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
“仇士襄在期待什么?”吕归尘问,“偷袭?捡漏?那,姬野,如果我们能使他不获得任何真凭实据,我们做什么,野尘军、淮安商会、沁阳商会所听到的,都是野尘军、淮安商会、沁阳商会所该听到的。” “是。”姬野放轻声音,“所以我要给你讲一个,关于我的,真假不知的故事。” 你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方起召正向我解开裤子。 所以你明白羽然为何那样针对方起召了。方起召对羽然有非分想,但事情不止那样简单。解开裤子可以只是男孩的玩闹,也可以不是。东宫禁军,初来者要行三书二礼,二礼是请喝花酒或者不着衣物夜跑。你应该能看出这二礼的作用。至少一种意义,是男孩们寻求对自己男人身份的认同。显然,二礼我皆不做。我既拒绝喝花酒,又拒绝与男孩比较谁放水得远。我自然,没有那样像男人。 男孩们垂涎羽然。我与羽然偶尔出双入对,是她唯一的朋友,当时对她的喜欢极其之昭然。羽然住一处园林,居所方圆不及息衍的有风塘,不过山水不逊色,她身份神秘,但无疑有权势。或许权势不及东宫众,或许这等居所在南淮寻常,或许居所中人不见与任何官或商来往,但羽然住那种地方,便代表羽然不可以被侵犯。所以,被侵犯的成了我。一是以李代桃。二是,我既不是男人,则羽然身边似乎无男人陪伴。 你不要想情境了。阿苏勒,我知晓,以你贫乏的阅历,你不是想错,就是想不出来。你现这种眼神。那好,我问你,百里景洪难道给你派过教授云雨情的侍女?你我十七岁那年的八月十二日,百里景洪急迫,就算你先天不足也要使你同百里缳成婚,何以要如寻常公侯招婿般,派侍女试你的本领,以知晓你先天足,或先天不足?你童贞不是至今尚在么?从前顾念羽然,到草原后由于苏玛。读艳情小说与见真章乃相异的事。你不曾观秘戏图。我也不曾。 请宽心。发生的事与你能想象的皆不一样。我毕竟是我。惨不忍睹。但不是你能想象的那种惨不忍睹。或许我狭隘了。我毕竟不认识苏玛·枯萨尔,只能将她依我的见闻想,不知她有何种令你仰慕的神奇。草原的男人既欲求且畏惧苏玛·枯萨尔,但这不妨碍你觉得苏玛溅泪惊心。原来如此。不过你是不应当这样想我的。证据,你与雷云正柯还算有交谊,你不是始终未从雷云正柯与方起召处发现端倪?证据,便是无论雷云正柯、方起召、彭连云、叶正鸿、幽隐以及其他人做过什么,他们一不敢公开宣扬,二不敢使息衍有风声,三不敢暴露给你。 羽然是自己猜到的。在你我十四岁后。我不清楚她凭何猜。但她与项空月品鉴、挑剔苏梦颓的画,太非礼,我有时勿视勿听。 然而我的确被强暴过。十二岁,未长开,模样不及如今被项空月与龙襄训练、指导过的漂亮。不过方起召与我近乎同龄也已数度喝过花酒,南淮世家的孩子,不少在长辈知晓前即与丫鬟授受。羽然未有癸水,幽隐认为她已堪嫁娶。或许我也只有十四岁前才可以被强暴。长大后,便像男人了。 所以这就是我第二次见到你。下唐国南淮东宫的夜,惩戒与放纵之仪式被打断,湄澜宫外的窄巷口,有人出现。明月破云,顷刻隐没。我听见陌生的声音逆着光喊了停。平静,清澈,似乎空茫。仿佛不了解也不关注东宫夜戏,却就这样有威仪地喊了。你说明月破云的刹那你望到我的眼睛。你说我的眼睛惑人,能在其中窥见星河与永夜,那样惊心动魄的眼睛,像真理,像规则,像无法成真却成真的愿望,像将突破一切限制的希冀。可或许是头痛,或许是血模糊了睫,我没能看见你。 我将雷云正柯等若干人致伤,幽隐离去。我站着,不撑墙,今夜未动真格不算狼狈,明日报应来,明日再打。你接近我,不再是逆光的黑影,皎衣乌发与我身高相仿,披一袭似云似影的纱。你是夜中不得寐微服起行的贵人,东宫能这样随性的男孩只有百里煜,或你。