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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记事不久，风万里就和傲长空成为了师兄弟，城主云太息既是他们的师父，也兼职当爹又当妈，照顾俩徒弟的日常生活。不过风万里家中长辈健在，傲长空却是战争孤儿，因此这个做师弟的难免更黏师父一些，风万里乖巧懂事，并不计较什么。

    两人打打闹闹又亲密无间地长成少年，傲长空的战斗天赋与他抽条的身高一样开始惹人注目，或许小傲会是下一代的战神呢，有人这样对师父说。然而师父好像并没有多高兴，当小徒弟因生长痛滚进他怀里撒娇，他手上按摩嘴上笑骂，眼底却总是透着几分没由来的忧愁，风万里后来知道了这忧愁是因为什么，但为时已晚。

    直升机和战斗机对于战斗能量的使用方式不尽相同，以前打基础的时候还好说，如今傲长空崭露头角，云太息在战斗方面已经教不了他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于是按惯例他另认了一位老师——官方名称“契约人”，据说是想强调这种师生关系和师徒关系具有同等的政治地位和法律效力——结果命途多舛，在傲长空初中毕业进入军校学习没几年，那位契约人忽然害急病去世了，他的一个老朋友代为履行了教导职责。

    傲长空对代理者的感情不咸不淡，远没有对曾经的老师那样热情，更比不上对云太息。某次切磋结束聊到这个话题，傲长空解释说：“我喜欢钻研战斗能量的运作原理，可老师总骂我想这些没用，要我把心思放到战斗技巧上来，提高杀敌数量才是正经事。”

    “嗯，理念不同？”

    “是啊，我反正欣赏不来绝对实用主义的那一套，而且我的目标可是战神！战神是为军队带来胜利和希望的存在，怎么能只局限于个人的打打杀杀呢？”

    “可战神所起到的主要就是一个示范作用吧，类似劳动模范，放到你们的战神身上就是战斗模范？”风万里道，“倘若你凭借出色的个人实力立下赫赫战功，全军将士都以你为榜样，奋勇杀敌，那不是也很好吗？”

    “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强大。”傲长空坐了起来，“战斗等级升得越高，我对战斗能量的掌握就越纯熟，理解得似乎也更透彻，特别是几次使出绝招的时候，感觉我隐隐约约触碰到了某种非常本质的东西，但又说不明白。师兄，你认为我们战斗机的战神信仰之所以能够流传近万年，真的只是依靠宗教迷信吗？”

    风万里点点头：“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战神信仰的宗教外衣背后其实也离不开科学和实用？就比如从前的算命先生，他们铁口神断靠的是对微表情和心理学的归纳研究，有时还需要掌握部分的医学知识，能够从外表判断出求助者近期的生活状态。”

    “果然还是师兄最懂我！”

    “然后呢？你觉得战神又是与什么相关？”

    “当然是战斗能量呀。战斗机族群发展到现在的各种攻击手段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有的，那么历史上是谁第一次用战斗能量变成了剑、第一次发动破空寒冰砍、第一次设计出导弹并投入实战之中？我相信这是群体的智慧，但历代战神一定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因为某些技能和原理不到相应的战斗等级就真的想不通，更别说实际施展了。”

    “你想成为能够真正帮助大家提升战斗力的战神。”

    “没错，我希望我们的同胞都能变得强大，能少受点伤，少经历死亡的痛苦。”傲长空开怀笑道，“最好能让猛兽族彻底怕了我们，让能源之城再也没有战争。”

    风万里会永远记得傲长空在讲这些话时脸上熠熠生辉的神采。

    －可没有战争，人们或许也不会再信仰战神了。

    －我知道。那不是更好吗？

    不过说起这次严肃走心的对谈，前情倒是很喜剧。几个月前能源之城与雷霆殿爆发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风万里和傲长空作为预备役军官第一次上战场，执行一些较为安全的任务。整体过程既无险也基本无惊，要傲长空说甚至有够无聊，于是城内宵禁一结束他就约着风万里出门找刺激——第二张半价的连座情侣票，午夜场，恐怖片。

    然后风万里沉迷写报告把这事儿忘了。

    写完报告是在凌晨四点，风万里搁下笔揉揉脖子，随手点开终端却被消息刷屏，这才如梦初醒，当即脑袋一热赴约去了，头也没梳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也没坐电梯，而是翻窗的同时召出外装甲，直接飞到电影院所在的楼层，从逃生通道挤了进去；也没想起来事先问一问傲长空是否还在电影院那儿等着。

