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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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罪】第11章(未来科幻、芯片控制、人体改造)2020年5月18日一夜无眠。 我没有再和安娜翻滚在一起。好的女人热情如火,能最大限度地调动你内心的火焰,但好过头的女人却仿佛岩浆,能一点一点把你融化吞食。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现在还是能清晰地回想起,那条恐怖的通道是如何蠕动着、吸吮着,试图把我身体的水分榨干榨净的可怕感觉。 安娜仿佛就是专门为了性交而制造出来的生物。 但没有上床不代表我和她就完全没有了互动。我格外珍惜这次安娜对我唯命是从的机会,因为我不知道这样的机会下一次会出现在什么时候,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了。我很赞成读过的一本解读宗教书籍里的一句话:人生奇妙,过去不可再,未来亦未来,活在当下。所以,尽管我对未来充满了希冀与期待,但那只是一种憧憬,并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觉得眼前的机会要把握好,下一次未必真的就是我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起来对我千依百顺的安娜,那对眼眸子在我脸上掠过的时候,我似乎嗅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的味道——安娜想杀我。 这不对劲。尤其这些杀意是在我还没有把下半部分的资料给她之前。我能明显地感受到,或许资料的内容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她非常需要那些资料和她父亲完成某种交易,所以她现在不应该有任何一丝这样的表现。暂时来说,我对安娜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应该非常清楚,我能凌辱她,但我无法杀死她,甚至不能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而且,她怎么敢伤害一名“科协成员”? 科协和军队一样,如果科协人员涉嫌犯罪,联邦政府只有短暂限制其行动能力的权力,必须第一时间通报科协,由科协内部的审判庭进行调查定罪以及进行相应的处罚行为,联邦政府是没有干预的权力。 但我转念一想,这个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最近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让我对这种信息不对称造成的错误判断,有了深刻的认知。我认为的一些“不可能”未必真的不可能,只是我不清楚个中内情罢了。或许科协没有我了解中的那么至高无上? 因此,我变得谨慎起来,我更多的时候都在和安娜在聊天,因此了解到了很多过去我这个阶层无法接触到的资讯。虽然其中很多信息我暂时并不是很清楚个中的意义和价值,但不少却解决了我心中的一些疑惑。 其中最让我感到震撼的是,在我不断了解关于公民芯片的一切时,安娜可能是故意主动透露给我的信息:安娜认为“天照”已经失控了。 “天照”是城市管理系统的人工智能的名称。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习惯称呼中央系统为端脑,但端脑实际上只是中央核心运算器的别称,是硬件。而端脑上面,还有通过包括公民芯片在内的各种功能载体而进行相应的管理cao作的人工智能系统。安娜这么说是有指向性的。 如何有效管理国家,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一直是政党要面对的,最核心的问题。从近代的历史进程看来,用高科技手段来提高管理效率是被公认的行之有效,且有可能是唯一一条正确道路的模式。 上个世纪一位科幻作家在他的短篇里面,曾经描述过这样的一个场景:社会的财富不断向顶端聚集,大鱼吃小鱼,最后,那个社会出现了终产者,%的财富,连空气也属于他的财富,所有公民呼吸空气需要计算费用。 而公民芯片骗局后,似乎已经可以实现统治阶级对民众的生命、财产、甚至包括自由的百分百支配。但并没有。因为统治阶级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十二个选举制确定的成员组成的中联邦常委会。 有人就有分歧,有分歧就有制衡,而保证这个常委会稳定的机器就是——“女娲”。而“天照”是“女娲”的子系统。每个殖民城市都有对应的子系统,例如伦敦的“阿瑟”,他们从属于女娲但又各自拥有一定范围内的自主性权限。 安娜的意思是,东京市的“天照”出问题了。 “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由东京市内阁投票通过的个别调整法案,结果在获得北京批准的情况下,被天照以逻辑产生冲突,无法执行而拒绝了。然后接下来的十一次调整法案,其中有六次被拒。” “女娲不是可以修正天照吗?” “嘿,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毫无疑问,子系统运行异常应该会直接触发“女娲”相应的机制自动执行修正方案,如果修正失败,北京那边也可以回滚子系统版本。