你说我可以叫你阿苏勒,我反应过来你大约想知悉我名字,便告诉你我叫姬野。 我第三次见到你是在大柳营校场,第四次见到你是在东宫花澜苑。这时我同雷云正柯、方起召、幽隐等已达成某种平衡。在大柳营,我挑战幽隐,以高攻速骑兵对抗锋甲阵,或许算有被息衍留意到。我要出勤、要上课、要cao练。更和缓的折磨才能使我给幽隐提供更持续的痛苦。幽隐是有我的把柄的。我微贱,不可能允许幽隐将我报告给百里景洪。罪臣庶子,流外的武殿青缨卫,我的未来只要公爵一句话就可以被轻易销毁。 我几乎不记得我mama也从不知晓她的来历,但她能生下我这样的孩子又被廷尉送往诏狱,此后经过可想而知。方起召很乐意强调我mama的身份,我被要求模仿,姬妾。我以为我的表现拙劣,然而即便我刻意阻止他们的愉悦得逞,这样控制一个人,也足够使方起召有兴致。何况我需要与此同时威胁他们,以使他们对我有某些情感,以使他们不敢强迫我做我更不愿做的事,以使这种关系维持秘密,以使至少看起来,我的生活普通,与他们渐少瓜葛。离间帮派再满足领头的三个,使其不对我食髓知味,使其不将我弃如敝履,使其不过分。 然后我同你相遇在花澜苑。 那是怎样的夏天啊。我在东宫戍卫近一年,你才又一次见到我,找我搭话,缘由是我阅读的《惊龙全传》。后来我才知道我在岗时你不找我搭话,因为彼时你认为不该妨碍公务,而你想对我说的,无疑非归鸿馆青阳世子该与禁军谈的公务。彼日我当值,却离职守,恰好与你共同阅读一阵《惊龙全传》。 你说你正对我时,我始终拿书挡脸。 这是极有可能的。不过我非不欢迎你。 由此可见,我提出借你《惊龙全传》,使我与你几乎必定将有后续来往,属实鬼使神差,又像我凭无意识能采取的举措。 有云妙语通戏语。次一回便乃艳曲警芳心。我们听的不是艳曲,然而共读书后,我们的确出宫去欣赏说演义。我在禁军无朋友,起初被孤立,后来被敬而远之。我未为了与你出宫调整值班或告假,但我们听的乃羽然唱的说演义,所以还是被雷云正柯、方起召与幽隐看见。那夜我当众打了雷云正柯与方起召。我向幽隐解释,雷云正柯不该胁从,方起召则不该觊觎羽然。 我不认为羽然先对方起召与雷云正柯动手有错。她九岁,已拒绝方起召多次,倘若不使方起召获得教训,今日方起召雇托儿造势捧姑娘,明日方起召就胆敢占领街道强娶。终究该有这一天。 你记得,我在回东宫的路上即请求你把我调去戍卫归鸿馆。 这对你是危险的。我欺骗了你。我说雷云正柯、方起召、幽隐将找我麻烦,我诱导你认为麻烦乃由于羽然,隐瞒了我对方起召及雷云正柯的背叛。到归鸿馆后我邀请你做许多事,其中一部分,我刻意使其他少年禁军看见。我很高兴你未察觉这一切不妥,我毕竟在勾引国中贵客青阳世子闲散浪荡。其实你闲散浪荡该遂百里景洪的意,只是当时我未想到这一层。我是极其走一步看一步的。你感兴趣我。你又是东宫中极少数幽隐、雷云正柯、方起召不能忤逆意愿的人。 你单纯。我很快发现。你不瞄姑娘,无通房侍女,也没有同龄男孩一道亲近地玩。扯下纱笼在身上该是女孩做的事,你却出于冷便这样做,缺乏对男女之别的认知。这对我好,亦糟糕。好是因为一个生得像女孩的贵族男孩被我这样不干净的人引诱极合理。糟糕是因为,尽管你似乎不明确知晓自己对情爱的观念,你的观念却很可能已由你既往的教育成型。而你这种天真、一无所知、不好奇、规矩、听夫子话的贵族,获悉的观念,用以衡量我,多半得不出对我认可的结论。 我极担心,幽隐、雷云正柯与方起召将拿我与东宫夜戏作你由男孩成为男人的启蒙。和你同在归鸿馆后我就不再私下去找他们。他们能给出的证据,除我的特征与可以流布东宫禁军的谣言,就是我对一些事与人的反应。我能控制自己的情态使其不蹊跷。