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叫忧太
咒术高专每年学生都很少。 升了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刚结束国外的任务，回到日本。前不久刚解咒的少年还没从告别青梅的悲伤中走出来，看起来有些阴郁。 刚下飞机，乙骨就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老师。” “忧太啊，虽然知道你刚回来，但紧急情况，麻烦你跑一趟八十八桥那边……老师现在暂时脱不开身——” 乙骨敛着眉，瘦高的身形显得伶仃又清冷，他应了一声，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 乙骨忧太一向很好说话，别看外表不好惹，但他很少拒绝别人，尤其是来自师长朋友的要求。半路上赶来的辅助监督以简短的语言说明了情况。 本来是一年级学弟接的任务，结果遇到突发意外，「窗」观测到的咒力强度与情报不符合，诅咒隐约朝着特级的等级进化。乙作为外援，乙骨忧太需要去一趟，必要时出手。 作为准特级咒术师，他已经习惯收尾工作了。 “当时一年级的虎杖悠仁路过，完全是偶然发现八十八桥的诅咒又一次诞生，明明前不久才派人去祓除……”辅助监督说，“目前已经设下‘帐’，未有人出来。” 乙骨忧太：“八十八桥的任务，上一次是谁完成的？” “也是今年的新生，伏黑惠。” 说是新生，其实因为五条悟的关照，伏黑惠已经提前进入了高专，对方拥有的十影法也受到了来自咒术界高层的关注，尤其是禅院家。 奇怪的是，禅院家并没有将这位流落在外的十影法术式拥有者带回去。 此时已经接近逢魔时刻，八十八桥那里，虎杖悠仁正苦苦支撑，与这只散发着几乎与特级相似的咒灵周旋。 “虎杖！小心后面！” 来自吉野顺平的提醒，樱粉发少年猛地侧过身躲开背后袭来的攻击，同时巨大的透明水母伸出触手卷住他的腰，将他带到一边。 “谢了，顺平。” 虎杖悠仁原先还奇怪体内的两面宿傩在搞什么，他带着顺平到处逛，同时一边问顺平想找的人更多的信息，以便寻找。 碰见八十八桥的事件，完全是凑巧。 他本想着先让顺平先离开，却没想到对方也能看得到诅咒。他还以为他的小伙伴顺平是个普通人来着。 “我也没想到虎杖你也能看到啊……我还以为就我这么特殊呢。”顺平惊讶道，“所以，虎杖你是咒术师吗？” “我刚成为咒术师不久。”没有多余时间让虎杖悠仁解释自己的经历。 虎杖自己都还是半吊子，更别说还未真正经历实战的顺平。 两人应对这只咒灵破位狼狈，尤其是发现它突破了原先等级，离特级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更加打不过。 这会儿平时并肩作战的同期都不在身边，虎杖悠仁又分心注意着顺平的情况，身上受了点伤。水母式神淀月的毒对它不起作用，这只咒灵享受着戏弄猎物的过程，并不急着杀死这两个人类。 关键时刻，穿着白色制服的瘦高少年从天而降，长刀切断了咒灵的肢体，救下虎杖和顺平。 “你们没事吧？”乙骨忧太挡在两人身前。 少年对付咒灵轻松写意，不到一分钟，这只准特级咒灵就被祓除，他将武士刀收回，看向他们，目光落在了虎杖的樱粉色头发上。 “你就是虎杖悠仁？” “哎……是，请问你是？”刚入学不久的虎杖悠仁对救命恩人似乎知道他，有点奇怪。 “五条老师跟我提过你，两面宿傩的容器。”乙骨忧太语气平淡，目光没什么变化，看向顺平，有点疑惑，“你也是一年级的学生？” 他还以为顺平也是他的学弟，虽然乙骨没有见过他的照片，还听说今年一年级只有三个人。 “不、不是。”面对陌生人，尤其是看起来不好相处的同龄人，吉野顺平还是有点胆怯的，他摆摆手，“我……之前只是普通人，在里樱高校上学。” 乙骨忧太点点头：“是最近才觉醒的吗？”他不欲多言，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然你能召唤式神，考虑过来高专吗？” 顺平听见他的话，眼睛睁大了，没反应过来，“诶？” “对啊对啊，顺平，既然你也能看到咒灵，不如来高专和我们一起吧？”虎杖悠仁热情真挚邀请，“我们可以成为同伴，一起战斗！” 乙骨忧太看着两人交谈，没有打扰他们，转身离开。 负责他的辅助监督在车里等着，将乙骨接上车后，开往高专方向。半路上，原本闭着眼睛手臂抱着刀身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停一下车。” 语气有些急促，辅助监督下意识刹车。透过后视镜看去，只见一直表现得冷静的少年罕见的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眼睛盯着外面，打开车门下去。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辅助监督的话没能说完，少年已经抛下他，看着这位准特级的背影，辅助监督有些茫然。 乙骨忧太原本在小憩，忽然，莫名的直觉让他下意识睁开眼，目光顺着车窗落到了外面，一抹白色映入视野。本能快过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甚至都顾不上周围，眼里只有那个背影。 东京街头人来人往，乙骨忧太穿过人流，紧盯着那人不放。在咒术师的感知里，对方的气息太过于明显，只要注意到，就不可能会忽视——也或许是因为他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原因。 总之，乙骨忧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人拦下。然后，看看是不是他一直想找的人。 甜品店今天客人很多，因为推出新的口味好评不断，又有买三送一的优惠，因此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五条昭刚买好了甜点，又点了一杯蜜桃乌龙奶茶，无视周围人的视线，刚要离开，就被人握住手腕。 对方力道有点大，扯的他没拿稳奶茶，差点就掉了。 不悦的情绪刚升起，就被人按住了肩膀，他听见带着喘息的少年声音响起，“你……” 映入视线的，是一张略显疲惫的年轻面庞，还带着点稚嫩，五官却已经有了点成年的锋利线条，肤色极其苍白，看着瘦弱，腿却很修长，眼瞳深黑。 莫名有种病态感。 