事实上北京那边的回馈也是如此,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敷衍行为。因为天照已经差不多5年没更新过了。后来北京那边又推说是受到巨型风暴的影响,传输数据出错引发的小问题……。小问题,呵呵。” 我明白安娜的话外之音。 “就像隔离舱一样。天照的核心是独立封闭的,所有外部数据进入天照之前,都由镜像系统执行,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进入天照。即使,假设有一种潜伏性、隐蔽性非常强的病毒,骗过了镜像系统,侵入了天照,但还有权限更高,版本更古老的副核会取缔天照。这几乎是万无一失的安保措施。所以,不可能是数据传输的问题,也不应该是版本更新的问题。” “那为什么还会出现问题》你说被拒绝了六次,也就是说,天照一直没有被修正,也没有被副核取代?” 安娜摇了摇头:“不……,现在运行着的,就是副核。”她拿起一边的酒瓶灌了一口酒,爬下了床,舒展了一下赤裸着的健美修长的身躯,她的股沟上方,隐约能看到有一个轻微突然的圆形疙瘩。她站在了落地玻璃窗前,说道:“我怀疑是女娲出了问题。” 我突然想到了刘全旭对我说过的一件事——有的城市宣布独立了。 “如果像你说的,是女娲出现了问题,所以应该不止东京市出了问题吧?或许全世界所有的殖民城市都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是内阁成员,即使我是内阁成员,殖民城市之间是不能私下通讯,一切都必须经过北京的批准并且在全程监视的情况下进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堪培拉那几个城市的独立,你以为是因为这次的系统异常?严林,独立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否则东京这边早就独立了,毕竟我们的区长天生就有叛逆的血统。实际上,堪培拉那边的做法是利用巨型风暴造成的女娲与“拜艾梅”失联的真空期,强行让“拜艾梅”当机,最后双向侵入核心从而篡改核心数据来摆脱女娲的控制,这种技术东京早就具备了,毕竟我们这里有科协的一个大分部,但东京并没有选择这样的方案。” “你是说,东京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打算独立了?” “废话,就像你想极力摆脱芯片对你的控制一样。现在外面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资源的匮乏我看很快就会到了科技手段也无法解决的地步,在这样的前提下,所有的殖民城邦每年都要输送大量的物资到邦主城去。嘿,除了公民芯片的把控,再通过物资的管控……,真是一套近乎完美的手段。现在情况越来越明显了,邦主城那边是希望集中物资,最大限度地在现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保存下去,殖民城如果不想坐以待毙的话,独立是必然的。” 安娜嗤笑一声,突然转生,带着某种明悟的表情,语气讥讽地说道:“你知道堪培拉独立,却不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关于堪培拉独立,刘全旭并未对我说了多少东西。安娜咯咯地笑了几声,那对饱满的rufang不住地狂颤着:“那是整个城市半数人的性命。” 半数……“人命如草芥啊。不过倒是平白增加了不少口粮。但人口的缺乏……我看堪培拉也折腾不了多久了。” 安娜又爬回了床上,掀开被子在我身边躺了下来,一只手撩拨着我下面已经抬头的小弟弟,一边吐气如兰地在我耳边说道:“天亮了,我还有事要办,如果你还想,那么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在拿到第二份资料之前的日子里,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所以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小男友了。” “你的男朋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没有选择呆在安娜那里,而是直接回去向刘全旭汇报。 “一切顺利吗?” 店铺里,刘全旭在摆弄着一个机器手臂。他语气非常平淡,就像是问我吃午饭了没有。但我好歹也是拥有芯片cao纵系统的人,立刻从他这个问题里面发现了问题。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不是可以通过这里记录我的一切言行吗?”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去。 “我知道安娜小姐的住所在哪里,信号塔是端脑体现控制力的地方,我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窥探欲而损失一名来之不易的棋子。”他嘿地笑了一声,又说:“另外,收起你的小聪明,不依靠系统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最好祈求端脑没有发现你脑子里的东西,否则当触发修正行为的时候,附加在控制芯片上炸弹也会随之触发,到时嘭的一声,在端脑修正你之前,你的脑袋就会炸成烂西瓜。” 看着刘全旭那恶心得让人想狠狠地臭扁一顿的鞋拔子脸,我表情平淡地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刘全旭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是在分辨我是否对他撒谎。 