然而,所有此类证据都不能证明确实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与你愈加紧密,以防被,不测时,群起而攻之,暗算。 我似乎在主动成为自己曾反抗成为的人。 我从不认为那种人脏或下贱。我mama便是那种人。这世界上并非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为活着或活得更像样而交易身体、劳动、思想乃至尊严,极常见,也极可以理解。人们说一些人脏而另一些人高贵,无非是凭可选交易物的种类、藉运气与出身区分巩固高贵人之高贵地位的阶级。然而,我不以这种标准判断其他人,不代表我不以这种标准衡量自己。我们终究活在有其他人而非独有自己的世界中。按自己的一厢情愿认知世界与自己,是有镜照影时才可以做的事。镜,属于私密的,清晨起居、夜晚安眠或入梦时才可以进入的睡房。不错,真理先验。不错,一些结论不依赖经验,可以凭纯粹的逻辑推得。但并非所有人皆是羽然,即便是羽然,也会讨论foundationalism与coherentism,何况,她并非对所有事都使用治学时的求真实与严谨。 我猜你要说,这存在谬误。我反抗的是被欺凌与强暴。凭情爱有机缘太普通,人的路径,说到底遵循人与人关系的网。下唐国祭酒散骑常侍最初乃百里景洪的情人,可她成为祭酒散骑常侍,是否公平另论,她有担任散骑常侍的能力,此为最基本。 可我不想成为这种人。雷云正柯与幽隐似乎使我对一些事过激。雷云正柯与幽隐未真的做,但至少雷云正柯有一刹那以这种内容,他不知情地,威胁到我。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名前被冠以其他人的名,这太像之子于归从夫姓氏。我无法接受自己被作为,他人的附属,介绍。我或许为你工作,或许地位较你低,但这种关系只涉及我们生活的部分,我并不是,你的。 可我的确在勾引你。 我需要了解你,以备不测。在充分了解你、确认你可以使我应对不测前,我需要先获得一点友谊,一点欣赏,一点信任。我需要至少骗过方起召,使他与其他人判断我从属你,不得动。我其实,还相当喜欢你。我除羽然外无朋友,而甫认识你,我认知中与朋友相关的许多概念便有了至高的,Symposium所载的eidos。私以为,长大后,你其人亦合乎某些对于人的至高eidos。映射在我荒芜阴暗的十三岁,便是我在致圣洁者堕落,致高贵者入尘,使一个本该不接触污染、有最纯净精神世界、无顾虑地行最好最善事之人思凡。你不需要与我交际即可成为很优秀的人,与我交际,只会将你的求知欲与好奇心导引至浪费你记忆、情感的方向。你的光阴宝贵,该办正经事,不该消耗在与我的胡闹里。 这世界中存在阶级。上等人有上等人之享受,下等人有下等人之娱乐。出于种种机理,下等人的娱乐往往像更劣质的酒、更廉价的妓女、更易成瘾的毒,花里胡哨,充斥诱惑,推陈出新得快,提供激烈、无意义、ephemeral而非eternal的快感,使人进行过简单之思维活动。《惊龙全传》还算好,从修文世起流行,长盛不衰,除却白话些,作为小说而非史书,有潜质成为与《蔷薇二十四人纪》同等的经典。 起初我们听说演义,采莲蓬,逛庙会。后来我们练字,读神使文,解息衍课堂的附加题目,告假去南暮山露营观星,到作坊辨认植株与矿石、学炼药。我们做正经事,一定共同做正经事中有趣味的那部分事,休闲时,则做对你相对无危害的事。我反对“人必须共同做坏事才能交好”的论调,有进取心的人,在给予良好反馈中共同进取,彼此参照、凝视、鼓励,乃无上愉悦。事致我快乐。人亦然。事似乎也致你快乐。不过,我似乎失去了该有的,勾引你的状态。 我本该是关系中投入较少感情的一方。听来恶劣。但我的处境极忌讳我感情用事。我需要敏锐而正确地觉知你对我之好感的内容与深度。