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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万里被星长乐堵在房门口翻旧账，细数他这次食言，那次敷衍。彼时先锋阁下也不过二百来岁的年纪，去军中历练却蓄着一头漂亮扎眼且麻烦的天青长发，大半夜来得匆忙也没戴眼镜，又素来不擅长这种口舌之争，整个人讷讷杵着，单看脸倒像是什么被登徒子或推销员拦下不得脱身的小姑娘。

    当然了，风万里肯定不是小姑娘的性子，只是反应比往常略迟钝一些，看出星长乐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直言道：“你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但是先让我进去看看他。”

    “您别着急。”星长乐让开位置，双手抱胸倚着门框，目睹先锋阁下急匆匆的背影，歪歪头笑道，“您答应得真爽快，这么迫不及待想看到战神大人，是害怕我会搞小动作吗？”

    说话的当口风万里已经在床边单膝跪下，手轻轻搭上床沿，小心注意着没压到被子。星长乐一番话似乎笑里藏刀，闻言，他不禁叹了口气，头也没抬，低声道：“您救了师弟，我非常感谢您，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您爱信不信吧。”

    于是星长乐安静了一会儿，见风万里只是趴床边看着，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反应，又忍不住开口：“不用担心吵醒他。他的能量核心处于休眠状态，我听说军部那个药的效果差不多能持续一整天，想必今晚他不会醒了。”

    “我知道，我……”风万里飞快眨了眨眼，手抬到半截又生硬地落下，替傲长空把被子拉高了一些，估计刚才是习惯性去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我只是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喔？要向军部施压吗？”

    “或许。”

    短短两个字却让星长乐一下子严肃起来：“您可想好了，直升机部队的总指挥权名义上依然归属军部，我们还不确定您是否完全掌控了它。”

    “不确定也要试一试，他这样根本不能再等了！”风万里猛然抬头，“你不是A级战士，感受不到，军部那些研究员应该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搞出了什么东西，误以为只是半成品，否则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叫停实验！但凡剂量再多一些……总之，这样不行，我必须带他走。”

    “……现在？”

    ——你疯了吗？

    星长乐只觉匪夷所思，而风万里竟然还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可行性，几秒钟过后才缓缓摇了摇头：“不，现在不合适，太晚了，等明天吧，或者后天。”他用手背贴上师弟的脸颊，神态莫名有些恍惚，自言自语似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难道还不够从军部换回你吗？如果还不行，如果他们当真贪得无厌到了这种地步，那只能证明他们的存在已经不合理了，需要另立一个新的，你说对吧？”

    “……”

    “……”

    一百年前后的傲长空都在沉默，风雪令牌挥挥手让记忆暂停，问道：“你同不同意他说的？”

    “他现在脑子不清醒……”

    “也可以理解为真情流露嘛，令人感动的情谊。”

    “呃，你这是开玩笑？”

    “随便怎么说。”风雪令牌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开始手动拉进度条，“让我们看看第二天早上清醒了的先锋阁下又会作出怎样的……嗯？”

    “！”仿佛“惊鸿一瞥”的画面顿时令傲长空来了精神，正襟危坐，甚至还颇显期待地自己握住自己的手，但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我看师兄的状态不大正常，最后可别出事了。”

    只见大屏幕上眼神空茫且面无表情的风万里一边扯衣服一边大步向星长乐靠近——那架势怎么看怎么像准备撸袖子揍人——同时口中喃喃念叨着：“来，你的要求，说啊，趁今晚我们都有空，来吧，一次性满足你。”

    而星长乐显而易见被吓得不轻：“您……不不不不必了，我、先锋阁下！您冷静点儿！”

    风雪令牌又摁了暂停：“需要我倒回前头看看吗？”

    “啊？”傲长空不由得嘴角抽搐，“那个，就是说……你该不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吧……？”

    “意思是你也不想看？”

    傲长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表情堪称扭曲：“请问我围观风万里强jian既遂或未遂的全过程是图什么？”

    风雪令牌不解：“可你刚刚表现得十分好奇啊。”

    “什么好奇不好奇的，我那真的是担心他俩出事！A级和C级的战斗力差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傲长空捂上眼睛，“你快进一下然后直接告诉我结果吧，要是有违法犯罪行为那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作者拉灯了，直接跳去第二天早上了。”

    “唉，好吧，拉灯了，现在是第二天早上，你可以睁眼了。”风雪令牌贴心省略掉傲长空“什么也不知道”的部分，简单解释了几句，“后半夜风万里是和你睡的，纯睡觉。星长乐在另一个房间。风万里早上六点起床，你们的师父在隔壁的隔壁，他把你连人带被子卷成一坨抱了过去。你看起来没有醒，他和云太息正在阳台说话。”

