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真的要去拍AV吗

    “真真，舅舅花了很多功夫，才把你的合同转到三立影视去，你怎么就不知轻重呢？”

    宽阔的办公室里，顾真正和自己的舅舅顾其对峙。两人中间的办公桌上摊着一份合同，合同很厚，条款也非常繁杂。但是最难忽视的，是每页纸上三立影视的狮子与鸢尾花的logo。娱乐圈里都知道，三立影视是影视界的王者，签约三立影视意味着比同行要优异得多的资源。

    “我要去长跃传媒。”顾真缺乏感情地说，“菲乐影业大部分被三立影视收购了，还有一部分被长跃传媒拿到了。艺人可以选择和哪个公司续签不是吗？”

    从顾其的办公室往外望，其实是可以看到旁边“菲乐影业”四个大字的，只不过今天彻底宣告被收购之后，来日菲乐影业的招牌会被摘下，甚至这栋楼都会变更权属。

    这里困了她近十年，顾真做梦都盼着这一天到来，如今竟然等到了梦想成真的一天。

    “舅舅是为了你好，孩子，三立影视有更丰富的资源，更好的剧本。长跃传媒虽然在缓慢转型，但主业仍是拍摄AV和情色片。你mama在天上看着呢，你真的要去拍AV吗？”顾其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握拳把办公桌敲的框框作响，想要敲醒这个不知好歹的叛逆孩子。

    “我就是要去拍AV，”顾真没有化妆的脸有些苍白，但她此刻的笑容略带挑衅的意味，是顾其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自从我mama过世，我就一直听舅舅的话，可是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过别人期待的生活，再也不想要别人为我谋划好的未来，从今天起，我只做我自己。”

    说完，顾真站了起来，把三立影视的合同一张一张撕碎了。她撕的很慢，一边撕一边微笑着看舅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撕到最后，她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笑容，而顾其已经气的嘴角颤抖。

    “好，真真，你在报复舅舅，对不对？”顾其深吸一口气，眼眸暗了暗，“徐总的事情之后，你对舅舅就没有信任了，舅舅知道。”

    “舅舅，如果我知道我那些资源是靠mama和徐总睡觉，mama去世后我也要和徐总睡觉才能换来的话，打死我也不要。我不是个笨孩子，不演戏，靠读书我一样能过的很好。”

    顾真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从十七岁到十九岁，做了近两年菲乐影业总裁徐淮方的情妇。直到徐淮方在飞机上突发脑梗骤然去世，她才终于从这段令人作呕的关系里脱身。这份约定是mama在舅舅的引导下签的，标志着徐淮方从此成了他们母女的金主。徐淮方比她大整整三十岁，如果她不乖乖就范，就要支付巨额违约金。娱乐圈类似的事情很多，但顾真就是不能接受它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徐总已经去世两年多了，但凡提起此人，顾真都会想起那两年的绝望和阴霾。

    “舅舅，我们不提那个人了，好不好。”顾真的神色有些厌倦，“您把长跃传媒的空合同给我，最普通的合同就好，我可以从龙套开始演。”

    “真真，三立影视的合同，舅舅是下了血本的才为你拿下来的，也和他们的高层谈妥了。你不想付违约金吧？”顾其的眼里透着商人的机巧。

    顾真终于感到疲惫起来，舅舅连最后这时候都要算计她。

    “如果是您和三立影视的高层约定，又把我卖给他们的话，为什么要我付违约金？”顾真的眼神冷下来，“舅舅，我最后再喊您一次舅舅了，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放我走。”

    顾其思索了很久，语气淡漠道：“舅舅留一个月的生活费给你，其余的一切都由三立影视收回，你可以接受吗？”

    顾真沉默了，从十二岁出道起，她所有的收入都由她mama来管理，账户是她mama顾凝的名字。mama去世的时候她还不到十七岁，因此舅舅又以她年纪小为由接管了这个账户。她去电影学院上学的期间，舅舅会给她名下的账户打入固定金额的生活费，也就是足够开销的程度，想买什么都要经过舅舅的同意。别墅和车写的是她mama的名字，后来改成了她舅舅的。至于她私人的化妆师，司机，佣人，其实都是由舅舅在支付他们的工资。可笑的是，她出道九年了，曾经也拍出过火遍大江南北的作品，她名下除了一点可怜的“生活费”之外，没有任何财产。她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卡内的余额，感觉血凉透了，但同时，她也有一种事实如此的认命感。

    “我名下只有一张银行卡，余额不到五千块，恐怕出去连胜京一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其他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又何谈交出去。”她看向顾其，像看一个陌生人。其实她应该早就知道了，眼前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小时候背着自己玩，每年生日送自己洋娃娃的那个人了。利益和资本吞没了他，然后把他改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真真，舅舅其实不想看到这一幕的。”顾其的声音听得出在压抑情绪，“你只要签到三立影视来，舅舅把一切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都还给你。”

    “不用了，”顾真站起来，她看向对方的眼神从来没有如此漠然，“生活费也不必了，一切算我和mama欠您的。长跃传媒会给艺人提供员工宿舍，等到我安顿下来搬完东西，会把房子和车的钥匙留给李姨。”

    “从今往后，顾其不再是顾真的舅舅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顾真说完，拿起手机和随身的小包，打开门然后再轻轻关上，把顾其讲了半句没说完的话也关在里面。

    她走出大门，转身往后望。门口停着不少一看就是搬家公司的车，来来往往的都是从楼里往外搬东西的人。运营长达十七年的菲乐影业，终于就此落幕。顾真见证了它最辉煌的岁月，至于快要落幕的这两年，她因为曝出被老板包养的丑闻无戏可拍，几乎没有来过公司。

    顾真只看了几分钟，就毫无留恋的转过头来。她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才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

    师傅热络的声音响起来：“姑娘，您去哪儿？”

    “您好，请送我去醒林路374号，长跃传媒。”

    长跃传媒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不用活在舅舅和徐总的阴影下了。那么哪怕是去地狱，对她而言也更胜天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