人类其实充满了缺陷。明明通过系统的测谎功能就能清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谎,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做出这种行为。 “那样最好。哎……” 他低吟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工具,靠在了椅背上:“不用表现得那么沮丧。其实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分别,或者说,全世界的人都差不多,被端脑控制之余,还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cao纵着。不过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我们不用去思考太多没必要的事情,只需要根据命令行事就好了,不用像一只瞎了眼的野狗一样乱串,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屠夫的案板上又或者摔死在哪条水沟里。你乖乖地替我办事,好处是少不了你的,除了执行任务或者一些必须的检测行为,我也不会干涉你的正常生活。” 刘全旭的话丝毫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因为端脑不会无缘无故干涉我的思想和行动,但自由教可不一样。但我还是回了一句:“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那就好。” “还有……,安娜那种女人,你在她身上爽一爽就算了,无论她对你说过什么,她的话,一句都不能相信。” “为什么?” “因为信息不对称,我想你是很清楚的,你根本没有辨别真假的能力……,另外……” 突然,刘全旭闭上了嘴巴,然后外面的塑胶门帘响动,我扭头看去,一名穿着黑色风衣,留着莫西干发型的、大概四十来岁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男子只有一只右手,左手在肩膀的部位空荡荡的,只能看到被铁盖子盖起来的接驳口。他脸色阴沉,右眼已经完全换成了电子眼,漆黑的镜头瞳孔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蛋上显得异常的醒目。 “我的手臂修好了吗?” 男子先是眼光冰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开口问道。 原来是刘全旭的客户。 刘全旭头也没回,应了一声:“稍等一下,还需要进一步调试。” “那不用费劲了。” 我看到那男子的嘴角牵起一丝怪异且僵硬的笑容,手缓慢地抬了起来。 “嗡——” 非常突然的,一声高频声音的同时,我只能看到眼前闪烁了一下红光,像闪电般地一闪即逝,然后在我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男子的手臂摆动了一下,红光再次闪烁,这次同时响起一声低沉的“噗”的一声,然后在纳米虹膜的帮助下,我看到另外一边的墙壁上多了一个细小的击穿孔洞……。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等男子缓慢地垂下手臂,我才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心脏乱跳地等待接下来的审判。这个时候,脑袋多了一个洞的刘全旭身体才开始歪倒下来,脑袋撞了一下铁桌子,又溅射出一蓬血花,然后才摔倒在地板上。 “别杀我,我只是客人……” “我没有浪费能源的坏习惯。”男人摇了摇头,又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你想和警察打交道?就在一个自由教间谍的死亡现场?相信我,这不是一个有趣的决定。”这是英语语法式的中文句子。听到男子说的话,我立刻醒悟过来,迈开脚步,想要迅速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我要走出店门的时候,那名莫西干男人又回头看着我说:“那块终端你不要嘛?我亲身体验过,cao纵自己是一种很有趣的行为。就在刚刚。”我愣了一下,立刻冲进店里面,把刘全旭的尸体翻了过来,顺利地在他衣服内袋找到了他的终端。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被自由教的人控制了?他是政府的人?不……如果是政府的人,只会活禽我,不可能躲避警察。 我脑中乱糟糟的,这些日子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我完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暂时来说,对我来说是好事,我昨晚还在寻找解除控制的方法,没想到今天天上就掉了一个大馅饼下来,居然这么戏剧性地让我脱离了自由教的控制! 出了强能机械店,还没有人发现里面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莫西干男子优哉游哉地走进了人流中,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一路上,他都也没说话,一直到我觉察到好像没什么问题,打算离开他的时候,他仿佛脑后面长了眼睛,转过头来喊住了我:“继续跟我走,罗教授要见你。” *********我没想到,这一切不是什么天掉馅饼,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个小时后,还是那个办公室。