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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血清菊(41-44)

    41

    从北砀山到姑胥四百余里,常人需三月聚粮,跋涉半月。前来狩猎的贵族往

    往绕东而行,到鹤汧水再顺流直下,路途虽然远出百余里,但借助水力,昼夜行

    进,只需七天。

    子微先元对这里地形颇为熟悉,他用了一日一夜,径直穿过北砀山,进入河

    流密布的姑胥平原,再循水北上。子微先元一路留意,并没有发现祭彤等人的踪

    迹。因为还带着眉夫人,他不再停留等候,就地觅了条小舟,连夜驰往姑胥。

    这条水路顺风顺水,升起轻帆,小舟便随波北去。子微先元奔驰一路,这会

    儿才松了口气。眉夫人却是初次离开深山,满眼都是新奇。子微先元索性在船头,

    将她拥在怀中,指点两岸的景物。

    小舟在月光下轻驰,两岸尽是连绵不绝的稻田。姑胥的富庶,一多半就来自

    这些每年成熟三次的香粳稻。此时已是深夜,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夜幕穹庐般

    低垂下来,闪烁的星光彷佛触手可及。淡淡的稻花香气沿河飘荡,四野一片静谧。

    眉夫人偎依在子微先元怀中,美目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她这时才知道,天

    地如此之大,相比之下,自己以前居住的庄园就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姑胥的香粳稻天下驰名,不仅遍及南荒,还作为贡品进贡给北方的天子。」