    在傲长空的记忆中，师父始终是一个风度翩翩中年美男子的形象，好看且能打，日常坐办公室批文件也不耽误师父他老人家一人单挑一群，算是一种直升机特色。然而眼下隔着百年光阴“久别重逢”，傲长空却发现师父老了，当精心保养敌不过忧心忡忡，这位即将到退休年龄的老城主便也无可避免地露出衰颓疲态，像是这世间任何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为晚辈cao心的老人。恍惚间他意识到，自从当上所谓战神大人，他竟一次也没有这样近距离地见过师父，因此从未察觉师父身上惊人的变化。真的，一次也没有。

    “……诶，这样吗？”风雪令牌道，“你没见过云太息，也基本没见过风万里，那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打算，你全都不了解咯？”

    “不至于吧，最少我知道大方向，就是师兄打算先掌握一部分军权，然后依靠技术取代战神的作用，直到战神制度彻底消失。”傲长空想了想，“其实那段时间我也在做准备，可惜……”

    “没派上用场吗？”

    “是啊，做实验——唔，试药的时候被消耗个差不多了，之前好不容易积攒的战斗能量、长出的血rou，都被身体自发地用于抵抗药效去了。实验结束后我不是瘦了一大圈？好在那些人没发现异常。他们只知道战神的身体是纯粹的战斗能量，只有一个依赖数据和模型构建起来的概念，不可能有实感，就好比你对着鱼缸里面的鱼说人的体温会恒定在37℃上下，鱼即使听得明白，也根本想象不出这种感觉。”

    风雪令牌探究道：“你那个时候对战斗能量的掌控已经做到哪种水平了？你能主动修复受损的身体组织，这我知道，闪电令牌指导你做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比如你能吸收并转化战斗机体液以及胎儿的能量，没错吧？你的休息时间太少，天然存在的能量辐射只够你日常生活，不足以支撑更为复杂的尝试。”

    “没错，是这样的。除此之外啊……凭空塑造新的身体组织算不算？”

    机兽世界有性繁殖所诞生的孩子本质上是父母双方部分战斗能量的融合体，与母体zigong有脐带相连，生理上和法理上均属于母亲的一部分。傲长空第一次怀孕结束得太早，梦一般的，都没来得及难受便过去了；再者那是师兄的孩子，他即使发现了也当然不可能动它。

    他还记得自己吃的第一个小孩，起初他只是想吸收掉，不过突然想起契约人说为了生小孩他吃那么多药人都瘦了，而过几天他要出席一场典礼，师兄可能会作为特邀嘉宾，于是这一个小孩的能量变成了他脸上以及肩颈的一层皮下脂肪。借口也很好找，就说自己太瘦了出席典礼不合适，所以这几天他大幅提高了能量摄入的效率，类似普通人暴饮暴食。

    再然后这活儿熟能生巧，他先是整个人丰满了一圈，接着食道、胃、小肠等闲置的体腔都挤满了活的血rou，在他体内安静沉睡着，一呼一吸。他的身体既是他的，也是那些被他杀死的孩子们的。甚至他做了一套类似鱼鳃的器官，藏在表皮下面，外观上没有任何异常。如果用医疗设备扫描他，那八成只能得到一团人形阴影，毕竟他全身都是能量。

    ——战神契约所规定的能够通过性交夺取的战斗能量，只包括以纯粹的能量形式存在的“自由战斗能量”，不包括血rou肢体，也就是说当战神体内游离的战斗能量耗尽，契约人无权以任何形式将战神的任何一块身体部位转化成游离的战斗能量，必须待其自行恢复，算是留了个喘息之机。相应地，战神无法使用游离的战斗能量，避免伤人。

    “我记得在设计相关机制的时候，闪电令牌拉了好多人进行试验，最终敲定了0.5秒的系统延迟。”风雪令牌并指为笔，在空中信手勾画起来，“0.5秒之内把一部分身体变回自由战斗能量，再利用这部分能量打破位于能量核心表面的契约锁，这件事理论上A级战斗机战士都能做到，而B级战士绝对做不到，就可以实现一个自我纠错的目的。”

    “嗯……这个延迟我感受到了，破解思路也跟你讲的差不多，”傲长空道，“但后来我自救成功了吗？怎么这之后的事我全无印象，似乎再一睁眼，我就已经冲进白天鹅山庄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