但这一次,罗东升教授左手旁边,站着一名身高大概170以上,穿着黑色连衣裙、黑丝袜、黑手套,甚至黑面纱的长发女子。 唯一露出在空气中的眼睛,那是一对朱红色的眸子,那怪异的颜色让你绝对不会怀疑,揭开那层黑色的面纱后,那或许同样朱红色的嘴唇里面隐藏着两枚能吸食血液的尖牙。 “坐。” 罗东升教授放下手中的文件,指了指他面前的位置。我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物,再感到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一抬头,一道锐利的目光刺过来,我的脑袋仿佛被这道目光刺穿,我再次低下头去。 就在我觉得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无需紧张。” 他挥了挥手,整个办公桌无声无息地开始下降,沉没到地面下去,我和他之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这个时候,哪怕他说了一句无需紧张,我还是担心下一秒我会不会被丢进这个看上去像是能吞没一切的洞口内。但我很快在内心安慰自己:罗严,如果对方想要你的性命只需要动动嘴皮即可,你的生命甚至不如对方几秒钟的时间来得重要,所以还是安心一点吧。 我的担心毫无疑问只是因为过度紧张,很快,从黑洞里升起了一个茶几,上面放着两个茶杯,洁白的陶瓷茶杯内,装着散发着热气的红茶,在茶几快速升起运动的过程中,茶水连一丝涟漪也没能泛起。等茶几完全升起到合适的位置停了下来的时候,罗东升教授拿起茶杯,翘起了二郎腿,身体往柔软的椅背靠了下去,他喝了一口茶,顺手把茶杯放在旁边升起来的金属柱子上。 “不试试吗?在外面你可喝不到这样纯正的红茶。我一直以强大的克制力自诩,然而在这玩意面前,我就是一个臣服的羔羊。” 我的身体发出咯吱的机器响声,小心翼翼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入口温热的液体如同白开水一般,我并未品尝出什么味道来。 “哎,让你放轻松点,你在糟蹋好东西。” “不……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道歉。 “罗严,你怎么看待命运这个词语的呢?” 正题来了!命运?是我的命运吗?和身体的僵硬不一样,听到了罗东升教授的话,我的大脑仿佛被触碰了什么开关,在一瞬间就扫除了杂思快速地运转起来。 “我……我记得您讲过,命运是概率学最美的产物,我非常认同您的看法,所以……我的回答大致也是如此……” 这是一种非常讨巧的回答。我抬起头偷偷地看了罗教授一眼,想在上面寻找一些正面或者负面的反馈,但我看到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杯子中的红茶。 “哦……,没想到我的一句碎语你居然留意到了。”他呵呵地笑了一声,这让他整张惯性严苛的脸舒展开来,也让我的心稍微地放下了少许。 “作为一名科学家,把命运归咎于概率学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实际上那并不是一个很恰当的类比,因为有时候概率是可控的,但命运却不可控。” 他放下了茶杯,但不是放在椅子边上,而是坐起了身子,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他双手手肘撑在膝盖部位,手掌交叉让下巴撑在上面,老式眼镜那厚重的镜片后面的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散发着某明的光芒:“否则你根本没有机会再坐在我面前了。” 我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罗东升教授扬了扬手,他旁边的女人开声了,声音非常的磁性:“科协的荣誉神圣不可侵犯,所以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冒充科协成员是十恶不赦的死罪,你本该死在我的手上,你要感恩罗教授,因为他的宽宏大量,你活了下来;然后,你认为安全局局长的孩子会是一个能被轻易戏耍的傻瓜吗?像他那样身居高位的家族,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背后都有一个智囊团,所以,实际上你的真实情况他很快就调查清楚了。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他没有立刻干掉你?那是因为他在玩游戏,你们一家人就是他游戏里面的NPC,只是为他提供一场消遣的伦理戏剧的演员罢了。后来他腻了,想干掉你,因为自由教需要一名即用即弃的合适棋子,你又活了下来;如果不是黄义安,你上午已经死在了强能机械店里,或者,死在黄义安的手上。还是因为罗教授,你又活了下来。” 整个办公室里回荡着嗡嗡嗡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某些仪器在运行还是我大脑里的发出的,我呆滞地看着红眼女人,一直到她说完,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呵……” 我直接笑出声来,此刻也再也没有什么紧张感了,我只是想笑,就是想笑。 我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蝼蚁。