    眉夫人忽然露出害怕的眼神,小声道:「那是什么?」

    子微先元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禁失笑,「那是稻农扎的稻草人。」

    眉夫人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样子那么奇怪,奴家还以为是那晚的坏人呢。」

    子微先元大笑起来。眉夫人赧然摀住面孔,忽然臀下一动,一个yingying的物体

    不安分地顶住她腿间。

    抱着这样一个妩媚的妇人,耳鬓厮磨,肌肤相接,难免会有身体反应。子微

    先元尴尬地说道:「唔,那些稻草人怪模怪样,难怪你会看错。」

    眉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挪开身子。

    「哈,如果把一身布条的翼道弟子放在田里,用来吓吓鸟雀,倒是不错。」

    子微先元正说着,美妇已经伏下身,用红唇含住他的阳具,柔媚地吞吐起来。

    眉夫人的唇舌滑腻之极,卷动时传来阵阵快感。她用指尖扶着阳具,像吹箫

    般细致地舔舐着roubang。动作不仅优雅柔美,而且别有一番入骨的媚态。

    待阳具完全勃起,眉夫人吐出roubang,柔声道:「奴家已经是公子的人了,公

    子若要奴家服侍,只管吩咐奴家。」

    子微先元笑道:「好个可意的美人儿。」

    眉夫人垂首拉起船舱的竹帘,子微先元拖住她的手,笑道:「何必进去,不

    如就在此间,一边赏美一边赏月。」

    眉夫人羞道:「让人看到了呢。」

    「夜阑更深,哪里还有效?」

    正说着,前方的河汊传来一阵丝竹乐声。

    一条楼船缓缓驰来,船上张灯结彩,与寻常的商船大相径庭。高大的船体与

    小舟相错而过,只听船上调笑声不绝于耳。忽然一个白光光的身影从舱内跑出,

    却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子。

    她刚奔出几步,就被一个华服男子追上,搂住她赤裸的胴体上下其手。那女

    子乞求道:「奴婢真的不能再饮了。」

    那男子道:「不喝容易,就在这里伺候大爷吧。」

    说着把那女子推到船边,拉开衣服,硬生生从她臀后插了进去。那女子扶住

    船栏,半身悬在船外,两只rufang摇晃着,被干得不住痛叫。

    楼船驰出很远,眉夫人才回过颜色,「那是什么人?」

    「是姑胥的娼妓。」子微先元道:「你见到的这是私妓,还算好的。若是官

    妓,比这更不堪。」

    眉夫人心有余悸,「那些女子是哪里来的?」

    「私妓大多是买来的,官妓是犯了官刑的罪奴,还有战争中的俘虏,不许赎

    卖。」

    见了这一幕,两人绮念全消。看到眉夫人面露不忍,子微先元不由心生怜爱,

    两人便在船头相偎而卧,在静谧的夜色沉沉睡去。

    沿河行了三天,第四天清晨,缕晨曦透入船舱,子微先元睁开眼睛,先

    看到眉夫人那张娇媚如花的玉脸。眉夫人侧身坐在他旁边,一双水灵灵的美目凝

    望着他的脸庞,眉眼间满是喜悦。

    子微先元笑道:「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眉夫人掩口而笑,过了会儿声道:「公子生得很像一个人。」

