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换作是他

    “我给你痛，给你自由或让你忍耐。我看到你的渴求，满足你的欲望，并因此感到愉悦。而你身上的痛，你的顺从，和我的愉悦，都会成为你的快乐。”

    她是这样教导他的。课程目标是让他学会享受快乐，而他希望她感到愉悦。是的，他也许是被欲望蒙蔽了，他只希望他的渴求、他身上的痛和他的顺从，都可以使她愉悦。

    意识到事情开始脱轨，她说，“我愿意永远承担教导你的责任，但掌控你绝非我的本意。老师只负责教授方法，实践和运用还是要到现实生活中去。”

    “可是老师不也在我的现实生活里吗？”他承认自己的迷恋和贪心，却也着实是不解，她为什么要把他推向别人。

    “除非是师范生？否则你的现实一定另有其他。”她一眼看透了他，“忱沐，你想当老师吗？不是，你只是不想毕业的学生。”

    是的，他是不想毕业的学生。否则云泥之别，他这根沉木该怎么靠近临云的她？

    “在想什么？告诉我好吗？”看到他不发一言，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想着永远当老师的学生，做老师的宠物。想被老师占有，被老师管束，被老师惩罚。想得到老师的夸奖和吻，得到老师的安抚和爱。

    但老师何必接受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脆弱、敏感、麻烦。占有欲、嫉妒心。死乞白赖。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眨眼后眼睫都湿透。看啊，老师，我又像个演技不精的骗子一样博取您的同情。

    果不其然，她的唇贴上他的脸，为他吻去那些咸湿的眼泪。可当她的双臂环着他的肩颈，呼吸都交缠着他的哽咽，她突然说了一句话。

    那声音又轻又低。话音落下时，像雨消失在泥里。她说，“换作是他，大概会被关进笼子吧。”

    呼吸骤停，不声不响。没人看到他呆滞的瞳孔是怎样疯狂地碎裂着。

    他是一颗破壳的蛋，一只嗷嗷待哺的鸟。他被叼回了原本不属于他的巢xue，在温暖的羽翼下安逸了太久。他撒娇又乞求，可如今也终要离巢。

    人潮涌动的周末夜晚，欢声笑语充斥着的热闹聚会。就算是这种情况下的电话她也秒接。

    “老师……”

    “嗯？”

    “有个男人约我……他，自称奴隶。”

    “嗯哼。”

    “我想试试，老师。”

    “那你要和他沟通好，事先交流喜好，确定安全词，保证场所的安全性。”

    “是，老师。”

    “器具要确认好，多注意对方状态，力度要控制，记得事后清洁和安抚。”

    “是，老师，我记下了。”

    “那没问题了，可以好好实践了。”

    “老师……我有点儿怕我做不好。”

    “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学生。凡是掌握了的，认真去做，你不会出错的。”

    “谢谢老师，我会尽力的。”

    “祝你们游戏愉快。”

    “好的，谢谢老师。”

    “去吧。”

    “嗯，老师再见。”

    乖巧的声音归于寂静。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提问，他面无表情地快速敲击键盘，“安全词是Janus。”

    雅努斯双面神。

    捆绑，放置。看颀长的身体交叠着被捆缚，红绳在饱满的皮rou上交叉成结。看自由的喉嗓不发一言，看额头冒汗时咬紧牙关，看濒临极限时乞求的眼。

    鞭打，滴蜡。看红痕之上叠加红痕，看散开的血瘀，看颤抖的皮rou。看烛火下瀑布流泻，红与白汇聚交融，在不躲不避的草原和山丘上凝结。

    koujiao，圣水。看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触摸，看红艳的唇舌一刻不停舔弄，看张开的嘴，凸起的脸和流淌的唾液。看湿淋淋的头发和睫毛，看仰起的脸上的沉醉，看翘起的yinjing射出稀薄液体。

    他看着跪在他胯间的男人，心满意足地弯起了唇。她会满意的吧……技术如此纯熟，轻而易举地在游戏中让双方都享乐。

    看看他迷醉的眼神啊，分明无半滴酒液入喉来熏人。看看他臣服的姿态啊，分明无半句言语入耳来逼人。

    听听他难以言说的欲望，听听他摇尾乞怜的苦楚吧。满足他，满足他。

    把权利和义务都给他，把羞辱和夸赞都给他，把惩罚和奖励都给他。

    把束缚和自由都给他，把疼痛和亲吻都给他，把眼泪和欢笑都给他。

    洗浴，安抚。细致入微地清理一切痕迹，微笑着接受夸赞，给予反馈。耐心地听顾虑与纠结，听……听荒唐的故事。

    一个Dom变Sub的故事。

    原来他刚刚调教过的人，竟是他曾经那位不负责任言而无信的“主人”啊。而对方还一无所知地侃侃而谈着，用残留着仰慕和敬畏的眼神看着他。

    啊，老师。啊，老师。还有什么不在您的掌控之中？

    那是他们的第十二堂课。

    当时各种玩法已经尝试了许多，他对BDSM的认知却还不完全，对不同属性带有天然的偏见。也许是环境使他如此，也许是经历使他如此。

    她得知后，似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笑着问他，“两个身份做的难道不是同样的事情吗？两个需求互补的人，通过满足对方，来让自己或者快乐。与其瞎想些高低贵贱，为什么不想着二者其实天造地设呢？”

    他没有什么犹豫，“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姿态，他们天然地就……”

    “想试试吗？”她打断了他的话。

    他愣住，“啊？”

    她从沙发上站起，笑着跪到了地上，“求您cao我，可以吗，主人。”

    他慌乱无措，想拉她起来，又想自己跪下去。可她按住了他的膝盖不允许动作，他只好绞尽脑汁地去回答，“您……这和命令我服务您好像是一个意思啊，老师。”

    “但现在你是主人，可以选择不满足我。”

    “老师。”他苦笑着摇头，拉着她的双手跪下去拥住她，“我不会违逆老师的，我永远听老师的话，做老师想让我做的事。”

    她似乎并不执着于一次性纠正他的想法。那天睡前，她将他拥在怀中，吻着他的眉心对他说了一段话。

    “如果有一天我给了你痛苦，而这种痛苦并不能给你快乐，你一定要拒绝我。如果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下达了不合理的命令，你一定要纠正我。就像好学生纠正老师的错误一样，嗯？”

    他软着声音应道，“是，老师～谢谢您，我都记住了。”

    那些曾经，像植物的根一样，争先恐后地爬进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