我不可索取,不可自作多情,?不可恃宠而骄,在充分了解你前,我必须充分有将被你厌弃的准备。与你的时日乃一寸我窃取,以避祸的光阴。 你说得对。似乎存在一种守恒。我该少投入感情爱你,便要投入更多感情以抑制那部分与你交互的,爱你的感情。隐晦、秘密、私藏的爱,明白、昭彰、被在关系中实现的爱。它们之和守恒。我越控制自己不动心,越痛苦。 我亦无法减少自己的心动。归鸿馆,你青阳世子的身份,作为你朋友所分享的特权,静好的岁月,你与我的成长,我的第二个朋友,你其人。我对你向来不吝赞美。你是quintessence,是语词的定义,故无法以语词形容。从前,至今,你是我所知最好的人。 乃弄榆叶凭短墙。 灾民在荒年以榆树果实充饥,但榆树果实不损身体,甚至是有补益的食品。我摘榆钱。你爬上梯子。三月。天色晚。夜风乍暖还寒。尚食局为你布置好晚餐。你该不偏不倚,每碟动等量的箸,适当与近旁人分享,节俭地食用完。不过归鸿馆经常缺乏侍女。你的侍女都出身极好,有些来自世家,到东宫是为做给自己长见识的工作,她们在归鸿馆空闲,你不甚亦不愿差遣她们。论小说与诗词歌赋,那些女孩比你有才情。一墙隔的俩枫园,百里煜结诗社。分曹射覆。珠箔飘灯。那些女孩,若有兴致,可以指导你功课。 是苏芊?还是柳瑜?尚宫局将最工华文的侍女派给你,无怪乎她们都早退归鸿馆,去俩枫园寻找文采最斐然的百里煜。你单纯。苏芊与柳瑜不。她们读市井小说,读墨客在青楼写的词,说双关的比喻,放任百里煜对她们的脸颊亲吻。我们站在归鸿馆的树影里发现俩枫园的玩笑。你脸红。我在梯子顶活动踝,以锻炼平衡。女孩衬裙被掀起的刹那你避开眼睛。我模仿男孩的口吻品评。 你说无必要将侍女换走。既然你作为青阳世子至今未被教导过这些,便说明这些知识对你无必要。我说青阳世子亦被禁止读Il Principe,可你读Il Principe,认为它比《政典》直白有启发。你说顾名思义principe该读Il Principe。我说Il Principe教导君主该有良好、合乎礼法的声名。你不约束侍女又与我过从密,东宫与紫寰宫将流传青阳世子好南风。 你知道南风是何么?我问。倘若从事南风又生得若你这般标致,依从衡玉、淮安流传来的印象,你便是伺候男人的。伺候男人,却像女人一样,因为该婚配的是男女,斯是阴阳。有些事我不确定你是否懂,但其不可被确切言说。血,疼痛,脏污,压制,失态,被观赏,被刺激,被当作物件,被使用。 你说,可我们的关系非是这样。 你说你幼时极多病,终日留在帐篷里,骑牝马,不和男孩打闹,不吹风,不做激烈运动。你有四个健康英武的哥哥,你可以不被当作豹崽般的草原男儿养。你的哥哥们将成婚、封那颜、诞育子嗣、继承帕苏尔氏,你被认为只要活着就好,何况你有不可治愈、将随血脉延续的心疾,纳戈尔轰加·帕苏尔想你该传宗接代,又认为你传宗接代或非幸事。所以,对这一切,你不甚懂,也无必要懂。 可你还是活过了被预言死亡的二十岁,正如尽管我将雷云正柯与方起召的攻击推迟到幽隐死后,方起召还是与我进行了,输一次脱一件衣服的赌。方起召的目标是羽然与我,但他既算准羽然将应允赌博,而在邀约现场的你将同往为羽然与我撑场面,他便落入羽然的圈套,期望代羽然脱衣服的我被向你揭露,放松警惕,不集中精神算牌,忽视羽然的算牌与出千。这时幽隐已死,我与息衍私交佳,雷云正柯与方起召不该越级向百里景洪检举我,没有幽隐这位百里景洪表侄,百里景洪才懒得管东宫禁军。我亦不再是那个能被伏击暗算的孩子。过往隐秘皆为虚妄,方起召即便成功,揭露也只构成污蔑,人言诚可畏,但以方起召南淮首富家的权势,他说什么,明眼人都知道其可信度等同他说的谎。方起召尽可以为诋毁我随意说一切,他若说得匪夷所思,则显得丢份。 