    子微先元叹道:「我还以为我生得特别好看,你才开心。我长得像谁?」

    眉夫人垂下首,「奴家以前的夫君。」

    「哈,」子微先元笑道:「真的很像吗?」

    眉夫人点了点头,「次见到公子,奴家就觉得公子很亲近。才絮絮说了

    许多。」

    子微先元摸摸脸颊,「没想到还有人能跟我一样,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十足,

    这样的人才,任谁都过目难忘。」

    眉夫人眼中一丝怅然被他的调笑化解开,笑得弯下腰。

    光线突然一暗,小舟彷佛驰入地下,舱外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看着眉夫人

    惊讶的目光,子微先元笑道:「这是姑胥的城下河,出来看看吧。」

    眼前是一片宽无边际的河水,无数石柱从河底升起,弯成无数拱桥,撑起了

    头顶巨大而整齐的石块。那些岩石经过岁月的风蚀,被挤压得连为一个整体,斑

    驳的表面显露出沧桑的痕迹,映着粼粼水光,宛如旷古留存的遗迹。

    然而在这庞然的城下河中,却荡满了各种各种的船舶。小的只是一个可划的

    舢板,大的则高及两丈,卸下桅杆的舱顶几乎贴到石穹顶部,挟裹着海洋的气息。

    有两条船只驳接成的舫船,还有单体船舶相连而成的庞然大物,泛江巨舸。

    有简单直接的独木舟,还有结构精巧的画舳。有专门载货不设客舱的漕船,还有

    壁起板墙,上覆舱盖,有如水上人家的舲船。此来彼往,络绎不绝,彷佛天下的

    船只都汇集到此处虽然是白昼,这里的景色却彷佛午夜。在桥拱相接处开着石门,

    门口点着灯火。住来的船只泊在门前,从船上卸下货物。交易后,货物由人力运

    往仓库,或者经过加工,或者直接送往商铺。

    小舟在无数船只间川行,彷佛划过一座建在地下的城市。姑胥是八水交汇之

    处,大小河流密如蛛网。起初人们在河上建成拱桥,船只从桥下穿过。经过数百

    年的构造,城市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城市外围交易、卸货的船只越来越多,那些

    拱桥一座座并在一起,最后连成一体,将河流覆盖在城市下方。

    划行了半个时辰之后,眼前忽然一亮,阳光重新照在船篷上。越过外围的城

    下河,才真正进入姑胥。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笔直的河道两侧砌着巨石,河水

    变得平缓。一座座拱桥横跨两岸,岸上商铺林立,游人如织。

    「姑胥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城市,一个姑胥人从生到死都不用离开城市,就能

    享受到世间的一切。」子微先元道:「这座城市里不仅汇集了南荒所有的种族,

    还是海洋与大陆交易的中心。当一个来自南海的鲛人与一个来自极北的雪族交易

    时,他们的足迹相连,会超过两万里。让一个人去走,也许需要十年时间。」

    眉妍目眩神驰,这里的繁华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像做梦一样,再想不到世

    间如此繁丽。

    一段十余丈长的堤岸被修建成台阶状,旁边是可以推拉货物的坡道。小舟在

    石阶前缓缓停下,子微先元挽起眉夫人,「我们要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了。」

    商贩和往来的旅人各自cao着不同语言,子微先元像是每种语言都懂一些,他

