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 第五章 筹谋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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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官服的吕不韦神采飞扬,龙行虎步地走进朱姬的慈和殿,项少龙忙起立致礼。吕不韦比前更神气,闪闪有神的眼睛上下扫射了项少龙一遍,微笑点|最|新|网|址|找|回|---W&039;W&039;W丶2∪2∪2∪丶℃○㎡头,欣然道:“真高兴又见到少龙了。”虽是普通一句话,但却是内藏可伤人的针刺,暗责项少龙不告而别,不把朝廷放在眼内﹔并暗讽他仍留得了性命!这才向朱姬致礼,但却没有下跪,显是自恃与朱姬关系特别,渊源深厚,而不当自己是臣子。 吕不韦坐在项少龙对席上,笑道:“现时我大秦正值非常时期,无耻之辈,蠢蠢欲动,意图不轨。少龙若没有什幺特别紧急的事,留在咸阳好了,我或者有用得上你的地方。”项少龙点头应诺。却暗忖吕不韦果然懂得玩手段,利用危机作压力,令朱姬母子无法不倚重他。 吕不韦转向朱姬道:“太后和少龙在谈什幺谈得这幺高兴哩?”只是这随便一句话,已尽显吕不韦骄横的心态。若论尊卑上下,那到他这右丞相来管太后的事。朱姬却没有不悦之色,淡淡道:“只是问问少龙的近况吧!” 吕不韦眼中闪过怒意,冷冷道:“少龙你先退避一会,我和太后有要事商量。”项少龙亦是心中暗怒,这分明是向自己施下马威,明指他没有资格参与他和朱姬的密议了。正要退下时,朱姬道:“少龙不用走,吕相怎可把少龙当作外人呢?” 吕不韦愕了一下,堆起笑容道:“我怎会把少龙当作外人,只是他无心朝政,怕他心烦吧了!”朱姬若无其事道:“吕相连等一会的耐性也没有,究竟有什幺天大重要的事呢?” 这时吕不韦和项少龙都知朱姬在发脾气了,而且明显站在项少龙这一方。吕不韦尚未愚蠢至反唇相稽,陪笑道:“太后请勿见怪,今趟老臣来晋谒太后,是要举荐一个最适合的人选,担当都骑统领的重要职位,好负起王城安全的重任。”这都骑统领,实在是禁卫统领安谷傒外最接近王室的职位。咸阳城的防务,主要由三大系统负责,就是守卫王宫的禁卫,和负责城防的都骑都卫两军,前者是骑兵,后者是步兵。 都骑统领和都卫统领合起来便等若以前项少龙在邯郸时的城守一职,只不过把步兵和骑兵分了开来。步兵人数达三万,比骑兵多了三倍,但若论荣耀和地位,负责骑兵的都骑统领,自然要胜过统领步兵的都卫将军了。朱姬冷然道:“吕相不用提出任何人了,我决定了任用少龙作都骑统领,除了他外,没有人可使我放心。” 吕不韦想不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朱姬,在此事上却如此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脸色微变,讶然往项少龙望来道:“少龙改变了主意吗?”项少龙当然明白朱姬的心态。她也是极端厉害的人,更不想永远活在吕不韦的暗影下,现在项少龙大得军方欢心,有他作都骑统领,不但可对抗吕不韦,使他心存顾忌,不敢不把她母子放在眼内,亦可通过项少龙维系着军方,不致被迫与吕不韦站在同一阵线,毫无转寰的余地。 项少龙知吕不韦表面虽像关怀备致,其实只是暗迫他推掉这任命,那他便可振振有词,举荐他心中的人选了。微笑道:“正如吕相所言,我大秦正值非常时期,少龙只好把个人的事,摆在一旁,勉任艰钜了。”吕不韦眼中闪过怒色,又泛起笑容,呵呵地道:“那就最好不过,难得太后这幺赏识你,千万不要令她失望哩!” 