    但傲长空确实还在等。他找了家电影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会儿杂志趴桌上睡一会儿，醒了再刷会儿终端，再睡一会儿，就这样时醒时睡，等风万里找过来的时候他彻底精神了，也像是喝高了，顶着一脸过于灿烂的笑容，把面前没动几口的咖啡塞给风万里：“这玩意儿好甜啊，好甜好甜！你肯定喜欢！我喝不下去了你帮我喝掉吧二十多块钱一杯呢千万别浪费……”

    “你还好吗？”

    “很好，很有精神！我现在能绕城飞一百圈不喘气！……几点了？我们去看日出吧！”

    “哎——”

    风万里被拖出了城，顺着师弟的意思一起看看这边再逛逛那边，好容易折腾到六点半，太阳升起，世界缓缓醒来。

    “日出也已经看过了，我们回家？”

    “先不回，”傲长空自以为不起眼地偷偷打了个呵欠，“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今天周末，便利店全场打折，所以先去吃早饭好不好嘛？”

    “好。”风万里答应了，想着反正是周末，且自己迟到了好几个小时，是该补偿补偿他。

    便利店有早饭组合，三明治或夹心面包搭配各种饮品。风万里按照他俩的口味挑好三明治，再拿一罐咖啡和一瓶黄桃酸奶，结完账出门，却冷不防被傲长空眼疾手快抢走了本应是自己的咖啡：“总见你喝这个牌子，我这次也试试。”

    “喔。”风万里拧开酸奶瓶，“熬了一晚上还不打算睡啊？你又想做什么？”

    “今、昨天说好了看恐怖片！都已经熬了一晚上，要是到最后却没看成，想想就憋屈死了。”

    “好吧，我陪你看。电影院最早的一场是……？”

    傲长空立即说道：“八点十分。”

    “那还剩差不多一个小时，去哪等？你可别睡着了。”

    商讨片刻决定去游戏厅，大清早就开始营业的项目很少，不过消磨时间嘛，随便玩玩一个小时也就过去了。八点整两人直扑电影院前台，结果遗憾得知这天上午并没有恐怖片可以看，“但是这部片子也挺吓人的，”售票员指了指其中一幅海报，“好像评分也还可以。”

    “那我们就看这个？”风万里回过头问道。

    “就这个吧。”傲长空嘴上应了一声，实则在专心致志研究影院小吃的价目表，并不关心那海报长什么样子，“你喜不喜欢吃爆米花？”

    “刚吃过早饭，不要了。”

    “行，那给我来一份中桶的，可乐要大杯加冰。”

    售票员推荐的这部电影主打悬疑，号称由真实事件改编，尺度绝对够大，于是抱着并没有多少的好奇心风万里认真观看了片头，越看越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这时傲长空拿手肘轻轻一碰他，凑近了轻声道：“这不是后勤部集体倒卖军火那案子吗？”

    风万里恍然大悟：“是哦……”

    “还是你协助调查的呢，你居然都没看出来？那副挂耳的单片眼镜一出我就知道了，”傲长空略一嗤笑，重新坐直了身子，“除去那位前副部长，谁还会戴这种纯为摆谱的老旧东西。”

    意识到方才自己那诡异熟悉感的由来，风万里顿时对影片丧失了兴趣。制片人所了解的内幕肯定不会比他知道的更多，而落到影片的剧情编排，又因着“尺度大”这一噱头故意把原本非常简单的利益关系改成了蜘蛛网，这也是为什么他感到“诡异”，没能立刻联想到现实的倒卖军火的案子。

    当一部悬疑电影的观众被剧透了一脸，其观影体验通常是不怎么美妙的，风万里看着看着甚至有些犯迷糊，结果扭头一看，好家伙，傲长空已经睡过去了。

    “师弟？”他叫醒对方，“师弟，要不我们直接走吧，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啊啊啊困死了风万里你别吵……”傲长空眼睛虽睁着，思绪却仿佛犹在梦中，一边抱怨身体一边摇摇晃晃，而后一头扎进师兄怀里，咂咂嘴不动弹了。

    风万里好气又好笑，伸手把师弟捏成鸭子嘴，拿终端连拍十几张丑照，拍完了也消气了，无奈轻叹，终是任劳任怨地把两个座位间的扶手摁下去，好让师弟直接枕自己腿上睡得舒服一点，又脱下衬衫给他盖住，以免着凉。

    ——两小时后风万里看着睡了一觉精神抖擞提议要再去游戏厅切磋一把的师弟，脑子嗡嗡的，恨不能回到两小时前把那个莫名其妙善心大发的自己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