    娴熟地与人交流着,最后敲定了一所宅院,先付了一月的租金。

    「租金我再多付你一成,但两个时辰内要把一切收拾好,我随时都要搬进去。」

    那个来自郦渚的商人满口应承,接过酬金。

    「我带你到街上走走,买些衣饰。」

    眉妍早把他当成最亲赖的人,再无异言。子微先元拉起她的手,「最好的丝

    绸坊都在南市。来吧。」

    峭魃君虞微微伏下身,肩背肌rou突起,忽然振臂一掷,石矛呼啸着将一头苍

    猿刺毙当场。

    峭魃君虞走到猿尸旁边,拔下石矛,低头大口吞食着热血,然后把苍猿钉在

    树上,剥下皮毛。

    凤清菊在他身后丈许出现,她长发只随意一挽,细白的肌肤柔润光滑,衣衫

    不染纤尘,明净得宛如玉人。凤清菊眉头皱起,不悦地说道:「枭王一早便在此

    扰人清梦,未免过分了吧。」

    峭魃君虞将石矛扎在地上,赤手掏出苍猿的心脏,抛给远处的爰居。

    爰居高傲地昂起头,对他理也不理,等猿心落到嘴边,才勉为其难地一口咬

    住。

    峭魃君虞用兽皮揩去手上的血迹,说道:「离此十里,有长湫万道,仙子可

    有兴致?」

    凤清菊又气又笑,「你不怕我一时兴起,取了你的首级,为民除害么?」

    峭魃君虞等她说完,然后竖起手指,「我与你赌一局。」

    凤清菊扬起眉梢。

    「如果我赢了,仙子便陪我去长湫。」

    「你若输了呢?」

    「君虞首级在此,任凭仙子来取。」

    凤清菊上下看着他,然后莞尔一笑,「赌什么?」

    「就赌我峭魃君虞的头颅。」峭魃君虞两手抱胸,昂起头颅,「我赌仙子今

    次不会取我性命。」

    「你输了!」

    凤清菊素手一展,清玉神剑流水般从腰间淌出,一扬就递到峭魃君虞颈下。

    峭魃君虞不以为意地抬起下巴。

    凤清菊哼了一声,回手将长剑送入鞘中,转身离开。

    峭魃君虞道:「喂,你输了。」

    凤清菊头也不回地说道:「忘了告诉你,我从不与人博戏。」

    峭魃君虞望着她柔美的背影,忽然道:「一个要求。」

    凤清菊停下脚步。

    峭魃君虞道:「既然你不赌,那么作个交换。你若陪我去长湫,我答应你一

    个要求。」

    凤清菊回首露出一丝笑意,「一个吗?」

    峭魃君虞点点头。

    凤清菊轻笑道:「如果你自尽,我会很高兴的。」

    峭魃君虞笑道:「你知道我不可能答应。换一个吧。」

    「那么停止在夷南的屠杀。」

    「这个容易。」峭魃君虞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

    长湫池在北砀山以西。数以万计的瀑布从宽近十里,高及百丈的山崖上垂落,

    犹如万条长龙跃入碧池。溅起的水雾笼罩在广阔的水面上,晨曦中幻化出无数七

    彩的虹霓。

    凤清菊轻盈地立在水上,衣袂在水雾激荡间飘举若飞。水边的岩石长年被水

    气侵润,湿滑异常,稍不留神就会滑落池中。峭魃君虞凭借石矛的锋锐登到石顶,

    但要像凤清菊那样立在水雾上却不容易。

    初升的阳光透过氤氲的水雾,映出凤清菊动人的背影。她风姿极美,纤柔腰

    身盈盈一握,白衣包裹下的胴体充满了宁静而舒展的活力,彷佛与眼前的美景融

    为一体。

    「你浪费了一个要求。」

    凤清菊望着眼前的美景,不经意地说道:「哦?」

    峭魃君虞道:「两日前,我已经传令专鱼,停止屠戳。」

    凤清菊唇角柔美地挑起,「枭王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与好心不好心没什么关系。」峭魃君虞道:「我夺取夷南,要的不是一座