可我还是害怕你,阿苏勒,我对一些事说得概略且隐微,假装不触动、不了解,顾左右而言别。你见过我另一种模样么? 十四岁的我头发长度与现在相似。在准备束发,不当值时梳利落的低马尾。松脱发绳,便是鬓下有裁剪的发式,齐整且双层,极修饰脸。我从铠甲开始脱,最终是贴身上衣领口的绳。羽然弄了这种上衣给我,不交领,无衽,解开系带,只露出锁骨与脖颈。方起召被我的黑衣服与领口摇晃的绳催眠。我望着外袍,想羽然有给我赚外快的心思,但拿外袍装金铢,无论是否这样做都仿佛欲盖弥彰。我错开眼睛看你。你聚精会神,静默推算羽然与方起召的牌。 羽然提出将赌注换为她的初夜权时,你的眼神变了。方起召语出惊人。雷云正柯按住他,道青阳世子在侧,不知是劝阻抑或推波助澜。他们的同党吹起口哨声。我有冲动想将衣服罩在羽然身上,但羽然玩得疯,她不容自己戏言,必要先作弄够本再将诱饵收回。我望着你,在领悟这一点前,你对羽然即没有欲望。 “你不喜欢她了?”一切结束后我问。彼时羽然快乐,方起召恼怒,他与雷云正柯的同党被分散开,羽然安全回她的住所,你我在归鸿馆,我预备数方起召为自己裤子支付的赎金。 “倒没有。”你说,“羽然是神奇的人。甫出现,她就填补了我心中那个属于旖旎缱绻的位置,我很难说我为何爱她,也不对她有切实的期望,但在我的年纪,我似乎该按部就班地爱上一个极惊艳的人,以便在别人向我说起我的心之所属,我的阏氏这类事物时有概念。” “你也是神奇的人。”我说,“你爱上一个不可能成为任何人妻子的人。这世界中的婚姻并不是你所想的样子,总有一方要于归,要宜其室家。人们讲蔷薇公主与蔷薇皇帝的故事,往往侧重讲阴邈的百花杀与白胤的救风尘。白胤由于蔷薇公主阴邈而称为蔷薇皇帝,可后来人论及阴邈,只见她的不幸与美,不见她在遗文与残章间能被隐约窥知的韬略。” “所以我与我爱之人将没有世俗婚姻的关系。”你回应,“医生说我年寿难永,死于血厥的年龄将早于寻常人死于刀兵的年龄。故,我可以幻想。我与我爱之人将不被世俗礼法约束,她非妻子,我——这双关不好,我不说。” 可你还是活过了被预言死亡的二十岁。 你我如今二十二岁。你不再是归鸿馆性别莫辨的少年。你继承过青阳部瀚州大君的位置。你又流亡到东陆,统领野尘军。你不想耽误贱籍或良籍的女子。你为推脱采取极简单的办法,你与我相识十一年且素来亲厚,你诱导外界将你我想象成情人。但你无需紧张,更无需假戏真做。我当然不会以世俗之标准或世俗之关系待你。你永远是阿苏勒,稚龄斩狼,少年拔剑,未弱冠为青阳主。你即便假装我之情人,也不必扮不合意愿之角色。你可还记得自己曾说的话?对许多事,你不甚,亦无必要懂。 你我固然是男人。这不意味我们将有那些男人的爱情。 这与我方才在楼下无芥蒂喊此地老板mama有差异。对我,介怀我mama的身份能使仇士襄质疑我弱。可你我爱恋不合常规又构成何种弱点?我们的关系诚少见,我们的情意不减其真实,你之强不逊于我,我从未期待有那些男人所拥有的——私以为,那不可以被称为爱人。 “我哪个动作、神态不好?” “你不该避免看女人。视线可以更缓慢地掠过。你礼貌,搭配你我的距离,仿佛良家子。” “噗。” “你不该因她们害怕。正视,同时恻隐。我们的确不能如其他人般泰然,用使她们舒适的融入使问题被短暂忽略。但我们未必要明白承认自己救不了。” “嗯。” “嗯。” “我可以抱你么?” “请。” “是我未想到的,对事件的解释。” “喔。” “嘘。我猜,没有下一步了。我希望断绝青铜之血。我将不娶妻生子。此处非能发生某些事的地方。先前那个问题,乃戏谑,未三思。不过,我猜,也许我们永远都将没有下一步。你对羽然的疏远,倘若故事为真,乃由于她看破了你。是耶非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