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两个太阳
第七十四章 两个太阳
74 星河饮就算是做好了准备，没能料到会见到这样的吕伊皓。 她像是在枯萎。 之前在医院遇到的时候，少女身上的病弱感，完全会被她散发出的活力掩盖。 但现在—— “我们来探病了。” 星河饮保持着微笑，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不忍。 阳光仿佛绕开了少女，她反应了两下点点头。 “谢谢你们，”她的声音发哑， “但我现在有些不方便见你们。” 星河饮并不意外她的拒绝，比起黎司明，陆家这种世家的做法，她已经习以为常。 “哈哈，确实来之前没有打招呼是我们的不对。” 星河饮推了推自己的墨镜，饱满的红唇弯了起来：“可特意带来的甜品再不放进冰箱里就要化掉了啊。” 说完这话，她捕捉到了吕伊皓脸上的一丝松动。 还能被食物诱惑说明问题不太大。 星河饮特意侧身，露出了身后的黎司明。 少年背着有些夸张保温箱，爬了许久的山路现在脸上还带着汗，配上软软的金发，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那好吧，请稍等一会……” 木门在眼前被关上了。 星河饮要不是听见了吕伊皓的话，差点以为自己还真的吃了闭门羹。 “谢谢。” 星河饮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她摇头，造型夸张的耳坠跟着她的动作晃了起来：“顺带罢了。” 等门再一次打开，吕伊皓穿着轻薄的白纱裙，头发也简单打理了一下。 “请进。” 吕伊皓的伸出手向内示意，门外的两人都注意到了她小指上的伤疤，一时间心理都有些五味成杂。 星河饮走了没几步停下提议道：“还是先把最紧急的甜品护送去厨房吧？” 接着她两三步躲进了一旁的阴凉下，朝着两人摆摆手：“辛苦咯，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黎司明下意识先去看吕伊皓，对方没看他，只是默默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少年抬脚跟了上去。 星河饮眯眼看着两人的背影，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厨房里，当黎司明把还完好的冷品拿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吕伊皓一直漂浮不定的视线转向了他。 少年的手甚至都有些抖。 她没事，还好好地。 胸膛因为疼痛和欢喜都快要炸开了。 他压住情绪，抬起头冲她微笑：“想现在就吃么？” 带来的冷品有四组，每组一对，共八个，每一个外形用料都不太一样，但明显两两成对。 少女反应了两下眨眨眼，黎司明捧着盒子朝她靠近了一步。她没有躲开，只盯着甜品，过了一会，抬眼看着他。 眼睛里是少年自己的影子。 设想过很多种再见面的情景，最后竟然是如此简单的对视。 但他却很满足。 没有感知到对方复杂情绪的吕伊皓，只是把对视当作了一个普通的视线相交，她很快就移开视线，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了三个碟子：“大家一起吃吧。” 她手指数着各种口味的冷品，问他：“你还喜欢蓝莓味么？” 问完才察觉自己竟然还记得。 少年变成了一个快乐的金色毛球，他嗯了一声，接着托出一个淋着浓厚巧克力的冷品，问她：“你也还是巧克力么？” 吕伊皓点点头，把空盘子递给他。 两个人都记得对方的喜好。 装碟后，黎司明把剩下的冷品放进冷冻层的时候，他发现了一盘冰冻着的西瓜。他没有太在意，把西瓜朝里面推了推，给甜品腾出了位置。 回去的路上，吕伊皓看到星河饮还在打电话。等他们的脚步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后，她很快结束了通话，朝他们看来。 “哈，谢谢，这是我的份么？” 吕伊皓点点头，领着他们朝客厅走去。 星河饮刚坐下没多久，就接到了电话，说了没两句，她干脆一口吞下了冷品，道歉着走到客厅外去处理事情。 只剩下两人后，黎司明反而不太敢一直盯着吕伊皓了，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勺子，脑子里设想了很多话题，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你……” “你……” 同步出声让少年漂亮的眼睛在午后的日光下看着更耀眼了，他眼睛微弯，心情看起来很好：“你先说吧。” 吕伊皓的视线避开了他的笑容。 他和以前又不太一样了。 少年颈间的汗珠，泛着红晕的脸颊，甚至就连被风微微吹起的金发，都灿烂美好的像个太阳。 ——以前明明是个只有自己才会帮他的小倒霉蛋。 少年的变化让吕伊皓不太适应，甚至感觉现在的自己才更像是那个需要别人帮助的小倒霉蛋。 稍稍有些不甘心地戳弄点心，吕伊皓低着头说道：“要化了……” 但她的声音太小了，少年只能把身体靠在桌沿，前倾着身体，问：“你说什么？” 吕伊皓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开视线。接着反应过来，立马把脸扭了回来。 她抬手阻止道：“你的领带！” 