    空城。夷南是南荒大邦,每年可以给我提供两万兵卒。」

    凤清菊讶道:「枭王屠戳如此深重,还想让夷南人充作你的爪牙么?」

    峭魃君虞道:「要让那些人屈服还不容易。谁都知道我峭魃君虞屠戳无算,

    能在我刀下留住性命者无不畏我若死。如今辰氏宗嗣已绝,夷南最后一名女王也

    为我所有。夷南人除了奉我为主,有何他途?」

    凤清菊道:「枭王一味残虐,不怕寝席下仇雠如火么?」

    峭魃君虞不屑地说道:「仙子太高看那些裸虫了。人这种东西最是卑贱,对

    他们宽仁,他们反以为你软弱可欺。与其让他们心存侥幸,不如让他们畏惧。」

    峭魃君虞道:「在我治下,没有人敢懒惰、欺骗、或者冒犯于我。因为我对

    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仁慈。我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在我手中就是虫豖蝼蚁,任

    何错误,无论有意无意,我都不会宽容。」

    凤清菊皱眉道:「枭王未免太过自信了。」

    峭魃君虞道:「如果仙子是一个夷南人,枭军攻城时会如何去做?」

    「当然会守城力战。」

    「如果你们的女王传令投降,还有多少人会死战到底?」

    凤清菊点了点头,「这一着确实难捱。」

    「没错。诏令一出,夷南军虽然还有万余,但除了银翼侯率亲随突围以外,

    其它人都放下兵刃。」峭魃君虞脸上没有半分骄傲的神情,他像在述说别人的事

    般淡淡道:「当枭军依照惯例,将夷南人无分贵贱一律贬为奴隶,你猜他们会如

    何?」

    凤清菊道:「没有人愿意做奴隶,自然是反抗到底。」

    峭魃君虞道:「自从攻取夷南,枭军便在城中恣意屠掠,敢于反抗的只有一

    个下场:死。」他笑道:「那些夷南人很快就噤若寒蝉,而且当他们看到昔日高

    高在上的贵族一样被贬为奴隶,就变得更加安分。」

    凤清菊怫然道:「枭王一味残虐,只能威吓一时,岂是长久之计?这样倒行

    逆施,不怕激起民变吗?」

    「反抗的都死在我的刀下,活下来的都是我的奴隶,如果仙子是夷南人,既

    不甘心为奴,又不愿被杀,会如何选择?」

    凤清菊道:「南荒又不尽在枭王手中,适彼乐土也未尝不可。」

    「错了。你会成为我峭魃君虞麾下的武士。」

    凤清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峭魃君虞轻蔑地一笑,「仙子可能并不知晓,攻取碧月和夷南时,最拚命的

    不是枭军,而是新归附的卢依人。他们博取战功不但能摆脱奴籍,而且可以像主

    人一样享用掠夺来的财富和女人。」峭魃君虞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鄙夷,「人类

    都是如此。看到征服者刀上的血迹,他们就会像牛马一样顺从。而给他们一块骨

    头,他们就会像狗一样追随于你。」

    凤清菊道:「为虎作伥者终究只是少数,建立在杀戮上的邦国,脚下的尸骨

    就是埋葬你的流沙。」

    峭魃君虞道:「整个南荒,没有一个邦国比我的更稳固,也没有一个诸侯比

    我强大。我杀尽所有老弱,不用再供养那些废物。我治下只有三种人,军士、工

    匠和奴隶。奴隶中不服从的都被斩杀;聪明的成为工匠,有勇力的成为军士。聪

    明和能开的都能从我手中获得利益,剩余的奴隶虽多,却是一群没有头脑也没有

    四肢的废物,他们心里只有对我的恐惧。那些虫蚁,除了听从我的命令,再没有

    任何价值。」

    凤清菊抿紧红唇,长眉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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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最听话的奴隶,最勤奋的工匠,最凶猛的军士,南荒诸国虽然人口兵

