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暮色昏沉，京城的小雨淅沥沥地泼洒街道，打伞的人行色匆匆，豪车时不时溅起一阵水花又重新归于平静。

    莫寒枝蜷缩着上身坐在公交亭避雨，流血的下半身让她在骤然袭来的冷雨中疼痛难耐。

    斜风时不时吹入冷雨，莫寒枝单薄的外套被打湿得厉害，只好更紧密地抱着双臂。

    一个正方形的暖身贴被递了过来，莫寒枝抬起头，碎发被水浸润得紧紧贴在苍白的脸上脖颈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把暖身贴的主人看得愣住了。

    “你、你是不是冷啊，快拿去用吧。”递过暖身贴的女生看到她突然脸红，一动不动地盯着莫寒枝。

    “谢谢。”莫寒枝瞥了她一眼，将暖身贴贴在背后。

    女生脸红得越发厉害，从包里又拿出两个暖身贴，“你够吗，我这里还有。”

    莫寒枝习惯了接受别人的好意，不客气地接过两个暖身贴，往胸口和肚子各拍了一个，对她笑了笑：“多谢你，这些够了。”

    眼见7路公交到站，莫寒枝道过谢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上车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收拾好自己，莫寒枝把手搭在小腹上，睡是暂时睡不着的，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存款来。

    自从父母去世，她就开始靠着自己和堂姐的帮助上学。尽管亲戚把上学用的电脑手机都包了，学费用了贷款，生活费有国家补贴和堂姐的帮助，但，她偏偏读的是美术，想到刚毕业就要担上十几万的债务，不免有些沉重。

    怀着沉沉心事入睡，幸而第二天是周六，兼职也定在下午，莫寒枝听着窗外的雨声，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

    出门时雨小了许多，莫寒枝的痛经也随着时间慢慢平稳下来，睡觉前的胡思乱想再一次被抛之脑后，她又重新感到轻松。

    得益于她顶级美术学院学生的身份，兼职还是很好找的，辅导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孩儿美术，雇主和学生都很好说话，莫寒枝感到由衷的松了口气。

    看来这次的家教可以持续很久了。

    刚走出小区门口，狂风暴雨骤然袭来，莫寒枝的伞被风吹得翻转，不得已返回小区保安亭暂时躲避。

    保安还记得她，“是莫小姐对吧，杨女士她们家今天的家教。”

    莫寒枝勉强对她笑笑，突然间头上的皮筋断裂，长发随着雨水黏在皮肤上，湿滑粘腻得让人心烦意乱。

    “快进来坐坐避雨吧！。”和善的保安阿姨不忍心，打开保安亭的门，一辆低调的奥迪在这时驰来。

    莫寒枝正要进保安亭，回头望去，一辆普通的黑色奥迪，她分不清这是什么款式，只知道从前爸爸介绍过政府官员会用这款，级别还不低。

    她拿这辆车当成今日的风景，并不过多在意。奥迪也很快被机器识别，缓缓驶入小区，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又很快合起。

    第二日又是这户人家的兼职，只是昨天的奥迪再次出现，进来后，副驾驶下来一个莫寒枝说不上年纪的男人，似乎二十多岁，气质又很斯文儒雅，她很少见过不戴眼镜还能一派斯文的人，于是多看了两眼。

    偏偏两个人似乎还有些缘分，进到电梯还在一起，男人随意地问：“几楼。”莫寒枝于是瞥向他，并不回答，只是自己刷了11层的卡。

    男人愣了一会儿，伸手刷卡，8层。

    8层，她知道的，住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昨天上楼乘电梯的时候恰好遇见，漂亮得她都忍不住看了一路。

    于是莫寒枝被一连串的巧合弄得心浮气躁，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又仔细看了看男人。

    男人斜着眼睛，注意到莫寒枝看他。

    只是他并不说话，慢慢转身过去，俯首和莫寒枝对视。

    莫寒枝被他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男人挺高的，低着头看人颇有威势感，把她看得心虚低头。

