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返
扑来的海浪将牵手的两个人缥缈的身影冲却，若流萤四散在空中，消失得干净。 第四世的结尾，他们下一次转生前会从现实进入到一片纯白的荒原。 “上次我也是在这里看着你分裂成四个的。”迟樱拽了拽他的手。 聂桓回握住她的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声。 “mama爸爸！救命！” 是儿子的声音。 聂桓诧异地回身，下意识把迟樱护在身后看向喊声的来源。 聂桓简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一切。 面前是一个和迟樱一模一样的女人，她拎着小小的聂恒，神色冷漠地望着他们。 迟樱从聂桓背后钻出，她看着另一个自己，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凉得她忍不住吸气，她连忙推聂桓：“聂桓快走，她是来杀你的。” 他坚持站在原地，那疑惑而担忧的目光时不时在两个女人身上转换，“宝宝，你也分裂了吗？” “儿子为什么也在这？” 迟樱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跟他把事情交代清楚，她少见地叹了口气，尽力解释：“那个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从头到尾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我，她一直都想拆散我们。” 聂桓不禁皱起了眉头，就是说有一个他竟然没有爱上迟樱？这怎么可能？那个他在做什么？ “坏mama！放开我！”聂恒挣扎着，被女人打了一巴掌后老实了下来，依然在瑟瑟发抖。 女人怎么看他俩，怎么觉得碍眼。一对恋爱脑，真该下地狱啊。 她轻蔑地哼了声，说：“想不到这一切的根源在这个孩子身上，可真是让我好找。” 聂桓依然是惊讶地看着她，明明是一个人，可气质完全不同，“你的世界为什么没有我？” 他身边的迟樱忍不住啧了一声，抓他的胳膊：“别和她说话啊，有机会我会给你讲。” 他怔忡地望向贴在身侧的迟樱，点点头，朝对面的迟樱说：“把儿子放开好不好？他很难受。” 被捏在人手里的聂恒脸色很差，他艰难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对面的迟樱并不回应，半眯起眸子勾起一抹笑容：“很快就会结束了。” 话音刚落翻腕带出卡在袖口的一把精致的短匕，刺入聂恒的心口，整个世界的白色急剧坍缩，几道身影在难以忍受的强光中消失。 …… …… “聂桓！快起来，快起来啊！” 聂桓是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的，一睁眼，那张漂亮的脸庞映入视野。他下意识伸胳膊去捞人，刚睡醒的嗓音还有些沙哑：“嗯，老婆……” 而他却捞了个空。 他那只手穿过她的身体，停在了空中。 聂桓顿时清醒过来，面前的迟樱根本不是实体的状态。 迟樱见他眼睛清澈了许多，抓住机会开口：“聂桓！你听我说，现在我们被带回第一世了，另一个我要在我们相遇前杀掉我，我们得阻止她！” 迟樱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现在你是重生的状态，你回到了十八岁，这时候的我刚好是五岁，我们还没遇见彼此，她就挑这个时候下手，一旦她杀了遇见你之前的我，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相见，我们发生的一切都会永远消失！”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实体，聂恒已经在尽力维持我的存在了。” 她尽可能地把事实都倒给他，她相信他能够在短时间理解这一切。如果他连这点觉悟和能力都没有，那干脆让拆散了好了。 在她说完这些话不到一分钟，聂桓就冲出房子，正在洒扫的佣人震惊地看着还是一身睡衣的少年就这么火急火燎地驱车离开了家。 “虽然很急，但不要超速，注意安全。”她窝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提醒着他，“我不想让你在救我前出车祸被撞死。” 从刚才起他眉头一刻没舒展过，听了她的话还是乖乖放慢了速度，“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会在一起。” 车里的氛围很紧张，迟樱不想他失去理智，试图安慰道：“聂桓，换个角度想，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性就只有一种可能没有在一起，在其他世界里的我们最后都在一起了。” “不要离开我，我担不起。” 他握着方向盘，苦苦哀求。 而她被胸口的痛意扎得什么也说不出。允诺怕只会是悬于头顶的剑，一旦最后的结果不如意，她又变成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劈得他四分五裂。 要毁掉他的终究还是她，即便那个她的存在并非她所愿。 车子开到小区里，停到迟樱第一世的家楼下，聂桓下了车也没注意到自己甚至是一身睡衣，他蹭蹭往楼上奔。 迟樱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第一世她的住址，不愧是能背诵她几十张体检单的男人。 聂桓无法保持丝毫的镇静，他现在急切地需要确认第一世迟樱的安全，按的门铃叮叮叮地响个不停，可是没有人开，他忍不住去拧动门把手。 压下把手往外拽。 门开了，他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 可是他看到的场景是自己的卧室。 和不久前自己离开前一样，床上的凌乱还留在那里，他转了一圈，的的确确就是自己刚离开的房间，而墙上的钟表指针在逆行。 卧室的门啪地一声关上，指针恢复了正常，时间继续朝前走着。 聂桓惊恐地转过身呼唤妻子：“迟樱！” 还好，她没有消失，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挪到他身侧，“看来我们不能改变时间线。” “这个时间该发生什么，不该发生什么，已经是决定好了的。” 她定定地望着他：“现在的你还不能和那个我相遇。” “聂桓……”她察觉到他绝望的气息弥漫过来。 “再试一次。”他朝门口走。 这次迟樱没有跟出去，她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从聂桓走出门的那一刻钟表的时间就开始倒转。 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她看着一脸慌乱的聂桓走了进来。 “我还没消失，就说明那个我还没有成功杀了第一世的我，暂时不用担心。”迟樱很想抱抱他，可惜他做不到。 聂桓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日期，然后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眉毛深锁。 “还有七天。”他说。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有七天。 在这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日活在恐惧中，祈求那个迟樱不要伤害她，不要剥夺他的一切。 “如果我没猜错，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应该介于我这样的灵魂状态和实体之间，很不稳定，很难下手的。” 迟樱坐在他身边，语气温柔、坚定地同他分享自己的看法。 “我试着去找到她，然后把她赶出去，或者看看能不能把她吸收了。” 聂桓朝她伸出手，她也抬起胳膊，他什么也摸不到，抱了个空。 迟樱看看那张俊美的脸，青涩感犹在，让她一下想起好几世他的年少。 他发红的眼眶里有泪珠在转，沉默近乎哀鸣。 他理解了，她的存在很可能就要被她自己亲手抹杀了。 结果他还是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 终于，他说：“迟樱，救救我，好不好？” 他的信仰在热烈地灼烧她的灵魂，她说好。 “即使……”她连忙改了口，“我会永远爱你。” 不论我存在与否。 “我会永远爱你的。” 迟樱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