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二人之约并非什么能搬得上台面的事，且休沐日的早晨总是形同虚设，他们不约而同的将事情默认在了下午。

    只是才用完午膳，便有人来找杨青絮，说是有要紧事要商议。几人进了书房好一会才出来，之后却也只是站在院中，看样子并未打算离开。

    先生仍在屋中，方棠朝里望了望，瞧见先生在收拾东西：“先生，您要去哪儿？”

    杨青絮没有抬眼：“怎么，我出门也要向你汇报了？”

    “没..我不敢，先生。”方棠揪紧了自己的衣摆。杨青絮将收拾好的包袱置于门口的小茶几上，朝方棠做了个手势。

    方棠走到他身前：“先生。”

    “把衣服脱了。”

    方棠愣了愣，杨青絮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以为我把你忘了？”

    “唔...”方棠没顾上额头的疼痛，继续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袍，“可是先生，您要出门...”

    “那又如何？”

    方棠没有再继续提问，乖乖脱下自己身上最后一件布料。杨青絮让他跪到房间中央的贵妃榻上。榻上的软垫比地毯要舒服得多，但也正因为它的舒适，这让方棠有些难以保持平衡。

    “方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我是您的小狗，先生。”

    “主人出门的时候，小狗应该做什么？”

    “小狗应该在家里等主人回来。”

    “这就是你今天的任务了。”

    方棠没反应过来：“什么..先生，我应该做什么？”

    “你应该跪在这，一直到我回来。”

    方棠有些奇怪，如果仅仅是跪一下午，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并不难，反而听上去似乎...有些太简单了。　他看着杨青絮，不知是否该开口提问。

    “我允许你去喝水，排泄，做完了这些就回来继续跪着。但你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能做到吗？”

    “....能的，先生。”

    “我会尽快回来。”

    方棠目送先生离开。

    虽说已是春天，本该春暖花开的日子，房间里的碳火却依旧燃着，为了方棠一人。

    只不过对于方棠来说，仅是环境的温暖并不能抵御他内心深处的那份寒意。他甚至无意中打了两个冷颤，继续盯着不远处的地面。

    他认为先生今天该留下陪他的，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可今日那几位客人的来访，先生似乎并不知情。

    他知晓杨青絮除了教师之外还有些别的工作，但他不会去好奇那具体是什么。他只知道，先生这次出门带上了不少东西，这说明此行需要处理的事情相当重要且繁琐。

    他试着说服自己，先生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才不能陪着他。可在脑海短暂的空白之后，他感受到了更加异样的情绪。那些来请先生离开的客人，要是他们从未来过多好，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他和先生难能可贵的假期。

    他停不下自己这个略显病态的想法，这才过了多久，一刻钟都没有。

    他想先生了。

    方棠这才意识到这与先前的罚跪根本不是一回事。从前跪得再久，先生总是在他身边，再不济，也是在家中，二人仅是一墙之隔。

    可今日先生不在，甚至没告诉他何时会回来。杨青絮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承诺，也只是尽快。

    他有些难受，混乱与矛盾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再熟悉不过的跪姿现下却是别扭万分。

    他不能乱动，这是先生要求的。他是一条乖狗狗，所以他会做到。

    方棠努力睁着眼，只有依靠干燥的热气才能让泪水不从脸上滑下。

    ...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好像有些麻木了。

    大约是习惯了那段纠结的情绪，方棠看上去很平静，只有从掌心被他掐出的指甲印才能瞧出些端倪。

    他仍保持着先生教过他的跪姿，乖得像个玩偶。

    直到先生推开房门。

    他注意到先生换了一套衣裳，也没有背回临行时带走的包裹。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杨青絮身上，而先生也朝他走来。

    “先生...您回来了。”尾音的颤抖带着一丝哭腔，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滴落。

    杨青絮坐到他身边，用衣袖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他盯着自己正在哭泣的小狗：“我回来了。”

    “先生，我好想您...”方棠哭得更凶了，“我再..再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了。”

    杨青絮伸手将方棠抱到怀里：“好。”他耐心地等待方棠结束自己发泄般的哭泣。

    方棠躲在先生跟前不愿动弹，杨青絮搭住他的肩膀，将他推远了些，好让他们四目相对。

    方棠的眼睛肿了一整圈，加上厚重的鼻音，整个人委屈得令人心疼。他看见先生凑近了自己，然后他们双唇相贴。舌尖深探入口，方棠闭上眼，同先生一起享受这个绵长温柔的亲吻。

    先生鲜少与他深吻，多是要往他嘴里塞什么东西的时候。像这样的，大约..算是第一次。方棠被亲得晕晕乎乎，杨青絮伸手托住他的脸颊：“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跪了吗？”

    方棠点了点头，又摇头：“先生，我..大概不太明白。”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都想到了些什么？”

    “...我一直在想您，先生。”方棠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在想您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现在我回来了，你感觉如何？”

    “我....再也不想离开先生了，我不能没有您。”方棠意欲低下头，杨青絮制止了他的动作：“不必感到羞愧，方棠。”

    “你做得很好。”

    方棠呆呆地望着他，杨青絮没有给他继续犯傻的时间：“那么听话的小狗，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先生，我不知道...”方棠一时有些慌乱，“只要您陪着我就好了...”

    “只要这个？”

    “那...先生，您可以使用我。”

    “这听上去像是给我的奖励。”

    “唔，不是这样的，先生...”

    杨青絮轻揉着方棠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酸软的腿根，只是掌心触到身体时，异样的触感让方棠觉出了些异样。

    “先生，您的手...？”

    杨青絮的动作顿了顿，他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从手掌包到手腕的绷带，绷带之下隐隐可见血痕。

    “下午不慎受了伤，没有大碍。”

    方棠应了一声低下头，他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杨青絮撩开他落到眼前的黑发：“怎么了？”

    “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这些，还一直想着您为什么不回来。”

    “怎的突然犯傻，想我回来何错之有？”杨青絮捏了捏他的腰，“方棠，你最近好像有很多想法。”

    “我没..”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杨青絮瞧见方棠躲闪的眼神便心知肚明，这个问题原本就不会有答案。

    “...”

    “方棠。”

    “先生..请，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方棠有些紧张，“我会告诉您的，先生，您不要生气。”

    “不行。”杨青絮拒绝得果断，他看见方棠略显错愕的神情，解释道，“上回事关你的过去，我不会催你，我可以等，但这次不一样。”

    “可是，我说出来您可能会不高兴。”

    “你的意思是，你说与不说我都会生气？”

    “..我不知道，先生。”

    “方棠，”杨青絮放缓了语速，“你说过信任我的，你不应该感到害怕。告诉我，好吗？”

    “...”简短的犹豫后，方棠微微点头。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向先生索要了一个拥抱，他将自己的脸压在先生的肩畔，“先生。”

    “嗯。”

    “...我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