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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劫囚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劫囚



    打从入春伊始便梅雨连绵,少有晴日。雨水丰沛

    原是好事,但万事过犹不及,如今芒种已过,依

    旧阴雨寡照,不是霪来就是暴。

    俗话说,芒种忙、下晚秧,本该是夏收夏种的农

    忙时节,而今,放眼望去,却是庄田成河,麦不

    可收、谷也不可种,百姓叫苦连天。

    民情传入宫中后,皇帝心系百姓,为求雨顺风

    调,很快下旨cao办断了多年的田猎。

    田猎也分四季,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正所谓

    “茇舍夏苗,则以享礿”,昌惠帝欲将在夏苗中猎得

    的禽畜祭祀到宗庙,图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

    好愿景。

    五月十二这日,下着小雨,距离章西围场三百里

    外的官道上,一群戴枷锁、栓脚镣的犯人晃晃悠

    悠地走着,被官差们连催带赶,向着遥远的苦寒

    地缓缓行进。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男囚,三十岁上下,衣破脸

    脏,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虽然形容

    落魄,但细看之下五官端正,双目有神,正不住

    地向官道两边觑看。

    身后的官差见他步子忽然变慢,致使后面的犯人也跟着慢了,不满地上前踹他一脚,骂道:“磨蹭什么!走快点!”

    宁天文被踹了个踉跄,一脚踩进泥水坑里,溅了那官差满腿的泥水,官差大怒,一鞭子抽了下去。

    “你!”

    “你什麽你!”官差上下打量着宁天文:“上了这条道,还当自己是皇亲贵胄呢?赶紧走!天黑前若到不了下一个驿站,明日你们就没饭吃!”

    这位二皇子通敌叛国,被贬为了庶民,流放乃是圣上开恩,这辈子想回盛京那是根本不可能了,官差们对他都无半丝畏惧,这几日路上没少恶言相对。

    脚链重又哗啦啦地响,队伍后头传来女人们小声的啜泣。

    宁天文隐忍不发,低着头继续向前走,仍在暗中往左右两边看。

    雨在下,天渐黑,雨点不断打在官道两侧半人高的密丛中,一阵风吹过,草丛影影绰绰,簌簌作响。忽然,有寒光于草叶间乍现,在最前头带路的一个官兵也瞧见了,可压根没来得及出声提醒,便捂着喉咙栽倒在地,很快,他身下的水洼里便晕出了一滩鲜血。

    “劫囚!有人劫囚!”

    这时官兵才开始警惕,也不知是哪个大喊了一声,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立刻应声冲出几十个黑衣蒙面人,齐齐袭向他们。

    宁天文是重犯,负责押送他们这一行人的官兵都是朝廷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此刻反应过来有人劫囚,当即拔刀拔剑与那些蒙面人打斗起来。

    其中有个蒙面人趁机斩断了宁天文身上的枷锁与脚镣,宁天文得了自由,立刻拿起一名已死官兵手中的剑,第一个就殺了踹他两脚的那个官差,随后加入那群蒙面人一同斩杀官兵。

    官兵在人数上虽略占上风,但这群劫匪却十分凶狠,其中有那么十几人甚至能以一敌三。厮杀惨叫声不断,倒下的官兵越来越多,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后,官兵全员覆没。

    天牢中难以实施劫狱,于是,蛮人通过李度向牢中的宁天文传话,会在流放途中实施营救,这当口,皇帝离京行猎,京中不会那么快收到消息。

    李度从那群蒙面人中迅速来到宁天文面前,拉下面巾,单膝跪下:“王爷,属下救驾来迟!”

    昌惠帝去章西围场狩猎,李度以“要送老母亲回乡养病”为由没有随行。送母回乡只是幌子,实际是要劫走端王出逃到蛮族去。为免人去府空令人起疑,李度还故意将一众妾室舍弃在了京中,只带了老母及妻儿出了盛京。

    宁天文感念李度忠心,立即将他扶起,随后又看了看前来营救的这几十号人,蹙眉问道:“就这些了?”

    此去蛮族路途遥远,路上恐怕不会安生。

    李度身后一名蒙面人粗声粗气开口:“皇子殿下不必担忧,我们的人只来了一半。”说着,还轻蔑地瞥向地上那些尸体:“对付这些汉人官兵,用不上那么多人。”

    此人汉话说得利索,但说话的立场显然非汉人,宁天文知道,这些恐怕就是那些潜伏在宁朝中冒充汉人的蛮人野种了。

    李度也从旁解释,说这人名叫塔安,是蛮王此次派来营救的四十名蛮人的统领,今次劫人他们只跟来二十人,剩下的都在外围放哨。而李度这头愿意追随宁天文的忠心手下,也有六十几人,两股势力合在一起,百人有余,只要路上小心些,顺利到达蛮族应不是什麽问题。

    带着家眷脚程会慢,且宁天文也留了心眼,不想将家眷一同带到蛮族去,以免成为蛮王挟制他的人质,故命李度抽调出十人,护送他的家眷去李度的老家德阳安置。

    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宁天文换下囚衣正要翻身上马,密丛中忽然又传来动静。众人警惕,随后,只见有两名蒙面人拨开草丛,押着一名女囚出来了。

    叫塔安的蛮人认出那两个是自己人,上前用蛮语问询了一通后,回来说道:“这个女人逃入草丛想跑,被我们盯梢的人发现了。”

    那女囚披头散发,浑身发抖,枷锁与脚镣许是在打斗时趁乱捡了刀子给弄断的。

    宁天文沉着脸上前,朱妙琳哆哆嗦嗦地抬起头:“表、表哥,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我也是走投无路啊……”朱妙琳边哭边说:“我已经隐姓埋名躲着了,谁知就被麟王的人抓到了…我没办法…我真的不是故意出卖你……”

    当初朱妙琳被宁天文送给了那蛮人王子,吃了好些苦头,她打心底是恨宁天文的,被抓后除了将他通敵叛国的罪行交待得一清二楚外,还将她这些年所知道的、从她爹朱蓬源那偷听来的,宁天文干过的所有“好事”都给吐了个一干二净。

    她原以为宁天文必死无疑,谁知昌惠帝最后竟然网开一面,只将他流放,还判她一道跟着……

    朱妙琳心知一旦到了流放地,宁天文绝不会绕过她的,是以方才见场面混乱,便赶紧逃走。

    宁天文先头还冷冷盯着朱妙琳,之后神色渐缓:“罢了,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走吧,今后闭紧了嘴,别让我再看到你,好自为之。”

    朱妙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没想到宁天文这就放过她了,满眼欣喜道:“多谢表哥!多谢表哥!”

    朱妙琳道了好些谢,又发毒誓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才扒开草丛向反方向跑,生怕跑慢了宁天文会反悔。哪知这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在脸上挂热乎呢,跑出几步后便觉后心一阵剧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当胸穿出了一支挂着血rou的箭头,她瞳孔骤缩,慢慢转过头去,看到宁天文抬弓拉箭的手还没撂下呢。

    “你……”张开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血泡声,随后便直挺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