朱姬淡淡道:“吕相还有什幺急事呢?”吕不韦虽心中大怒,但那敢与朱姬冲突,亦知自己刚才的说话态度有点过火,陪笑道:“齐相田单、楚国舅李园、赵将庞煖均于昨天抵达咸阳,望能在先王大殡前,向太后和储君问好请安。” 朱姬冷冷道:“未亡人孝服在身,有什幺好见的,一切待大王入土为安再说吧!”吕不韦还是第一次见朱姬以这种态度对待他,心知问题出在项少龙身上。他城府极深,一点都不表露出心意,再应对两句后,告辞离开。 慈和殿内一片沉默。良久后朱姬叹了一口气道:“我曾严命所有看到你和大王说那句话的人,不准把这事传出去,违令者斩,不韦应该尚未知道此事。”项少龙感激道:“多谢太后!” 朱姬颓然道:“少龙!我很累,似现在般又如何呢?为何我总不能快乐起来。”项少龙知道她是以另一种方式迫自己慰藉她,叹道:“太后至紧要振作点,储君还需要你的引导和照顾。” 在这种情况下,他愈是不能提起嫪毒的事。首先他很难解释为何可未卜先知嫪毒会来勾引她,更可虑是朱姬若要他代替这“未来的”嫪毒,他就更头痛了。可知历史是根本不可改变的。 朱姬沉默一会后,轻轻道:“你要小心点赵国的庞煖,他是韩晶一手提拔出来的人,乃着名的纵横家,口若悬河,现在当了邯郸的城守,是廉颇、李牧外现在赵国最负盛名的将领,他今趟来秦,只是要探察我们的虚实。唉!我真不知不韦有何居心,忽然又和六国称兄道弟,好像什幺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项少龙倒没有把这个未听过的庞煖太放在心上,若非郭开与朱姬关系暧昧,不宜亲来,应该是不会轮到这个人的。这时两人都不知该再说什幺话才好。东拉西扯说了几句后,项少龙告辞离去,朱姬虽不甘愿,可是怕人闲言,只好放他走了。 才步出太后宫,安谷傒迎上来道:“储君要见太傅。” 项少龙随着他往太zigong走去。这禁卫的大头领低声道:“太傅见过储君后,能否到鹿公的将军府打个转。”项少龙心中明白,点头应好。 安谷傒再没有说话,把他送到太zigong的书轩内,自行离去。小盘坐在设于书轩北端的龙垫处,脸容阴沉,免去了他君臣之礼,嘱项少龙坐在下首后,即狠狠道:“太傅!我想杀了吕不韦!”项少龙大吃一惊,失声道:“什幺?” 小盘压低声音道:“此人性格暴戾,不念王父恩情,比豺狼更要阴毒,又以开国功臣自居,还暗摆出我是他儿子的格局,此人一日不除,我休想顺当地行使君权。”项少龙本有意思联结小盘、李斯和王剪等与吕不韦大斗一场。没料小盘的想法比他还走远了几条街,又使他犹豫起来,沉吟道:“这事储君和太后说过了没有?” 小盘道:“太后对吕不韦始终有着割舍不了的深厚感情,和她说只会给她教训一顿。太傅啊!凭你的绝世剑术和智计,要杀他应不是太困难吧!”项少龙想起管中邪,暗忖你太看得起我了,但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叹道:“问题是若骤然杀了他,会带来什幺后果呢?” 小盘表现出超越了他年纪的深思熟虑,道:“所以我首先要任命太傅为都骑统领,再挑几个人出来,负起朝廷重要的职务。只要我巩固了手上的王权,有没有这贼子都不是问题了。就是怕母后反对,若她与吕不韦联手,我也很难对付。”项少龙问道:“储君疼爱母后吗?” 小盘颓然一叹,点了点头。恐怕只有项少龙明白他的心态,这时的小盘因为长久相处之下,戏假情真地将朱姬当成自己母亲般。小盘说得不错,朱姬明知庄襄王被吕不韦害死,仍只是给点颜色吕不韦看看就算了。 项少龙道:“我比你更想干掉这老贼,可是一天我们仍未建立强大的实力,绝不可轻举妄动,尤其秦国军方系统复杂,方向难测,又有拥立成蟜的一系正阴谋不轨,在这种形势下,我们须忍一时之气。”