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晚上九点师弟睡下了，风万里看一眼终端显示屏，没有任何新消息或者突发事件。纪念仪式之后是为期五天的公休。他再回过头看一眼师弟，不错，安安静静躺着，只是过于安静了一些，显得很古怪。先前他调监控就发觉搬来城主府第一夜师弟竟从头到尾保持同一个姿势没动弹，这太不对劲了，恐怕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城灵。”

    它应声出现，歪着脑袋左右一打量，“跑”去床边坐下，熔岩外表的裙子一甩一甩，仿佛它真有两条腿在晃似的：“你和他的游戏结束了吗？好快啊，我以为还得来个下半场呢。”

    “什么……不，你别乱说，那不是‘游戏’。”风万里闭上眼掐了一下鼻梁，“帮我看看师弟体内的能量波动是怎么回事，和平时有细微差异但我分不清。”

    “可你们两个都是A级啊？”

    “直升机和战斗机不一样。”

    “那我难道和他一样？以前就算了，现在的我属性明明也是直升机，我是直升机一族的集体意识！”城灵飘了过来，“你别看他傻乎乎的，其实就是对你不设防而已，换成别的入侵者早开干了，更不必说还有那家伙……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呢？这是‘她’的主人，她来守护，就像我也不惜耗费很多很多的紫水晶来救你。”

    “确定吗？”

    “确定啊！我哪次没救你。”

    “我说的不是——”

    “哦。”

    风万里顿了顿：“如有冒犯我道歉，总之，你能不能叫她出来？我记得她对你的能量有反应。”

    “哈？叫她出来？我的世界意志啊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她一生气，随便动些手脚让你俩天人永隔？”

    “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样？我没有恶意，也并不打算故意招惹她，只是请她帮个忙，态度好一些把话说清楚就没关系。你叫吧。”

    城灵摊开手表示随便你，而后一道闪电似的白光劈向沉睡着的另一个人。它自己也快得像闪电，一击便撤，躲进城主的影子，与此同时卧室里骤然爆出一朵冰花，又散作纷纷扬扬的雪片，把整间屋子冻得严严实实。

    “才过去不到三天，你就这么喜欢挨打吗？”

    风万里下意识推算时间，三天前，正好是纪念日当晚的酒会，师弟追杀刺客闯入会场，他本想让城灵大规模影响认知，改变其余人的记忆，城灵却下落不明——这么说是挨了她的打吗？

    “……你故意的？”他喃喃问道，“故意拿我的安危当作诱饵，故意让外界知晓师弟还活着？”

    “是你？”雪片汇聚成一个高挑女人的模样，银蓝短发，金色眼睛，一身铁铸盔甲，寒冰重剑抗在肩头，仿佛中古时期的壁画里面走出的勇武战士，“闪电令牌呢？”

    “是我让它叫你出来……算了，别的事过会儿再说，先看看师弟怎么样了。”风万里的目光在女人脸上掠过一瞬，又自然而然地移走，“师弟的能量波动不大正常，我很担心。”

    “喔，那个啊，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没有权限解决，你还是得问它。”

    “这关我什么事？”

    城灵——现在是“闪电令牌”——霎时离开了自家主人的影子，双手叉腰与风雪令牌对峙：“傲长空只剩那么一点点残魂了，我哪还有必要针对他？再说了，难道不是你通风报信，怂恿他跑出来的吗？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让你的战斗机孩子们自相残杀……反正幕后主使都是你！我压根儿什么也没干！”

    “放狠话的时候你倒是别躲在城主背后啊，怂包。”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主人站着，你主人躺着，我比你强，你就是嫉妒我！”

    这下风万里不得不充当了调停的角色：“可以先把话说清楚吗？师弟身上到底有什么问题？先解决我们这边的事，之后你们想怎么吵我都不拦着。”

    “诶？”

    两个令牌异口同声，再对视一眼，各自转头，均表现得无比嫌弃，沉默片刻风雪令牌硬邦邦开口：“他不是已经说了么，梦里有鬼，是那些死在白天鹅山庄的人，夜间阴气重，他们就可以趁机侵入他的梦境啃食他的灵魂，哪怕并不能实际夺走属于生者的阳气。”

    “但是好疼，超级超级疼！”闪电令牌作捧心状，“你看他都被疼哭了呢，吓得不敢睡觉。……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死在白天鹅山庄的大多数都是战斗机对吧？超度那些怨魂是你的活儿，他梦里闹鬼也要怪你保护不力，真的不关我事啊。”

    “是吗？你再说一遍，死在城主手下、心怀不甘化作鬼怪的怨魂，到底是谁来负责超度他们？”

    “……”

    风万里反应了几秒钟：“人是师弟杀的，火是我放的，可以说是我们一起动的手，所以这杀孽被算在了‘城主’头上，必须由名义上身为城灵的你来超度，是这个意思吗？”

    “啧！”闪电令牌见糊弄不下去了，又立马开始撒娇，“城主，主人，你不知道，所谓超度其实是把怨气引到自己身上再慢慢化解，好疼的。依我看不如你们就从此正式分两个房间睡，你总念叨着奔四了要注意养生，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嘛。”

    “我……你别岔开话题，我接他过来根本不是为了方便干那档子事……那不是重点！”风万里耳根一热，“你直说吧，超度怨魂需要什么条件？”

    “没关系，不超度我就接着打你，看哪个更疼。”

    闪电令牌大惊失——抱歉，没有“色”，它没有脸——大惊并失去冷静：“你＊＊能源之城亲切问候＊＊芯子里住的是猛兽族吗？！”

    风雪令牌则成功凭借人脸作出了一副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没错，我＊＊能源之城亲切问候＊＊是头母老虎，三天前你自己说的，这么快就忘了？不过忘了也无妨，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套大记忆恢复术。”

    “打断一下，”风万里道，平摊的右手掌心托着一团好似在拳打脚踢的红褐色阴影，“我想这应该就是你们说的怨魂？”

    “……你怎么取出来的？”

    “这还不简单。”闪电令牌不无得意地代为解释，“怨魂本质上是人死后残余的能量，把这些能量全部收集起来就行了，只要傲长空本人不排斥，但他又怎会排斥我们城主呢？”

    “哼，得意忘形。”

    “喂！”

    风万里再次打断他们：“取出来之后要怎么办？如果二位都不想亲自处理，那我直接用能量对冲湮灭掉吧，毕竟只是一小部分残余。”

    “无所谓。”

    “哎呀，原来‘母亲大人’都不介意喔，那挺好，我更不会有意见了。”

    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风雪令牌懒得再跟幼稚的同伴吵架，身形重新化作一团飞雪，正欲消失，却被风万里叫住了：“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在此之前师弟没有被怨魂缠上？之前每到发情期他也会来城主府的，为什么之前没事？”

    “因为能量不足，原本我的能量全部用于保护他，可现在有一部分转移到了破天冰身上，保护罩出现缺口，怨魂就趁虚而入了。”风雪令牌淡淡道，“你不能怪我没尽心，谁让闪电令牌非要杀害我的下一任A级主人，‘未来’总是比‘过去’更加重要，你说对吧？”

    风万里确实无法否认，而闪电令牌……啊，闪电令牌已经不见了。

    “溜得真快。好吧，我也是时候说再见了，再见，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