:“我明日远行。” 韩非颔首:“去做什么?” “寻址,”林织羽抚了抚腰间的佩玉,淡淡道,“建陵。” 这句话出,几人脸色都变了,繁息妫忙道:“不至于吧大卜!你就当她贪睡就行了!” “生者长眠,近死不远矣,”林织羽也不顾及家里人难看的脸色,对韩非示意,“若陛下一意归去,我等久留不敬。事死如生,埋骨之地干系后嗣,不可轻忽。臣先行告退。” 韩非没有留他:“玠光,送大卜回去吧。” 韩璟应诺起身,神色微黯。 第二天大卜远行,繁息妫也沉默许多,家里人读出沉重的气氛,整栋楼都安安静静的。 把瓅瓅送进幼儿园,聂渡云问苏笙:“看他们这个样子,同同她……” “就是好好的人,躺那么久也要出事了,”聂渡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上次去看同同,那手腕瘦得——唉……” 苏笙不搭话了,走进菜市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月底,当兵的都没回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年节。 陈承平和韩璟张罗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年夜饭,可惜除了巴泽尔埋头猛吃,众人都有些意兴阑珊。半途韩璟有点看不过去,踹了巴泽尔一脚:“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巴泽尔正在跟小珍珠学着剥虾,一句话异常利落:“没有。” “那我现在教你:邻有丧,不巷歌。意思是邻居家办丧事,你不能开心地唱起歌来,”韩璟一脸严肃,“这个关头,你能不能不要成天傻乐。” “……”韩非沉默了。 “……”苏笙和聂渡云也沉默了。 “……”繁息妫欲言又止,然后对韩非道,“太师,家里那么多文化人,不准备拯救一下将军的文化水平吗?” 巴泽尔把虾塞进嘴里,喝了一口餐酒:“我觉得,一直愁眉苦脸才是不对的。你们应该独立一点,宁现在还很健康,只是不能陪伴在你们身边,和你们一起说话。等宁醒过来,看到你们这幅样子,她是不会开心的。” “巴泽尔说得对!”小珍珠扬起小勺子,“瓅瓅也很想mama,想得很难过,但瓅瓅知道mama不想看见瓅瓅很难过,所以瓅瓅每天都很开心。” 陈承平:“……” 这丫头是糊弄我们还是缺心眼儿啊? 繁息妫看起来想说什么,但韩非淡淡看了他一眼,他就没能说出口,憋屈埋头开始干饭。 吃完后一家人抱着孩子去了医院,守在宁昭同身边,在病床旁边小声送出了过年祝福。小珍珠蹭着宁昭同的手,向她诉说这半年以来的生活,苏笙看着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鼻尖一酸,连忙出了门。 不多时有人跟出来,苏笙一看,却不是聂渡云,而是韩非。 “同同不会那么狠心,一意要离开我们,”韩非缓了眉眼,劝慰道,“黎明前的长夜自然要难熬些,但一家人在一起,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黎明前的长夜。 黎明。 苏笙忍不住了,攀着韩非狠狠地哭了几声,哭完擦掉眼泪:“太师你说得对,我们帮不了同同,好歹要先把自己过好……那么多人,难道还撑不起一个家?” 一个家。 韩非将一口气按在心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同同,一个家都在等你。 初一,沈平莛带着封远英进了门。他坐在五楼,目光漫漫扫过一室冷清,心里略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满座熟面孔,却没有一张能依凭,就和母亲去后一样。 韩非上来奉茶,坐到他对面,没有出声。 沈平莛端起热茶,浅浅地酌了一口,轻轻放下:“家里还好吗?” “一切都好。” “都好,怕是都藏在心里不说。” “嗯。” 嗯。 沈平莛看着他,一张年轻到令人难堪的漂亮容颜:“想她吗?” “……嗯,”韩非轻轻应了一声,起身,“下棋吗?” 一个很松弛的邀请,沈平莛端着茶起身:“来吧。” 第一局韩非杀伐果断大开大合,占到便宜便杀得沈平莛片甲不留;第二局沈平莛有意拖慢了节奏,却又被韩非缜密的布置缠得喘不过气,最后将将输了半子。 两种截然不同却一样游刃有余的风格,于是沈平莛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机会。第三局时他已经失了胜负心,随意地落下一子:“听闻张子房极擅此道。” 韩非跟了一子:“然。” “跟他下过吗?” “我有心钻研此道,已是山陵崩后了。” 山陵崩后。 沈平莛摩挲着一颗棋子,久久没能落下,因为突然意识到这盘棋不太吉利。还是韩非看他一眼,送出“生死有命”四字,他才稳稳落下这步棋,布在了远处。 “生死有命……”沈平莛重复,似乎有些自嘲的意味,“但,真到了生死关头,谁又甘心听天由命。” “关心则乱。” “既然关心则乱,怎么也不见太师乱一乱,”沈平莛很轻地笑了一声,“不关心吗?” 韩非落下一子:“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五十年。” 五十年。 沈平莛说不出话来。 “不论她能不能醒过来,”韩非抬起脸,直视他的眼睛,“她在乎的一切,我要帮她一一守好。” 出了年,韩璟的公司终于还是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准备退圈。 老板护着,韩璟就算一段时间不工作,公司倒也不会说什么。但他一个准一线流量那么久没有曝光,总得跟粉丝一个交代。 韩璟自然张口就是退圈,但被韩非拦下了,太师的劝说甚至有些严厉,把小珍珠都吓了一跳。 一夜过后,韩璟打消了念头。 “就说我在筹备作品,不想被外界打扰,暂时就不跑通告了,”韩璟跟经纪人低声道,“以后……以后就说审查问题放不出来……” 两方彼此妥协,几天后,韩璟接下一个片约,要去内蒙古拍一个电影。去之前韩璟给喻蓝江打了个电话,因为拍摄地离喻蓝江家不远,问能不能去看看怀人。 喻蓝江一听:“那有什么不行的。不过你等等,我跟你一起。” “你休假回家?” “是,周围人全在劝,听得头疼,”喻蓝江恹恹的,“别自个儿跑了啊,我现在就去打报告。” 劝? 韩璟会意,心说这个自己也得劝劝,于是等两人上了飞机,韩璟道:“我不跟你说多了,但等阿绮醒过来,知道你退役了,铁定大耳刮子扇你。” “她最好现在就跳起来大耳刮子扇我,”周围人探头探脑的,喻蓝江戴上战术猴子盖住脸,“不聊了,晚上你要有空我骑马过来找你,到时候聊。” “晚上没空。” “那就改天再说,我把狗给你牵过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