我就是蝼蚁。原来谁都可以随意地捏死我,踩死我,我甚至还必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就像一块牛扒,天生就是等着别人把我切成一块块被烈火烹饪煎炸供人享用的。 我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一直以来我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打拼甚至应该说是挣扎求存。我不断地计划着、谋划着,挖空心思,耗尽脑髓……。但今天听到的话让我觉得,我付出的一切是如此多余,如此的徒劳无功。我一直以为抱上的大腿,赵磊根本就是在戏耍我。 他们仿若神灵,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的未来全看他们的心情、喜好,根本无关我做了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吗?我还应该死多少次?为什么还要救我,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看向了罗教授,我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看着他。我本来应该跪地磕头的,因为按照那个红眼女人说的话,他至少救了我两次了。 但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些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哎,我发现我也被罗教授影响了,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科学家对吧?总是说着些神神叨叨的话,命运啊,宿命啊……。不过有时候想想,好像世界真的存在这些玩意,要不本该死在我手里的亡灵怎么会成为了我的同僚呢?” “这是徽章,既是你的身份证明,也是一块功能芯片,你可以通过连接它取得相应的权限。但如果不是科协相关的活动和内部的会议要求佩戴,不可佩戴于身外。知道赵磊怎么发现你冒充的吗?” “就是因为我没有这块东西?” “不仅仅是如此。” 三级科研员,梦寐以求的身份,就这么轻易地到手了。当初。自己自以为是认为自己被赵磊误会成了科协的人后,我就克制不住地经常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真的进入科协,成为科协的一份子。然而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我却没有一丝兴奋的心情。 作为引荐人,红眼女子的名字叫伊莎贝拉,我没看过她的面孔,但没想到是一名外国人。我以为她那一身黑的打扮,加上那对不带任何感情光彩的眼珠子,会是一名性格冰冷的女人,没想到却是一名话痨……她总是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待会你去医院,用科协徽章申请更换三级公民芯片,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正式成为内圈里的贵族了。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三级公民吧?” 对。曾几何时,能维持在4级就是我一辈子的奢望了。 “三级公民是公民系统的分水岭……。罗教授指派我去调查你,所以我知道你们家曾经有机会进入内圈。但我告诉你,那其实不算内圈,而是开放的界限住宅区,只是一种激励中层人士的手段罢了。等你们家真正搬进去后,你会发现,或许还是外圈比较好。在外面,你们是外圈的上层人士,但在内圈,你们是衬托那些贵族的泥土。” “但这些讯息你们并不清楚,你也知道,现在所有的媒体都是宣传局把控的,你们看到的一切信息都是他们希望你看到的,或许你们曾经怀疑过,但现在已经习惯了吧。你们的世界观根本就不仅仅是观察体验得来的,有人在上面给出了框架然后肆意地涂抹着……” “能说重点吗?” 我有点受不住她像一名老师或者什么的,在不断地教育我。 我翻弄着手中的徽章,一个蓝色的圆形中有一个绿色的正方形,正方形中又有一个红色的三角形,不知道什么金属制造成,异常的冰冷,像拿着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块一样。 “重点就是,大家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伊莎贝拉的红色眼珠里面,快速地闪过一大串数据流:“例如,同样的公民信息界面,赵磊看到的和你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他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又例如,一些违规cao作,对于你来说,系统只会拒绝,或者直接就无法cao作,但以赵磊的公民等级,系统还会额外解释拒绝的原因,例如出示你的科协成员身份……。” 所以,赵磊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科协的人。想起我那些日子里,我的那些拙劣的演技,一种nongnong的,让人从内焚烧到外的屈辱感把我笼罩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喜欢说这句话?你通过软件读取了我的思维吗?” 我打断了伊莎贝拉的话。 “根本不用软件,作为同僚,而且在不久将来,我有预感要和你一起行动,那我不妨跟你说多点……” 什么?