    甲百倍于我,但在我峭魃君虞眼中,不过是一条虚弱的肥牛,任由我逐一宰割。」

    凤清菊道:「枭王志向不小,要吞并整个南荒吗?」

    「现在我想的只是胤都。但看到奔腾的大江,也许我会改变念头。」峭魃君

    虞挥手道:「只有夜枭飞不到的地方,我才会停下。我不计较血统和出身,即使

    最卑贱的奴隶,只要立下战功,就可以获得特权。我不用豢养贵族和官吏,那些

    废物如果不想死,都将成为我的奴隶。对他们而言,只需要劳作和生殖就够了。」

    凤清菊缓缓道:「我原以为枭王只是匹夫之勇,如今看来是清菊错了。」她

    转过身,美目中异芒闪动,「枭王太厉害了。你已经说服我,你能够建成一个令

    人恐惧的王国。枭王如此野心,势必危及天下,清菊再无法坐视。」她深吸了口

    气,决然道:「下次见面,你我便是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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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滔滔不绝叙说的峭魃君虞顿时沉默下来,他怔了一会儿,然后道:「怎么

    会这样?」

    「我请你来这里,是因为我以前也在一条瀑布旁住过。」隔了一会儿,峭魃

    君虞缓缓道:「那时我刚换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每天都有虫蚁爬到我脸上…

    …」

    凤清菊打断他,「我与枭王是敌非友,就此别过吧。」

    峭魃君虞道:「再等一刻如何?」

    凤清菊又是疑惑又是不悦地皱起眉头。水瀑从百丈高崖跃入池中,声如奔雷,

    她的身影在水雾激荡下,彷佛随时都会飞去。

    峭魃君虞与她隔着丈许的距离,淡淡道:「能和你呼吸同样的空气,就是好

    的。」

    「这本来是一个珠宝商人的宅院,」子微先元左右看了看,「虽然不及你的

    庄院清雅,但还算干净。」

    眉妍推开窗户,略带湿意的空气涌入室内。这座宅院位于城市边缘,远离闹

    市的喧嚣。一条窄窄的小河从楼下绕过,河边种植着茂盛的杨柳,立在窗前,翠

    绿的枝条触手可及。

    「宅里有一对看守院子的仆妇,我也雇了下来。有什么事就告诉他们好了。」

    眉妍柔声说道:「公子费心了。」她年纪虽然不轻,但那种天生的媚姿却温

    婉地令人心动。

    在南荒,男子大都广纳姬妾,但子微先元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先收了一位外

    室。如果让祭彤鹳辛他们知道,少不了一番奚落。至于鹤舞,他几乎已经看到那

    丫头大大的白眼,多半要把他这师叔骂成不要脸的风流色鬼。

    「你先在此住下,我去见门中的师长。」

    眉妍将子微先元送到楼下,轻声道:「公子晚间可回来过夜么?」说着不禁

    晕生双颊。

    子微先元心里苦笑,一个弱质女子因为他流离失所,又被他收为外室,怎么

    解释都免不了趁人之危,好色无行的意味。只怕回禀之后,宗主会打断他双腿。

    子微先元心下暗叹,表面从容说道:「不必等我了。在船上几日都没睡好,

    今天就早些歇息吧。」说着他忍不住在眉妍粉腻的香腮上亲了一口,小声道:「

    给我留扇窗户。」

    眉妍含羞垂下柔颈。

    子微先元向仆妇吩咐几句,然后离开宅院。一出门他便冷静下来,这次是他

    离开最久的一次,从夜探枭峒,到北砀山遇袭,其间经历了碧月池覆没,枭军攻

    取夷南,月大祭司与辰瑶女王相继落入峭魃君虞掌中,还有与申服君交恶,翼道

    投入枭王麾下,再加上渠受亡国,鹳辛母妹被掳,师兄墨长风不知所踪……诸事

    纷杂错落,一时间难以理出头绪。

    姑胥对诸秘御法宗一视同仁,并没有倾向于某个教派,因此云池宗也在城中

    设有别院。若不是带着眉妍,子微先元一入城就该到别院见过同门。

    在姑胥的云池别院位于城东,主事者是大师兄公冶乔。子微先元是宗主破规

    收取的弟子,最小一位师兄也比他年长二十岁,公冶乔更是年过五旬,只是道行

    精纯,长须如墨,望之如四十许人。

    「你一个人?」

    「祭彤他们在后面,一两天就会回来。」

    「宗主已经等了多时了。」公冶乔把他引入静室,然后退开。

    子微先元在静室前长揖道:「先元拜见宗主。」

    与其它门人不同,子微先元只在祭拜天地时行跪拜之礼,即使面见宗主也只

    长揖为礼。这让鹤舞特别不服气,从小没少找子微先元的麻烦。

    室门无声地滑开,现出宗主神丰骨秀的身影。这位云池宗的宗主身躯长大,

    穿着一袭墨黑的长袍,一双黑眸神彩湛然,称得上神目如电。

    「坐。」

    墨钧身前放着一张几案,对面是一只蒲团,子微先元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然

    后盘膝坐下,笑嘻嘻道:「师尊气色真好,胡须也比徒儿离山时长了不少。」

    墨钧哼了一声,「哪里比得上你年少风流。」

    子微先元立刻闭了嘴。

    「你是越来越出息了。下山一趟还带个女子回来。」墨钧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来历?」

