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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春雷(1)

    

第八卷:春雷(1)



    距离那次出游已经过去半月,连三浦澈也觉察李冬青的不对劲,他鼓足了勇气邀请李冬青同居,李冬青没立即答应。日子要将就过下去还是及时止损,她仍旧需要时间考虑。

    三浦澈感到沮丧,却不逼她:“不着急,我随时欢迎你来。”

    笑容苦涩,李冬青也分外愧疚。

    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的人呢?

    她想不通。

    独自一人在北京工作,三浦澈租了一套小公寓,阳台改造成庭院,养了些瓜果花草,打理得细致。同事老板看见他朋友圈也评,真是温情顾家。三浦澈只遗憾空间不大,不然还能多种些种类。

    这两年事务所发展迅猛,他们这批元老级员工有优待。海棠预计在上海设立分部,有意派他和小谢以及王芮过去,两头奔波虽劳累,可去了就是升职加薪。到手的好机会,他却没立刻答应。

    一是顾及工作根基,二则顾及李冬青。

    感情未稳固就分居两地,着实不是好选择。他郁闷至极,想起过年回家时母亲问他怎么不带女朋友过来玩玩,他佯装镇定说还在磨合,不着急。离家时母亲就为他做了他最喜爱的蔬菜天妇罗,有意无意地点拨。

    “澈,你知道吗?天妇罗最重要的就是外面那层炸衣,要薄薄地裹上一层,三五分钟就捞出,这样口感才酥脆而不油腻。裹得太多,或是时间太长,口感就厚重了。点到即止,才最好。”

    三浦澈不懂:“母亲,你想说什么?”

    母亲笑嘻嘻地起身道没什么,他兀自明白了。回来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亲吻又碰触,她却始终心不在焉,笑里也失去了真意。三浦澈恍惚听见脑海中一道回声——澈,你该放弃了。

    两人很快就分开,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他熬夜改图,李冬青也专注替朱虹跑腿。此事朱虹本来想亲力亲为,可这一年的冷空气太猛,爱人祝桥生重感冒痊愈没多久便因肺部感染暂住医院,她精力不够,只能委托李冬青帮忙。

    早餐后,李冬青就去出版社和责任编辑开了40分钟小会,仔细校对稿件细节。看似简单的工作颇为繁琐,考验耐心。她耐着性子一处处解释,编辑又将问题抛回来。一整个上午磨过去才算暂时收工,她扶额叹气,老编辑倒是笑得和蔼。

    “我也是学哲学的,更知道这书编得不容易,你们真是做了件大事。”

    “主要还是朱老师花心思。”

    “欸——那她也不是谁都能委任过来做最后把关的,你也很负责,可不要妄自菲薄。”她捋起袖子,拨开茶盖抿一口,“日后你要是有什么出版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找我。”

    一上午的疲倦被驱散,李冬青鞠躬道谢。想着找个快餐店解决,地图刚打开,顶栏就弹出消息:【100:我来北京了,请我吃饭!】

    地点定在一家粤式餐厅,易灵凌一看见她就露出了酒窝。

    “等很久了吗!你又瘦了啊!”拍了拍一旁,“来,叫jiejie!”

    “jiejie好!”

    “你好啊,考了那么久,饿了吧?”

    李冬青点了最补身的鸡汤,给她多盛了一点。易灵凌却先把汤碗抢了过来,在两方诧异中眼睛一鼓:“小孩子自己有手,干嘛叫别人盛?”

    小姑娘不禁抱怨:“那你干嘛要抢!你没手?”

    “这是我朋友又不是你朋友!”她搓起掌心,喝了口汤表情才缓和些,“二月多了,怎么还是那么冷啊!”

    李冬青笑:“你又不是没在这里待过,现在已经算回暖啦!”

    易灵凌扁嘴:“那也很冷啊!下次你去我那儿过冬试试,可没有那么难熬!”

