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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修风评被害后 第198节

    众人都坐下了,过了会儿,似乎是觉得只有酒不行,风烨又大展身手去炒了几盘小菜,拿了几碟花生米,香得底下的江兰催破口大骂:“你们放开我!我不回乾坤城!!”

    云闲和姬融雪坐在一起,船前位置实在狭小,众人的手臂腿脚都靠在一起,难得没有落雪,一轮圆月挂在天边。

    姬融雪突然道:“只可惜,即墨姝不在。”

    “嗯。”云闲试着去喝了一口,那酒估计是锻体门特产,呛到差点冲破天灵盖,浓度太高,她咳道:“我想,再过会儿,就可以见到了。”

    姬融雪看她,“你怎么知道?”

    “预感。”云闲理直气壮道:“我的预感很准的。再加上,她肯定也想我了。”

    祁执业受不了:“你能不能用词不要这么粘糊?”

    云闲改口:“我的预感很精准。”

    祁执业恼火:“不是这句!!”

    要是在平时,薛灵秀肯定得阴阳怪气几句“你看不惯别人就闭嘴”、“恼羞成怒了”云云,但他平日里喝惯了南界风花雪月的各种梅酒桂花酒,当下没有防备,一口进去,现在冲的说不了话:“……”

    这是酒??这是拿来浇伤口的吧!喝这个有什么意思??

    乔灵珊觉得薛道友脸皱的很好笑,但她不太敢笑,使劲往里憋,风烨拍了拍她,善解人意道:“你可以装作在笑我。”

    乔灵珊一看,风烨喝了两口,现在整个人从天灵盖红到肚皮,宛如一个悲伤红薯:“哈哈哈哈哈哈!!!”

    宿迟在边角驻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着周遭风险。

    云闲有心想看他出糗:“大师兄,你喝一口。”

    “……”宿迟无奈地喝了一口,云闲就看他喝烈酒跟喝水一样,面不改色,不由拉长了声音失望道:“怎么这样?没意思!”

    宿迟垂眼:“那要什么有意思?”

    云闲说:“你脸都不红一下吗?”

    宿迟道:“我脸红你不是经常看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云闲差点噎住,逗人不成,自己的耳根也开始涨红起来。

    太平嘴馋道:“我也想喝……给我一口呗。”

    云闲冷漠:“小孩子喝什么酒。”

    “死云闲!!我明天就要回剑阁!!”太平要酒不成,耍赖撒泼死命尖叫:“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现在就这个态度!!!”

    “……”

    众人都心知肚明,姬融雪所来是何事。姬融雪也明白众人明白,只是话题转了三百回,绕了七十次,都在说此前好笑可乐的趣事,愣是一个字都没拐到正题上来:

    “我的天,江奉天前辈那个演技,比云闲还烂!我是真没想到!”

    “那个,你们还记不记得合欢宗的梁笑前辈……她身上真特别香,我到现在都忘不掉。”

    “灵珊,这话幸好是你讲。要是别的人,我就要说变态了。”

    “这酒到底是什么品种?喝惯了竟然感觉尚可入口。”

    “谁再骂秃驴,我一拳……过去……”

    “……”

    酒过三巡,众人果真没一个是能喝酒的,全都醉的东倒西歪、千奇百怪。风烨是第一个不胜酒力倒下的,躺在乔灵珊脚边呼呼大睡,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乔灵珊也醉的两眼迷瞪。薛灵秀下去醒酒了,祁执业越喝话越少,宿迟去了船尾继续守夜,甲板之上寒风呼啸,云闲和姬融雪还坐着。

    云闲说:“怎么越来越热了。”

    “这是烈酒。”姬融雪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若有所思道:“我也是第一次喝。”

    云闲吭吭哧哧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好喝吗?”

    姬融雪直白道:“难喝。也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喝。”

    “偶尔,偶尔喝一次。”乔灵珊晕着插话,“感觉也挺好的……”

    云闲笑了,姬融雪也微微弯了弯唇角。

    难得不是风雪满天,这是北地少见的仁慈时刻。月明星亮,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宝船行驶在上,宛若一叶渺小浮萍。

    姬融雪突然开口,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嗯?”云闲说,“你觉得呢?”

    姬融雪道:“……我也不明白了。”

    “蚩尤说的话,我觉得是对的。”姬融雪看着那轮硕大的月,茫然道:“我好像长到这么大,都在追逐什么。做一切都有目的。去四方大战,是要脱离掌控,去莲座,去救人,是为了拿这些来堵别人的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掌门之位,为了活下去。真的有开心的事吗?”

    “我的确不会讨人喜欢,也没有人说过喜欢我。至少,有的人还有父母,我……有也像没有。好像这世上缺了我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姬融雪道:“可我……这是我自己的错。别人哪怕把手伸到我眼前,我也不敢去触碰,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

    云闲静静看着她,她静静看着月亮。

    “我好像喝醉了。罢了。”姬融雪冷道:“可就算,我发自内心觉得,他说的都对,我也不会不信任你们。因为,这世上能让我信任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我不想失去哪怕一个。在大殿上,我无数次想,就这样吧。有多么严重的后果,我承受便是。我再也不想过……无人可信任的日子了!”

    她似是真的醉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面上神情令人看不清,突然道:“你知道福来吗?”

