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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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胧儿就将李瑕引进一间屋子,安排上茶、点香,又备了洗澡水。 李瑕却不饮茶,坐下来便问道:“说说四月的杀人案吧。” “好呀。” 胧儿坐在李瑕旁边,伸手捏着他的手臂,嘴里说起来。 “说起来,那时候唐安安还未登台献艺也未住进觅云院,是不待客的。也不知孙衙内怎么就知道了她,派人来抢。 当时她才被捉住,她的情郎就跑来了,名叫李瑕。他们就在西园里争吵,孙家的人把旁人都赶了出去。等护院们冲进去,便见到孙衙内被李瑕打死了……” 李瑕问道:“李瑕怎会与唐安安认识?” “李瑕的父亲讳名墉,李先生丧妻之后,纳了刘苏苏刘大家为妾,刘大家是十余年前成名的南曲名妓,最擅琴艺。 我家胡mama以往与刘大家交好,这些年最用心调教的就是唐安安、季惜惜,教她们琴棋书画是教得极深,曾带她们去拜会过刘大家几次呢。” “李墉能让妾室教人弹琴?” “嗯嗯,李先生认为琴艺只是琴艺,并不视与妓子来往为耻。唐安安该就是在那时与李瑕相识,后来,李瑕还来这里调过琴呢,听说他长得很是俊俏。” 李瑕问道:“你没见过?” “远远见过一次,他那人走路头也不转的。” “孙衙内呢?他叫什么名字。” “孙衙内不知叫何名,却是什么少卿的衙内,他父亲官职很高。不过哦,他其实没来过我们这里,四月那次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来?确定吗?” 胧儿道:“没错的,这事院子里好多人都说奇怪,唐安安还未登过台,孙衙内又没来过,怎就一来就要抢她。” 李瑕问道:“孙衙内与李瑕认识吗?” “认识。”胧儿道:“当时李瑕一到,孙衙内就喊了他的名字。我还听人瞎猜,他们并非争风吃醋,孙衙内就是捉唐安安来欺负李瑕。” 说到这里,胧儿又摇了摇头,道:“但这不对嘛,一个衙内,欺负李瑕做什么?” 李瑕问道:“这事后来如何了?” “当时胡mama报了案,若是李瑕再晚点儿才打死孙衙内,钱塘县衙的人就到了,可惜还是死了人,李瑕就被捉起来啦,后来,连李先生家都被人烧了。” “风帘楼呢?不受影响吗?” “我们怕什么呀。胡mama还骂了钱塘县衙的人一顿呢,嗯……当时孙家的人要当场打死李瑕,胡mama出面让官府把李瑕带走。” 李瑕便明白过来,能在这里开这样的青楼,背后不是一般人。 “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道了……郎君,我们上榻吗?胧儿好好伺候郎君……” 下一刻,忽听拍门声响起,年儿的声音传进来。 “好你个小浪蹄子!不看谁带来的人你都敢招惹……” 胧儿正在情动之时,只听“嘭”的一声,屋门被用力推开。 年儿几步冲进来,目光看去,只见李瑕与胧儿坐在一处,胧儿已解了衣带,褪了外裳,肩膀半露,满面红霞。 “你……你……” 年儿抬手一指,话还没说,自己反倒先哭了出来。 “呜呜……我家姑娘有什么办法?她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般糟践?明明是你连累她……你还拿她的积蓄……拿她的积蓄出来嫖……负心汉……呜呜……” 她还在哭着,一个匣子递到了她手里。 “拿着吧。”李瑕道,“告诉你家姑娘,就当没认识过我。” 年儿一愣,抬头看去,李瑕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她有些生气起来,接过匣子,走上前把胧儿的衣服遮上来,不让李瑕再看到,一边哭着还一边气呼呼地喊了一句。 “你不许在我们风帘楼嫖!” ~~ 出了这样的事,胧儿自是极委屈,马上便去找胡mama告状。 风帘楼不只有一个mama,如今排面最大的一个名叫胡真。 胡真年轻时叫“胡真真”,也曾艳动临安。 