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踩碎的落叶.上

    回宿舍的路上，柳云洲一直在懊恼。

    他觉得道别太过仓促了，应该问问万恬要去做什么，或许可以陪她一起去，天气这么冷，他得好好牵她的手...至少给她一个拥抱，一个临别吻。

    万恬还是在乎他的，他想。

    她看起来有心事，但愿意安抚恐慌的他，性事上也没怎么拒绝过，哪怕很无理的要求。

    他们现在感情很好，他有信心陪伴她到毕业，四年四年又四年，往后陪伴很多年。

    陪她实现理想，陪她吃每一餐饭，陪她看几百场电影…她人生的每个瞬间，他都想参与。

    现在想这些难免太远了，可柳云洲忍不住，他甚至想好了将来两个人一起养条漂亮的大狗，取个很可爱的名字，牵着它在河道旁散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不明白万恬为什么总说怕他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他们能相遇是命运的安排，将来必然会有圆满的结局。

    只是晚风中她用力推开他的冷漠表情，还有梦中她浑身是伤泪眼哀切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

    只是梦罢了，柳云洲安慰自己。也许感情处于磨合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天渐渐暗了，景光路灯亮的微弱，小蛾扑扇着翅膀努力迎光，却敌不过强劲的风浪。

    凉风吹散了悬铃木的枝条，树影绰绰趴在砖红色的楼墙上，哗啦啦如同大片风铃摇晃。

    真吵。

    柳云洲有点烦躁，这声音就像湿透蜘蛛网一样粘在耳蜗里，挥之不去，越剪越乱。

    他走得很快，妄图摆脱掉这些不堪其扰，高宇追着他，几乎快要跟不上了。

    林荫道尽头，风声消失了，却又遇到一个不速之客。

    程璐在男寝楼下拦住了柳云洲，鼻尖通红，大概等了很久。

    她看到柳云洲，眼前一亮，快步迎上来：“学长，怎么不接我电话?”

    柳云洲下意识皱了皱眉，拉着高宇想绕道。

    “不是的，等等，我...我有话要问学长。”

    柳云洲没停步，万恬为她的事已经不高兴了，他得保持距离。

    拦人拦不住，程璐急了，下定决心似的突然大喊：“我看见了！前天晚上，她翻窗子找你，你们...唔!”

    柳云洲豁然回头，一瞬间表情就变了，大步走回来，死死捂住程璐的嘴，连拉带托把她墙根扯。

    高宇吓了一跳，不知道怎么突然动起手来，忙左蹦右跳的向周围遮掩。

    “你胡说什么!”柳云洲呵斥她，“你看见什么了？”

    程璐被吓到了，她没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学生会长，发起火来这么粗暴，把她当…当货物似的拉拽。

    粗糙的墙面磨着后背，凉的渗人。程璐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柳云洲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急，攥住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跟预想好的不一样。程璐原本打算讨价还价，她手里有把柄，还有往日的脓疮。

    柳云洲是很温柔的人，只要她好好劝说几句，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其实回心转意也谈不上，柳云洲就没正眼看过她，儿时笑闹只是模糊的记忆，长大之后就不重要了。

    虽然方法很卑劣…可她想赢得他的目光，那乌润清亮，一笑如春风拂面的少年。

    可她现在甚至不敢回答他的愤怒…只能挣扎着摸出手机，划拉一阵，把屏幕举给柳云洲看。

    照片上高挑的长发女孩正在翻窗户，男孩双手抱着她的腰来接，月光很清晰的照亮他们的脸。

    是他做了梦，万恬说想他的那个宿舍之夜。

    柳云洲神色冷下来，放开了程璐，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抓着她手腕往墙上重重一磕，程璐痛得惊叫，掌心一卸力，手机就被柳云洲夺走了。

    程璐扑上来想抢，又被他一把推开。常年在运动场上奔跑的男人，力气何止一点半点，程璐撞在墙上，感觉背脊像是被铁棍砸了一下，痛到发不出声音。

    倒是高宇“哎呦”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你干嘛啊这是？”

    柳云洲谁也没理，低头在相册里快速翻阅，把有关他俩夜半私会的照片全部删除源文件，又打开文件夹翻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高宇也凑上来看，看到偷拍的照片，啧啧摇头：“meimei，你怎么不干好事儿呢？”

    柳云洲翻了几遍，又怕有遗漏，干脆把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文件全部格式化。

    “你拿这个威胁我?”他冷冷地看着程璐。

    青大校规很严，偷进男寝是要记大过的，这照片随便发到哪个系主任的邮箱里，万恬就摆脱不掉这个污点了。

    他不会让程璐毁了万恬。

    “你敢说出去试试看，恬恬如果有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程璐手腕红肿一片，她缩着手臂，眼里噙着泪，神色惊恐。

    她还是没想通，柳云洲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不是，不是，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云洲哥..”

    “别叫我!”柳云洲的声音冷的结霜，“我们没多熟。”

    程璐的父亲是个小企业主，和柳家有些生意上的来往，程璐一厢情愿的追随也有些时候了，他不搭理而已。

    没想到牵扯到了万恬。

    “照片还有没有复件，或者任何牵扯到她隐私的东西，你最好现在都拿出来。”

    程璐抿着唇，她很不甘心，即便这个男人对她暴力相向，她还是存着一丝奢望。

    只要告诉他，只要告诉他…

    她靠着墙根，缓缓站起来，抹干了眼泪，抬头直视柳云洲：“学长，你真的不记得她了?”

    “你什么意思?”

    柳云洲不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很烦躁，风铃声又吹来了，躁动着不安的神经。

    “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都住在那个【金色梦乡】，我家里挤破头也没住上的花园山庄...”

    柳云洲愣住。

    “你真的忘啦？”程璐觑着他神色，很怕他再动手，但又强撑着自己说下去，“后来她们家不是出事了吗，你总说是她害死你mama，说恨不得她也去死...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

    程璐的声音断断续续，那些字眼在他脑海里炸开烟花，一切感官都迟钝了，他明明清醒着，可如临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