我觉得根本上就是她自己单纯喜欢唠叨罢了。 “其实控制一个人根本不需要芯片,在没有芯片之前,有种东西叫调控,只需要政策一变,人的思维也会跟着变……”伊莎贝拉敲了敲脑袋“别把这个东西想得太复杂,为了方便工作,其实它简单得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科技无法模拟它却能用芯片去控制它。” “你以为你们是自主选择生活的?早在芯片之前,就已经开始利用大数据分析社会构成,政府会比对不同城市的数据挑选最优方案……。简单举个例子,多少人口需要多少警力资源?高科技年代你知道为什么还无法杜绝犯罪呢?是经过计算,杜绝犯罪的成本太高了啊……,我换种说话吧,一辆车的某个部件设计不合理会造成交通意外,如果召回的成本高于死亡概率和打官司赔偿的成本,嘿,那些商人才不会管哪个倒霉蛋死呢。” “所以,要知道你的想法太简单了。” “顺便说一句,你的公民芯片,最好去第三附属医院去升级,出示你的科协徽章,会有我们科协自己的医生帮你执行手术,顺便可以把你大脑里的cao纵芯片给摘除。如果你想体验自己cao纵自己的感觉,可以再申请安装一枚“矩阵3型芯片”。你脑里的那枚“拉撒路2型”实在是太粗糙了,体验感实在不敢恭维,我有时很担心它出个什么故障能直接把人的脑袋给炸掉。但记得和你的医生说你要保留它,不然他可能就顺手黑走了,这个玩意在黑市里的价钱非常的的高。” *********命运真的很奇妙,我像个皮球一样,被不同势力的人踢来踢去的,最后居然成了踢球的人? *********联考结束的第二天,所有的学员都必须回到学院,等待成绩的公布,不过我已经不再在乎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了。 就在我百无聊赖,拿着终端观看着母亲的大脑活动时,旁边的对话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知道吗?我听说……自卫军在福岛区遭遇了重创,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 “前天的消息了,不过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哼——!自卫军自己是什么货色他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三十二军当初也没敢对福岛动手,这群只知道欺负贱民的家伙们是哪来的自信?” “那也不至于折损这么多人吧……。不管怎么说,这个冬天看来并不好过啊。” “你这是什么话,有晶盾在呢,就算自卫军折损了人手,届时不过是死多些贱民罢了。我们在内圈,只要盾心开启,直接承受核弹轰炸也不是问题,你担忧什么,还是说你找了个贱民女友,突然担心起她来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老鼠一样的家伙……” 果不其然,他们说着,那轻蔑的眼光就朝着我扫了过来。班里几乎9成都是内圈子弟,提到外圈的时候,他们几乎毫无意外地要看向我们这些“贱民”,以满足他们的优越感。 我已经今非昔比了,本来想要直接对视过去的,他们却是很快地把视线挪开。 我皱了皱眉,心里一方面被刚刚无意听到的消息感到震撼,一方面心里同时嗤笑:直接承受核炸?夸张手法也不是这么运用的,而且这些二世祖根本就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往四周看去,果然,安娜和赵磊都没来,不止他们两个,其余几个太子爷都没有出现。 妈的!这是要变天了? 我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心里第一时间涌起的就是这个念头。 那群猪猡,拥有内圈的消息源,却犹如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自卫军是城市的中坚防御力量,也是城市的维稳工具,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外使用的,因为这是城市的基石。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一片平稳的样子,这个半球形小世界里已经经历过3次暴动了……如果不是动摇根本,或者经过内阁成员全票通过,“天照”是不会直接干预公民的大脑芯片的。更何况,现在的“天照”会不会回应政府的诉求并不好说。 我一直坚信,无论事情多么诡异也好,多么反常也好,其发生也必然是有因由的,巧合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几乎是凤毛麟角的事情。那么,以这个作为前提,而如果他们说得消息无误的话,问题就来了,自卫军是出于什么理由对福岛区动手呢?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作为战争时期仅剩的四十三支军团中的一支,三十二军之于自卫军就是正规军和民兵的对比,但即使是这样,在所有人都知道福岛区是东京市的心腹大患的情况下,三十二军在试探性进攻后就再也没有动作了,那自卫军又是哪来的自信与勇气,敢对福岛区动手呢? 不管怎么说,这无论对于内圈和外圈,都是一个重磅消息。 如果自卫军真的出事了,整个城防系统都会出问题,那么,我现在所在的安置区也会变得异常的危险,白灾的影响届时就不仅仅是物资供给的问题了……想到这里,我再也没有心思等待公布成绩以及接下来的毕业会了,直接就离开了学院。 我要早做准备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