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有着陌生的脸，黑发黑眼，五条昭并不认识他。 然而，对方看着他的脸，反应很大，死死地抓着他不松手，像是怕他跑了，又或者是消失不见。 粗糙带着茧子的手攥得皮肤发疼，瞳孔颤动着，冷峻而显凶的模样此刻竟透着几分可怜，有种反差感。 五条昭：……场景似乎有些眼熟？ 果不其然，少年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五条先生……” 声线也是颤抖的，能感觉到巨大的喜悦、不敢置信的情绪。 周围已经不少人在看了，五条昭咳了一声，示意他先松手。对方显然没接收到他的意思，还攥得更紧，激动之下上前将他抱住，手臂用力环着他的腰。 “五条先生……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人体温太高，透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传递过来，让人感觉像是贴着火炉，还在发育中的身材虽然瘦，却有硬梆梆的肌rou。五条昭实在受不了这么黏糊糊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看着阴郁不好惹的少年，结果十分乖，马上顺着力道松开，五条昭瞧见对方掩在黑发下微红的耳尖。 大脑一片空白的乙骨忧太感受到了迟来的害羞。 “我是忧太。”少年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脸色，“五条先生还……记得我吗？” 五条昭睁大眼睛，打量着黑发黑眼少年，努力和记忆中的小孩对上，“忧太……？啊，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里和他认识伏黑惠的时候差不多，他记得自己救了一个小女孩，是叫……祈本里香？ “里香……”乙骨忧太露出难过的表情，原本还很高兴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她已经不在了。” 少年与少女青梅竹马，本该一起长大，然而命运捉弄人，一场意外夺去了祈本里香的生命。 少女的人生就此戛然而止。巨大的悲怆淹没了当时年纪尚小的乙骨忧太，还不知道自己拥有怎样力量的孩子对着青梅的尸体，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我诅咒了里香。”乙骨忧太说，“我不愿意接受她的死亡，里香她……她本该有美好的未来的，如果不是那场车祸！” 少年声音哽咽，眼睛蒙上了一层雾，他看着年长者，看着他与记忆中毫无差别的模样，忍不住倾诉压抑了多年的悲哀、痛苦。 五条昭一怔。 那是乙骨不会对别人流露出的情绪，是他脆弱的一面。 “里香……” 记忆中可爱的小女孩软糯地对着他笑，喊他的名字，五条昭本以为他感觉不到悲伤这类情感，就像他曾经对自己评价的那样自私冷漠——然而，他隔着血rou摸了摸胸腔的心脏，感受到某种仿佛酸涩，还有不真实感。 他对认识的人死亡总是迟钝的，尤其是被他放在划定的范围里的人，会更加在意。 如今的他，情感也变得丰富了些，更容易体验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一旦另一端断掉，便再也不复以往的无所谓。 祈本里香的死亡，让他情绪仿佛也跟着乙骨忧太而低落，他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悲伤。 “里香一直在找你……她总是问我，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找她。我以为……您忘记我们了——” 乙骨忧太只能一遍遍安慰她，说总有一天会找到人的。只是命运无常，在她带着对五条昭想念、期待的时候，时间永远停止了。 记忆里爱笑的里香，支离破碎地倒在血泊中，“我想……见他……忧太，我、舍不得……” 忧太曾无数次幻想他们再次见面，和里香一起，表达对青年的思念。 祈本里香的不甘，乙骨忧太的拒绝接受死亡，使得诅咒诞生，昔日的少女成了可怖的咒灵。 “里香死后，来找我……她的样子变了，可她还是里香，她不会伤害我……” 不停喊着“忧太”的庞大诅咒跟在他身边，对他表达了想要找寻什么的迫切，于是乙骨忧太知道，那是里香的执念之一。 “找到、找到……！找到他……”尖锐的嘶哑声音，无数负面情绪环绕身侧，“找到！保护他！忧太！” 一如当初承诺的那样，忧太答应了她。这也成了他的执念。 渐渐的，曾经开朗害羞的男孩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特级诅咒祈本里香缠着，日复一日的思念、痛苦，变成了偏执阴郁的模样。 五条昭听完他的叙述，久久不语。 短短的十分钟，对于乙骨忧太而言跨越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足够年幼的小男孩长成翩翩少年郎，于五条昭而言，则多了一种错乱感——他熟悉的仍是乖巧的男孩和女孩，一眨眼，便再也不是当初能将人抱在怀里的模样。 同时，再也看不见了像猫一样乖巧粘人的祈本里香。 “她、你说她变成了咒灵……我能见见她吗？”五条昭垂着眼，看着与他差不多高的忧太，却从他的表情中发觉了什么，“特级咒灵没那么容易死亡吧？还是说——” 乙骨忧太轻声道：“……我解咒了。”他重复道，“前不久，我解除了对里香的诅咒。” 少年身后陡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黑影，黑漆漆的，带着压迫感，却没有五条昭想象中的模样。 特级咒灵见到他，情绪有了波动，庞大的身体挪过来想要和他贴贴，被乙骨忧太拦着：“里香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是，我的术式。” 乙骨忧太的声音很难过。 五条昭看着那只咒灵，看着它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尖仿佛触碰蝴蝶一样的力度，碰了碰他的脸。 “里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