    子微先元原原本本说了事情原委,没敢有一丝隐瞒。待他说完,墨钧道:「

    翼道投靠了峭魃君虞?」

    「是。峭魃君虞的国师巫羽,就出自翼道,也许他们早有联络。」

    「巫癸失踪后,翼道声势虽不如前,仍是南荒大宗。那些大巫投身枭王……」

    墨钧叹了口气,「淮右危矣。」

    子微先元有些不明白,「枭军攻取夷南,与榕瓯、泽貊毗连。榕都地处深山,

    可以不论,泽貊的浮都就在大泽之中,与夷南的瑶湖相连,枭军沿湖而下,两旬

    即可抵达。为何会是淮右呢?」

    「淮右之危不在枭军,而在百越。」

    子微先元顿时醒悟,百越绝不会坐视峭魃君虞扩张势力,他们起初用赏格挑

    动诸秘御法宗与峭魃君虞互斗,谁知唯一能盟会诸宗的昊教却是由只顾一己之私

    的申服君出面。结果诸秘御法宗各怀异志,除了云池一宗,竟无人出手,翼道反

    而投靠峭魃君虞。

    眼下峭魃君虞已得了卢依、碧月、夷南三地,附近的一些小族迟早也将被他

    收入翼下。百越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即与北方的泽国媾和,大军南下荡平立足未稳

    的峭魃君虞。但翼道加入枭军,平添了许多变量。有苏浮的前车之鉴,百越远征

    夷南定然万分谨慎。这种情况下,抢在枭军到来之前占据要地是百越最好的选择。

    离夷南最近的榕瓯与泽貊,绝不会容纳百越军队。除此之外,枭军北上的必

    经之地就是淮右。很可能此刻百越已经整军渡淮,进入淮右,将它作为攻击枭军

    的前哨。

    子微先元想起淮右的懿侯,那个年轻而颓废的诸侯,多半已经知道了自己邦

    国必将到来的结局。

    「师尊是让先元赶赴淮右吗?」

    墨钧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不计蛮荒之地,最初由天子分封的

    诸侯有多少?」

    这个子微先元自然知道,「八百。」

    「如今呢?」

    子微先元犹豫了一下,「大概不足五十。」

    墨钧淡淡道:「三十七个。包括南荒的淮左淮右两位诸侯。百越兴起前,南

    荒又有多少部族?」

    子微先元道:「弟子不知。」

    「不下百余。单百越一国,就吞并了四十六个邦族。其中有天子亲封的诸侯

    三个。」

    子微先元沉默移时,缓缓道:「不能让南荒诸族止息兵戈,和睦相处吗?」

    墨钧道:「宇内混一乃天势所趋。我们要做的,只是匡扶正道,以免生灵涂

    炭。至于谁来统一,并不重要。」

    「那么峭魃君虞也可以吗?」

    「你觉得他是正道吗?」墨钧道:「百越虽然也非良善之辈,却并非不可理

    喻。只是先王早逝,如今的越王熊若年方七岁,朝政由权臣cao纵,如有人教诲,

    未尝不是明主。」

    子微先元深吸了口气,「还有件事要禀知师尊。百越申服安成二君合谋,吞

    并渠受。鹳辛父亲身死,母妹被掳……」

    墨钧「呯」的一拍几案,那张檀木制成的漆几应手碎裂,化成一地木屑。子

    微先元知道,这位师尊其实性烈如火,当年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事也没少干过,

    只是这些年修行日深,才收敛了怒色。

    子微先元道:「这件事我让祭彤瞒着鹳辛,但他到了姑胥,肯定会知晓。」

    墨钧压住怒火,「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子微先元精神一振,「申服君正与城主华宥一起沿鹤汧水返回姑胥,待他入

    城时,我先在水中设伏,一举取他首级!给鹳辛祭奠亡父。」

    「申服君并非易与之辈,你能一击得手么?」

    子微先元胸有成竹,「申服君重伤未愈,只要设伏得当,我有九成把握。」

    墨钧道:「你早就看申服君不顺眼了吧。」

    子微先元老老实实道:「是。」

    墨钧冷哼一声,「我也看那老狗不顺眼!待杀掉申服君,你多半还要助鹳辛

    复国吧?」

    子微先元喜动于色,「既然师尊答应,就好办了。」

    墨钧无案可拍,啪的在子微先元头上敲了一记,「你想都别想!」

    子微先元愕然片刻,不服气地说道:「出了这种事,于情于理,我云池宗都

    该替鹳辛出头,怎么能袖手不顾?」

    墨钧道:「杀了申服君,云池宗立时就与昊教反目。渠受不复国则己,一旦

    复国,百越定会先舍峭魃君虞于不顾,全力征讨渠受。即使我云池宗全力相助能

    支持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到那时峭魃君虞羽翼已丰,随时都会北上,就让他

    坐收渔人之利?」

    子微先元立即道:「那么先不杀他,只要公冶师兄助我,擒下那老狗也非难

    事。我们擒下申服君,将他的劣行公诸天下,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莫忘了百越虎狼成性,你几时见过老虎会把吞下的rou再吐出来?」墨钧又