    她想留在父母身边,辞职之后直接回了琼州,选择到当地高中做个英文老师。以她的学历而言,这份工作实在屈才。易灵凌却不介意,相反,倒是这屈才的工作,带给她更多的满足。

    每天准时准点地上下班,不似一线城市的教育那样紧绷,她手里的孩子都快活而自在,成绩也在稳步提升。闲了下来,还能趁着陪侄女艺考的机会,来见见老朋友。生活的一切都与琼州的气候一样,温暖宜人。

    李冬青羡慕不已:“我说了吧,什么选择都可以有闪光的未来。”

    是这样的,原来以为很可怕的后果并没有出现,生活很善待她。易灵凌感恩自己及时止损,心里虽有遗憾,却不足以激起波澜。现在的她,甚至可以可平静地告诉李冬青:“彭程要结婚了。”

    两人谈了那么就的恋爱都没能修成正果,仅仅分开小半年,他竟然要结婚了。李冬青问:“你会不甘心吗?”

    易灵凌说:“多少有一点,但是也只是一点点了。以前总是追着他跑,以为失去他就会失去一切。现在停下来回到小镇,看看自己,我发现我周围的风景很好,没有他也很好。他跟谁白头偕老,好像没那么不重要了。”

    “境界忽然那么高了!”

    “那是!海的女儿,得学会海的宽广!”她自吹自擂,笑得张扬,像个追风踏浪的小女孩。认识她那么长时间,李冬青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可由衷为她开心。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不断推进?我呢?

    她反复询问自己这个问题,下午给李裕松挑礼物都没了心思,索性请他吃饭。李裕松胃口大开,完全不像熬夜困觉的可怜人。

    “我印象里你昨天应该是有排班的?”

    她夹了一只大虾,放到他碗中,李裕松囫囵吞咽,口齿不清。

    “我这一个星期都不用上班了。”

    “为什么?犯错了?被开了?”

    她首先把这事儿跟温泉酒店的夜晚联系起来,又直觉林敢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李裕松一口饭闷下去,半天都没缓过来,弄得她更着急。

    好久,他才咳嗽完,红着眼睛喘气:“酒吧停业了。春节我们酒吧出了次食物中毒,工商局介入,没查清楚不准营业。”Adventurer只有活动日提供极少餐点,很难跟食物中毒扯上关系,所有人都匪夷所思。

    “小老板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什么问题也没查到。但是病例确确实实摆在那里,刚好出事前酒吧里又有人闹事,上头就责令停业了。”

    “有人闹事?闹什么?”

    “就是两桌客人起了冲突打起来,东西摔了不少,旁边的人也受了伤。”当时他站在两桌人中间劝架,双方情绪上头,动了拳脚。林敢火速冲过来挡住砸下来的酒杯,才保住了他这颗头。

    “要不是小老板,我估计又得剃光头。”他怜惜重新茂盛的绒毛,李冬青却更关心那次冲突的结果:“所以最后怎么处理的?”

    “警察过来调解,小老板给旁边的客人赔罪,然后派出所里坐了大半夜。”

    “他的伤......”

    “还好穿了小马甲,玻璃渣没扎进去,也就肩膀胳膊一点乌青,应该过几天能好。不过.......”他犹豫一会儿,请教她,“他好歹是护着我才受了伤,我是不是得表示一下?送个礼物请吃个饭什么的?”

    “呃......”李冬青砸吧嘴,想了想,还是劝他别掺和。当老板的自有门路,小员工等事情解决了再报恩也不迟。

    又过去一个周,Adventurer仍旧没有开业。

    对于新兴酒吧,长时间停业造成的客流量损失是不可估计的。林敢心里着急,所有流程手续都走完了,可这事儿还办不成,只有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懂,却没想到不正当竞争来得这么快,Adventurer一炮而红首先给周边同类酒吧造成压力,林敢便直接从身边调查起。走访半周确认流量和客源,又从经营模式和内容里估算营业总额,大概有了方向。

    他没敢打草惊蛇,蛰伏了两夜,这才在后街角巷的那家店里看见几个熟人,正是那天在酒吧里闹事的几个。

    才不过晚上十一点,几人已经喝得烂醉,勾肩搭背从店里出来,嘴里叫嚷着找个KTV开二轮。越走越是偏僻,几个人抄小道进了巷子,林敢赶紧跟上,一个疏忽,被几人围攻。

    “小子,跟了我们一路了,要干嘛?”