小盘精神大振道:“这幺说,太傅是肯担当都骑统领一职了。” 项少龙笑道:“刚应承了你母后哩!”小盘大喜道:“有师傅在身旁,我就放心了。”在这一刻,他又变回以前的小孩子了。接着露出沉思的神色,道:“太傅相人的眼光真是天下无双,廷尉李斯先生是最好的例子,他的想法和识见都与别不同,向我指出若能把握机会,凭仗着我大秦的强大力量,奋勇进取,终可一统天下。所以我定不可任吕不韦这狼心狗肺的人把持政局,影响我的春秋大业。” 项少龙到这时才明白李斯对小盘的影响多幺巨大,他再难当小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了。在秦宫气氛的感染下,他脱胎换骨地变作了另一个人,将来就是由他一手建立起强大的中国。小盘又冷然问道:“我还要等多久呢?”项少龙平静地道:“到储君二十一岁行加冕礼时,就是储君发动的时刻了。” 这绝错不了,因为这就是历史。小盘愕然道:“那岂非还要等八年吗?吕不韦不是更势大难制?”项少龙道:“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利用吕不韦去对付想动摇储君王位的人﹔另一方面却培植储君的班底,换言之则是在削弱吕不韦的影响力。” 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在政务上,储君大可放手让吕不韦施为,但必须以徐先对他作出制衡,并且尽力笼络军方的将领。即坏事由吕不韦去做,而我们则尽作好人。只要抓牢军权,任吕不韦有三头六臂,最终也飞不出储君的五指关。只有枪杆子才可出政权,此乃千古不移的真理。”小盘浑身一震,喃喃念道:“枪杆子出政权。”他想到的枪杆子,自然是刀枪的枪杆,而不是自动机枪的枪杆。 项少龙暗责自己口不择言,续道:“眼前可提拔的有两个人,就是王剪王贲父子,这两人都是任何君主梦寐难求的绝代猛将,有他们助你打天下,何惧区区一个吕不韦。”小盘一呆道:“那幺你呢?” 项少龙道:“我当然会全力助你,但我始终是外来人,你要巩固秦国军心,必须以他们的人材为主力方成。”小盘皱眉道:“可是现在吕不韦正力捧蒙骜,又把他两个儿子蒙武蒙恬任命为偏将,好随蒙骜南征北讨,我得怎样应付呢?” 项少龙道:“这正是吕不韦急欲把我除去的原因之一,若被蒙骜知道他两个儿子都差点丧在这老贼的jian谋下,你说他会有什幺感受。蒙武两兄弟终会靠向我们,你大可将计就计,重用这两人,亦可使吕不韦不生疑心。”小盘兴奋起来道:“没有人比太傅更厉害了,我知怎样做的了。” 两人又再商量了好些行事的细节后,项少龙才告退离开。到了鹿公那与秦宫为,遥对着吕不韦正动工兴建新邸的将军府,鹿公把项少龙请到幽静的内轩,下人奉上香茗退下后,鹿公微笑道:“听说你是秦人的后代,不过这项姓在我大秦从未听过,不知你是那一族的人呢?”项少龙心中叫苦,胡诌道:“我的姓氏是由娘亲那处来的,不要说是什幺族了,连我父亲是谁娘也弄不清楚,只知他是来自大秦的兵士,唉!这确是笔糊涂账。” 鹿公这“大秦主义者”倒没有怀疑,点头道:“赵人少有生得你那幺轩昂威武的,太傅这种体型,连我大秦人里也百不一见,应属异种,我最擅相人,嘿!当日第一眼见到你,便知你是忠义之辈。”项少龙逐渐摸清他的性格,心中暗笑,道:“鹿公真是眼光如炬,什幺都瞒你不过。” 鹿公叹了一口气道:“若真是什幺都瞒不过我就好了,但很多事情我仍是看漏了眼,想不到先王如此短命,唉!”项少龙默然下来。鹿公两眼一瞪,射出锐利的光芒,语调却相当平静,缓缓道:“少龙和吕不韦究竟是什幺关系?” 项少龙想不到他问得如此直接,愕然道:“鹿公何有此言?”鹿公淡淡道:“少龙不用瞒我,你和吕不韦绝不像表面般融洽,否则乌家就不用终日躲在咸阳外的牧场里了。放心说吧!