    在子微先元头上敲了一下,喝道:「再想!想好了再说!」

    子微先元勾着头想了一会儿,又仰着脸想了一会儿,眉头拧得几乎打结。最

    后道:「百越已经吞并渠受,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渠受复国,鹳辛杀父之仇不共戴

    天,绝不容申服君活着。那么折衷一下,我们替鹳辛杀掉申服君,但不要求渠受

    复国。两边说不定都会接受。」

    墨钧长叹一声,「假如你是云池宗主,再来想想吧。」

    子微先元默想良久,颓然道:「先元明白了。」

    他一直是以鹳辛同门的身份替鹳辛谋划,换作宗主的位置再行考虑,这个折

    衷方案既不能助渠受复国,又与昊教结下难以化解的深仇,对云池宗而言百害而

    无一利,即使他作宗主,也不可能接受。

    墨钧道:「唯圣人能率性而为。你没这个福分,遇事多替云池宗想想吧。」

    子微先元满盘心思被这桶冷水浇得干干净净,他揉着脑袋道:「我该怎么对

    鹳辛说?」

    「说服他。」墨钧道:「等你想出办法为止。」

    子微先元觉得很冤枉,「为什么是我?我有六个师兄,还有好几位师叔。我

    最大的师侄我都能叫他叔叔。怎么只叫我一个人想办法?」

    「是你的事,想逃也逃不掉。」

    子微先元没奈何地说道:「如果我不当宗主,谁合适?」

    墨钧莞尔一笑,「我看祭彤不错。」

    子微先元叹了口气,「还是我吧。」

    墨钧没有理会他的怨言,皱眉道:「峭魃君虞为何会在姑胥附近出现?」

    这件事必有蹊跷之处,子微先元苦思良久,也难以索解。

    「见到枭王的,除了我,还有竖偃。但竖偃是申服君的近侍,很难说他们会

    不会向华宥城主透露这个消息。」子微先元隐隐有个疑惑,峭魃君虞在北砀山显

    露行踪,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但他不明白峭魃君虞为何要掳走鹭丝夫人。

    「鹳辛家破人亡,既然暂时不能取申服君的狗命,至少要把他母妹救回吧。」

    墨钧想了片刻,「以我云池宗之力,围剿峭魃君虞有几分把握?」

    「若他身边只有翼道大巫,有六成胜算。」

    墨钧点了点头,「待我见过华宥城主,再行定夺。」

    到这里两人已交谈了一个时辰,子微先元站起身,忍不住道:「那个女人我

    该怎么办?」

    墨钧哼了一声,「这种事也来问我?去天地牌位前跪两个时辰,好生想想。」

    子微先元连忙道:「徒儿已经想通了,是我的事,逃也逃不过,徒儿全扛下

    来就是了。」

    墨钧大是赞赏,「一语中的,说得不错!」然后道:「不过还是跪两个时辰,

    养养气吧。」

    子微先元一身疲倦地爬进窗户,眉妍还在灯下未睡,见状忙过来搀扶。

    子微先元揉着膝盖道:「我想明白了。」

    眉妍扶着他在榻上坐下,「什么事?」

    子微先元道:「你就做我的外室吧。即使你夫君打上门来,我也把他踢出去!」

    眉妍有些不知措地看着他。

    子微先元毫不客气地把她搂在怀里,「我是说,你现在就是我的女人了。」

    子微先元这番话虽然蛮横,却是把她放在心上。眉妍心头又酸又甜,许久道

    :「公子不嫌奴家貌陋色衰……」

    子微先元拥住她的粉颈,低笑着柔声道:「还嫩得出水,哪里就衰了?我教

    你一些吐纳的法子,保你六十岁还像三十许人。到那时,你就像我新纳的小妾了。」

    眉妍本就是别人的外室,被弃置山中。这些天两人相处,少不了肌肤之亲。

    子微先元发现,她那位夫君也不是什么好鸟,虽然对她疼爱得紧,但除了一些媚

    术,眉妍对外界一无所知。只把她当成以色事人的玩物,用以床笫间取乐。现在

    即使她夫君找来,子微先元也绝不会把她拱手相让。

    眉妍挣开他不安分的手臂,羞道:「奴家先净过身子。」

    屏风后传来轻悦的水声,月光淡淡洒在窗上,子微先元心头突然变得无比宁

    静。耳边传来风拂过柳叶的声音,能听到柳条轻柔的舒展,一片柳叶旋转着坠入

    河中,在载满银辉色月光的水上渐渐漂远。姑胥的月夜有着箫声一般的清幽。

    「公子……」

    子微先元回过头,忽然眼前一亮,彷佛天际的明月涌入室内。眉妍湿淋淋的

    长发挽在脑后,鬓侧各垂下一绺青丝,烛光下犹如玉人。她穿着新买的抹胸,外

    面罩着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