坊间传闻,她曾夜入禁宫服侍过官家,但当年贾贵妃尚在,官家未留她在宫中。 “你是说,李瑕跑来向你打听当时的事情?” “是,聊完这些,我们正要狎玩,年儿跑进来把他赶走了。” “少年郎,怕是想知道旁人如何看待他的。”胡真摇了摇头,自语了一句。 她并未给胧儿好脸色,叱道:“小浪蹄子,你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客人?坏了规矩,手摊开。” “啪”的一声响,自有婆子上前给了胧儿手板心一下。 胧儿疼得眼泪直流,咬牙不敢出声。 胡真转头又看向年儿,骂道:“还有你,敢带些闲杂人等见你姑娘,万一坏了她身子,便有一百个你也赔不起。再敢出幺蛾子,活活打死!手摊开。” 年儿挨了许多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不哭。 胡真端着那匣子,起身走到觅云院。 一路进屋,走到梳妆台前,只见唐安安已经打扮好了。 她将匣子往台上一搁,道:“李瑕说了,往后与你就当不认识。” 唐安安一愣,低声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胡真道:“若不是知道你不喜欢李瑕,今日我便打死年儿那蠢丫头……竟敢找个贼儿来偷我的摇钱树。” 唐安安没说话。 胡真道:“怎么?你心里有他?那我现在就去打死年儿。” 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去。 唐安安连忙拉住她的衣袖,道:“mama别吓我了好吗?我早已不喜欢他了。” “记住,你不配喜欢谁,他也不配你喜欢。” “好。” 胡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叹道:“我气的是你将积蓄随手就给了人,等你再长几岁就明白了,人情皆过眼云烟,金银才能傍身。” 唐安安低头不语。 胡真又道:“李墉这儿子不成器,他连累了你、赎买不起你,你待他仁至义尽,偏他还发脾气,这等小肚鸡肠,如何值得你倾心?” “嗯。” “我念着与刘苏苏的交情,保过他一遭。今日你见他也算顾念交情,往后两不相欠,别再来往了。我辛苦调教你,不是卖与败落户的。” “女儿明白,不再见他便是。” 这事便算揭过去了,胡真仔细瞧了瞧唐安安的妆容,道:“艳了,再素些。” “已经是最素了。” “那就别抹胭粉,都擦了。”胡真道,“今日这文会上都是名儒,不爱色,太艳反而坏了他们的格调……珠儿,你来把安安的妆重新画过,珠钗全卸了,盖盖她的容貌,别让容貌压了她的才艺。” “是。” 胡真颇为雷厉风行,一边亲自为唐安安挑选衣服,一边又问道:“词曲练了几首?” “三首,两首柳词,一首晏词。” “为何选这三首?” “上次mama说过,唱新词万一遇到政见不合的,容易得罪了人。” “改,今日唱稼轩词。”胡真道。 唐安安道:“女儿的唱腔不适合……” “不会唱那就换惜惜唱。但我告诉你,名气越小,往后陪哪样客人越不由得你选。” “女儿愿唱。” “好,今日你唱水龙吟。”胡真说着,词谱往案上一丢,不悦道:“让你记的名单,可记了?” “记了。” “觉得奇怪吗?这些人素有清誉,如何给得起你如今的身价?” “是奇怪。” “因为今日我没收钱。”胡真道,“这些人随便哪个,只要肯为你赋词一首,就能让你名满天下。往后旁人慕名来我风帘楼,便是找了旁的姑娘,缠头之资也足够了,明白了?” “明白,女儿唱好了,请他们为我赋词。” 胡真点点头,又道:“再和我对一遍,与会者有哪些人,到时一个都不许叫错。” “是。”唐安安遂开始背诵起来。 “谢相公将于数日后还乡,诸公聚孤山相送……” “与会者,古心江公,名万里、字子远,号古心,宝庆二年进士,曾任殿中侍御史,闲居十二载,创白鹭洲书院。今科,白鹭洲书院中进士者四十人,天下震动,江公遂得起复……” “欧阳守道,字公权,江公弟子,淳佑元年进士……” “闻云孙,字宋瑞,江公弟子,新科状元……” “刘辰翁,字会孟,江公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