乌族乃我大秦贵胄之后,对我们来说,绝不能和吕不韦这些外人相提并论。” 项少龙来咸阳这幺久,还是首次直接领受到秦人排外的种族主义,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真是一言难尽,自我向先王提出了以徐大将军为相后,吕相国就与我颇有芥蒂了。” 鹿公微笑道:“怎会是这幺简单,在咸阳城内,吕不韦最忌的人就是你,这种事不须我解释吧!”接着眼中射出思索的神情,缓缓道:“一直以来,均有谣传说储君非是大王骨rou,而是出自吕不韦的。本来我们还不太相信这事,只当作是心怀不轨之徒中伤吕不韦和太后的暗箭,但现在先王正值壮年之时,忽然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自然不能再漠然视之。” 项少龙听得头大如斗,鹿公乃秦国军方德高望重的人,他的话可说代表着秦国最重要将领的心意。假设他们把小盘当作是吕不韦鱼目混珠的野种,转而扶助成蟜,那吕不韦和小盘都要一起完蛋。鹿公又道:“但这事我们必须查证清楚,才可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正如我们本来还弄不清楚少龙和吕不韦的关系,所以联名上书,请储君任命你为都骑统领,好试探吕不韦的反应,那知一试便试了出来,因为吕不韦是唯一反对的人。” 项少龙这才知道政治是如何复杂的一回事,初闻此事时,他还以为鹿公等特别看得起他,原来背后有着另外的原因和目的。鹿公摇头苦笑道:“话再说回来,那种事除了当事人外,实在非常难以求证的,不过亦非全无办法,只是很难做到。” 项少龙大感檩然,道:“有什幺好方法呢?”心中却在奇怪,自己都可以说是朱姬和储君的人了,难道不会维护他们吗?怎幺鹿公偏要找自己来商量这件事?鹿公道:“这事有一半要靠少龙帮手才成。” 项少龙大讶地望着他,忽地记起朱姬的话,恍然道:“你们是要用滴血认亲的方法吧?”鹿公肃容道:“这是唯一能令我们安心的方法,只要在纯银的碗里,把两人的血滴进特制的药液中,真伪立判,屡应不爽。” 蓦地里,项少龙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轻松得像在太空中逍遥,点头道:“储君那一滴血可包在我身上,不过鹿公最好派出证人,亲眼看着我由储君身上取血,那就谁都不能弄虚作假了。”这次可轮到鹿公发起怔来。他今趟找项少龙来商量,皆因知他是朱姬除吕不韦外最亲近的人,又是他一手由邯郸把她们两母子救出来,多多少少也应知道朱姬母子和吕不韦间的关系。假若他对这滴血认亲的方法左推右拒,便可证实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那时鹿公当然知道在两个太子间如何取舍了。 怎知项少龙欣然答应,还自己提出要人监视他没有作弊,自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两人呆瞪了一会后,鹿公断然道:“好!吕不韦那一滴血就由我们来想办法。但假若证实了储君真是吕不韦所出,少龙你如何自处?”项少龙淡淡道:“我深信储君是先王货真价实的亲生骨rou,事实将会证明一切。” 忽然间,最令他头痛的事,就这幺的解决了。滴血当然“认不了亲”,于是那时秦国以鹿公为首的将领,将对小盘作出全面的支持,形势自然和现在是两回事了。但由于朱姬的关系,吕不韦仍可继续扩展势力,cao纵朝政。现在项少龙反担心这古老辨认父子血缘的方法不灵光,细想又觉得这是杞人忧天,历史早说明了,小盘日后将会是一统天下的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