    八层到了，男人似乎无意再吓她，只出电梯时回头，轻飘飘瞥她一眼，可惜莫寒枝装鹌鹑，没看着。

    十一层到了，莫寒枝规规矩矩地按门铃，雇主给她开了门，小姑娘挺喜欢她，快快乐乐地跟着一起牵着她的手去了画室。

    教完两个小时，莫寒枝道过再见便走了，只是在楼底下又瞧见那辆奥迪。

    那个男人开着窗，坐在车里抽烟，时不时往外瞥一眼，十足的心烦意乱模样。

    莫寒枝的好奇心被他在电梯上那黑黢黢的眼神给吓退了，不再多想，匆匆向小区门口走去。

    “再见。”莫寒枝冲昨天给她躲雨的保安笑笑，刚出门口，却看见那辆奥迪跟着出来了。

    倒不是莫寒枝自恋，只是像她这样明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的姑娘，总免不了高高的警惕感，她没觉得奥迪跟踪她，只是直觉危险，恰好前方公交亭停下一辆公交，她便随着人流上去了。

    绕七绕八地回到学校，莫寒枝想起明天的兼职，挺高薪一工作，某高级会场的迎宾小姐，她也是挤掉不少人才应聘上去的。

    想了想生活，莫寒枝叹了口气，爸妈还活着时明令禁止她叹气，说是叹气会把运气叹走，只是执行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用。

    上午上完课，莫寒枝匆匆吃完午饭便回宿舍收拾化妆品，跟室友打个招呼又借了一些，又匆匆离去。

    员工间照着流程化完妆，拿上分发的工作服，莫寒枝摸了摸，发现这旗袍料子还不错，颇有些惊奇。

    旁边的女生看了她一眼，边穿边说：“这衣服可以带走。”

    莫寒枝不知道说什么，抬起头发现女生在整理衣服，也没理她，于是她也闭上嘴。

    她负责的活儿不是什么重要的，到门口带着来的人到会场然后回来继续，负责人简单介绍一下路线就让人把她们带走了。

    于是莫寒枝到门口扬起标准的微笑，几批客户后逐渐熟悉了流程。

    一辆挺好看的车停在会场门口，经理和中午见到的负责人到了门口迎接，用不上她什么事儿，她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充当花瓶。

    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那辆奥迪车里的男人。

    一众人地围着车上下来的男人，不用想也知道他身份不凡。

    偏偏他又看起来挺年轻，挺斯文好看，惹得几个漂亮的迎宾小姐倒吸一口气。

    众星捧月地走到门口，男人却开口：“不用跟着我了，各位忙自己的去。”

    依旧是很文雅的模样，只是说话是纯然的命令式，说罢，随手一指指到莫寒枝，“你，带我进去吧。”

    莫寒枝还没反应过来，经理就忙着把她推出去，“小莫，带李先生进去，好好地参观我们的会场。”

    “李先生，这边请。”莫寒枝扬起标准的微笑，伸手示意李先生跟她进去。

    只是进去了，李先生却不让她离开，说：“你们经理不是让你好好带我参观，走什么。”

    眼神中满是戏谑，莫寒枝知道他认出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在这儿做兼职，只参加了迎宾的培训，导览的培训看也没看过，实在不熟悉。”

    他这时却谦和地笑笑，“不要紧，你知道哪些，带着我看看就行。”

    莫寒枝只好硬着头皮带他四处参观，说的话全是盯着会场讲解图念出来的。

    心里却只觉得无语，拿着迎宾的钱干着导览的活儿，也不知道加不加工资。

    更何况这位李先生一直用一种含笑的眼神望向自己，把莫寒枝看得头皮发麻。

    “嗯，你讲得挺不错。”李先生笑意更明显了，“今天你就做我的私人导览怎么样。”

    在莫寒枝脸垮下来之前，李先生补充道：“有小费的。”

    说罢，边上的助理递来一叠钞票，李先生递给莫寒枝，“分外之事，应该我付出的。”

    这话说得格外暧昧，莫寒枝却理不清他这话里什么意思，只知道他给的钱太多了，拿了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