    “知道。”云闲说:“是你养的小狗。”

    “嗯。是我养的小狗。”姬融雪笑道:“我在垃圾桶捡吃的,它跟我抢,我跟它打架,它服了,之后就变成了我的跟班……”

    “它的毛是棕黄色的,无论怎么打理看上去都很乱。眼睛很黑,很圆,很亮。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它听得懂你说话。我伤心的时候,它会安慰我,冷的时候,和它一起取暖,它还很贪吃,却总是吃不饱。幸好,幸好,我只让它饿了两年,之后就过上了好日子。它是世上最好的狗。”

    云闲轻声道:“它一定很幸福。”

    “可它只能活十三年。”姬融雪说,“无论我怎么对它好,给它灌多少灵气,它还是只普通的小狗!无论过了多少年,我还是永远忘不掉它离开我的样子。它看着我,好像已经很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哭着求它不要离开我,哭得头疼欲裂,它知道我难受,它也难受,最后挣扎着舔了我一下,就睁着眼睛不动了。能明白吗?它分明睁着眼,可再也……再也不能看着我了。”

    乔灵珊难过道:“大小姐……”

    “我带它看过山,看过雪,看过河。吃饱喝足,主人永远在身边,我想,它应该很幸福。”姬融雪漠然道:“只是,我每次想起它走,就忍不住去想。要是一开始就不要抱走它是不是好一些,要是一开始就不要养它会不会好一些,要是一开始就不要投注真心,是不是失去了就不会这么……这么痛苦!!”

    她语气淡漠,指尖却狠狠攥在掌心中,骨节用力到发白。

    没办法忘记。忘不掉,无数遍还未开始就已经想到失去的痛苦,那不如就不要开始。

    没有亲人,不交朋友。亲人会离开,朋友会散。谁敢说一辈子,谁能保证一直到最后?

    圆月仍挂在天边,冷风呼啸,寂静中,姬融雪像是要寻求什么答案似的,对云闲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想?”

    叹息吗,安慰自己吗?婲?福来去了另一个世界,迟早会再见面的。只是暂时的分别。或者,再去养另一只小狗……可那再也不是福来了!

    酒浅浅荡在壶底,已经漫不出什么香味。

    雪原之上,云闲迎着她堪称执拗的眼神,叹道:“我啊。”

    终于开始落雪,雪花纷纷,落进酒壶,挂在眉梢枝头。

    “虽然我没有养过小狗。”云闲一顿,坚定又宽和道:“……若是为了它这一生的幸福,我此后有多少痛苦都甘愿。”

    “……”

    温和的雪夜中,姬融雪面上神情似悲似喜,喉头滚动,半晌才哑然道:“是吗。”

    是吗?

    她甘愿吗?

    ……不论反问自己多少次,她都甘愿。

    “为了它这一生的幸福,我有多少痛苦都甘愿……”她笑起来,雪融冰释,还是当初前往锻体门时宝船上的那句话,“好云闲的说法。”

    “嗯。”云闲当看不见她眼底亮光,自然道:“下雪了,不冷吗?快喝吧!”

    姬融雪笑道:“喝!”

    两壶相碰,发出清脆响声,又是烈酒入喉,天旋地转。两人到底也还是来不及进船舱里,就这么喝着喝着,酒壶落地,昏睡过去。

    幸好此夜慈和,甲板上人挤着人,好歹不会冷到发抖。

    姬融雪不自觉间变成兽形,头埋在云闲肩上,温暖又脆弱的腹部紧贴着云闲,散发着灼热,闭眼睡去,头一次毫无防备,睡得七仰八叉,差点要流口水。

    乔灵珊和风烨靠在二人腿上,也睡得呼呼作响。

    薛灵秀被烈酒呛得难受,只尝了一些就感觉不对,立刻下去醒酒,现在回到甲板上,看四人滚在一起睡,本就发疼的头更疼了,恼怒道:“祁执业,你就不会叫一下,让她们去床上睡??现在像什么样?”

    祁执业在角落喝酒,扯扯嘴角道:“睡一晚上能冻死不成?”

    薛灵秀:“……”

    以众人的修为,的确冻不死。甚至冻个三天三夜也不会出什么事,但他看着就是特别难受,来回数次,还是一边皱眉嫌弃一边拿了被子盖上。

    他扯扯被角,又道:“你少喝点了。之前又没喝过酒!”

    祁执业道:“少管我!”

    薛灵秀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想管你是不是?你谁啊!!”

    宿迟把他拎到一边,默默弯腰,把杯盘狼藉都收好,放回去,准备洗,临走只冷冷撂下一句:“小声,别吵到人。”

    “……”

    落雪丝丝声,洗碗的水声,轻微鼾声,两人压低的吵架声,经久未散。

    姬融雪梦到了很多只手,但她这次终于鼓足勇气,牢牢抓住了其中一只。

    月跟随,星伴行,船乘风破浪。

    迢迢星河入梦,诉尽一曲长夜歌。

    遥遥月明落身,盼不尽再相逢。

    第147章 大师兄

    天明之后, 云闲睁眼,船上已经没有了姬融雪的身影。

    她在外躺了一夜,浑身酸疼,迷糊掀开毯子, 道:“走了吗?”

    “走了。”宿迟也不知是不是守夜守到现在, 倚在船边,道:“她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云闲伸手去拿, 拿到就笑了。

    手里一团扎扎实实的棕狮毛团, 摸着软却不松散。姬融雪的毛本来就不长,也不知道这小毛团得是薅了多久才薅出来一个, 不大,甚至连掌心都盖不住。

    云闲莫名眼前浮现起一个画面。姬融雪每次一烦躁一犹豫, 就开始去薅自己尾巴上的毛。到底该不该信任,要信任……不信任……要信任……几个月下来,毛球也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