但少年墨绿色的领带已经落到了冷品上，暗色的果酱和白色的奶油黏在上面，看起来黏糊糊的。 “啊……” 黎司明捏起领带，但早已无事于补。 可他一点也没有为此难过。 少女会看他，会留意他。 仅仅这点，他就只剩下了开心。 “可以带我去清理一下么？” 黎司明抬眼，蹙起眉头好像这很重要的样子。 完全没看穿少年的演技，吕伊皓点头站了起来：“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留下了桌子上尚未吃完的冷品和只开了29度的空调遥控器。 吕伊皓打开通向温泉的门，路上除了有开放式的冲洗区，还有封闭式的浴室和普通洗漱台。 她停在了洗漱台前，从下面抽出板凳，站了上去，打开了摆得满满当当的柜子，翻找起污渍清洗剂。 少年看着她苍白又纤细的胳膊，皱起了眉头：“我来吧。” 他站了过去，抬手放在了她刚才翻找过的地方。 吕伊皓把手收了回去，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被少年圈住，她盯着他纤长的手指，提示到：“绿色的瓶子，贴着‘洗轻松’。” 黎司明翻找的手伸向更里面。 吕伊皓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投下的阴影罩住，她朝后躲去，但腰却抵在了洗手台上。 就在她想要下凳子走开的时候，黎司明低头，手上拿着一个瓶子：“这个对么？” 吕伊皓闻声抬起头。 她看着瓶子，少年看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看到了她脸上的绒毛和眼下的青黑。 ——太近了。 “恩。” 匆匆应答的吕伊皓下了凳子，她拉了拉纱裙的袖子，脸有些红，然却不全是因为害羞。 一直在忍受衣物的摩擦的身体，因为少年的贴近，产生了反应。 虽然戴着抑制圈，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不想被人发现她的秘密。 黎司明把瓶子拿了下来，转过瓶身看后面的使用说明。却发现全是外语，他又把瓶子转过来，发现正面的‘洗轻松’是有人写了汉字，贴上去的。 他一时间停了动作。 “我来吧。” 吕伊皓拿起毛巾，用水沾湿、扭干。她重新站回凳子上，这样少年就不用弯腰，她也能快点清理完后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 她牵起他的领带。 黎司明有一点恍惚。 外面的蝉鸣在教养院的夏天里也天天听得见，因为那里和这里一样，都被青山环绕。 曾经，吕伊皓不用踩着凳子，就能扒开他柔软的头发，替他捉走被恶意倒进他头顶的虫子。 他陷入了回忆。 “够了，你要哭就出来，要不甘心就彻底不要哭！” 捏着五马分尸的青虫rou块， 8 岁的吕伊皓脸色铁青地冲黎司明吼道。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让漂亮的眼睛看上去更透亮的黎司明，倔强地张嘴反驳：“是脸上被撒了沙子！我没有哭！” 当时的吕伊皓显然对这个缠上自己，又不老老实实伏低做小的黎司明看不太顺眼，但她却一次次在他狼狈不堪的时候选择了帮他。 那次也一样。 女孩看见他第一颗眼泪落下的时候，脸上风云变化了一阵后，最终叹了口气。 她耸耸肩：“好吧，是沙子。那你不是正好可以用眼泪把沙子都弄出去。” 说完，她鼓起勇气展开了双手，避开他满是青虫的脑袋，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哭吧。” 那大概是他不太美好的人生里，最美好的一天。 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大到有了不同的人生和道路，有了不同的痛苦和快乐，甚至有了不同的最在意的人。 但没关系。 他现在，只想在她不够美好的日子里，抱抱她。 让她有力气哭一场，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吕伊皓。” “恩？” “我以后可以每天都来么？” 少女的手一顿，她加快了擦拭的速度，垂眼有些生硬地拒绝道：“说什么东西。你不上学、不赶通告拍摄么？” 黎司明笑了：“学校会放学啊。工作也不是天天有，而且结束了也能来找你。” 吕伊皓下意识还是想拒绝：“这里这么远，还很热，什么东西都没有……” 黎司明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我会没事的。” 吕伊皓愣住了。 她抬眼，少年的眼睛很亮，日光将空间分成黑白两面，他站在白色的光里，笃定地对她说：“我会没事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吕伊皓放下了他的领带，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 少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会没事的。” 吕伊皓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太热了。 ——太阳什么的，为什么要有两个。 —— （作者：谢谢大家的猪猪和留言，祝大家生意愉快，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