    “顺路而已,没跟着。”

    “没跟着能走到这儿来?你糊弄鬼呢!”

    对方已然识破,林敢也就不卖关子。

    “几位是真不认得我了?前几天还在我那儿喝嗨了打起来呢!”

    “......你是......”他们醉醺醺回想,终于还是忆起他,“哦!那个酒吧小老板嘛!你晚上不上班跟着我们干嘛呢!哟!你酒吧不会倒闭了吧?”

    喝了酒的人说话更是挤眉弄眼,他们自说自话就围着哄笑起来:

    “诶诶诶,我怎么记得还没倒闭?好像是你那儿东西不干净?不给开业?”

    “啊?这又是哪门子事儿?哥几个真是心疼你!”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老油条,林敢没打算跟醉汉和谈,干脆开出价格让他们供出上峰,对面却根本打算接。

    “谁告诉你给钱就能办事儿的?”

    “那你们要什么?”

    “要什么?要你别在这里混了,换个地方讨饭吃!”

    “我要是不愿意呢?”

    “还轮得到你不愿意!你不是调酒的吗?兄弟几个直接要了你的手!”

    都是几个小年轻,身子骨不大,脾气倒是很冲。小巷里幽暗逼仄,他们看林敢只有一人,也不怕动了粗,摩拳擦掌往前走,一脸恶相。

    酒气越逼越近,林敢却不怕。

    小时候在林维德的鹰式教育下也练过拳脚,他手底几个通讯员都说功夫不错。这两年怠慢了,基本功也还是在。然而毕竟是有别的解决渠道,他不想惹事,只是闪躲。对面却敬酒不吃吃罚酒,硬生生往前冲。

    他也没了办法,直接跟他们动起手来。

    几人扭打作一团,林敢刚开始还能讨好,连续几脚把人给踹开。可终归是寡不敌众,对方摔倒在墙,顺势捡了块碎砖就拍在他的小臂。不一会儿,连弹簧刀都亮出来了。

    林敢烦得叹气:cao……这么倒霉?非得见血?

    一对三,其实不难。可带了刀子,性质就有些不一样了。他不愿跟小混混拼命,拔腿就往巷子深处跑,几人穷追不舍,怎么也甩不开。

    忽然一个晃眼,不知是谁把他拉入狭窄的过道中,迅速脱下他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然后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靠上了肩头。

    唇齿之间只隔了一厘米的距离,在别人看来,铁定是缠绵拥吻。他喘着气,要起身,又被她按下,明明瘦弱得要命,力气却很大,死死地拽着他。

    “你快抱着我!快点啊!听我的!”

    李冬青着急忙慌地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身上引。

    那些人经过时,她故作扭捏地“嗯嗯啊啊”,娇吟不止,林敢一恍神,嘴唇直接擦在她脖子上。假戏成真,她也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没停下演戏。

    几乎是身贴身,两人挤在逼仄的小巷中,呼吸都能喷到对方脸上。那些人看见了,互相拍拍,表情猥琐:“cao,真浪!”

    他们停留片刻才撤身而去。冬青伸长脖子听动静,仍不敢放松警惕。

    “可能没走远,我们等一会儿再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

    “嗯,我说是路过,你信么?”

    她睫毛扑闪,脸蛋在月光映照下,像块润滑的白玉。林敢紧了紧嗓子,莫名紧张起来,他记得在悉昙酒店的那一幕,记得她当时的不情愿,可现在怎么又跑出来掺和这么危险的事情?

    “李冬青,你不怕吗?”

    “怕什么?”

    “人家都是不要命的混混,手里还有刀。”

    “怕啊,我一向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冬青笑了,笑得并不轻松。她摊开手掌,全是冷汗,“但是见到你这样我还自己逃跑,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

    心脏还突突地跳着,身体完全没放松下来。李冬青感恩易灵凌拉着自己看了不少香港爱情片,学了一招,避免见血。拉着他往外走,不小心蹭到伤口,林敢短嘶一声。李冬青捋起他的袖子,明晃晃一块红肿就印在手臂上头。

    她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刚看见这附近有家诊所,走吧,我陪你去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