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深渊深处
「你找不到我吗，蠢货。」 你不知死活的话激怒了绯红之王，它缓慢地仰起头和空中的你对视。只是瞬间，它已经来到你面前，掐住你的脖子把你砸在地上。老板显然对绯红之王的脱离控制有些不满，但又没什么大的所谓：“你想先解决她？好吧，快点儿。” 事实上虽然很吓人，但是一点都不疼，这让你的恐惧感大大降低，你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说到底你的生命已经结束，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你已经到达深渊的底端，噩梦的结尾，没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 你只要坚持到乔鲁诺来就好，甚至隐隐期待——真正的终结到底是什么样的？ 绯红之王就不像你那样优哉游哉了，它疑惑地盯着你，你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它像对待布加拉提一样打穿了你的腹部，可是只在那留下一个空洞，甚至连血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没有痛觉你连表情都没变，淡漠的黑瞳以一种鼓励的神情望着它。这简直是在挑衅，绯红之王因怒火喘息起来，不管你是什么他都会把你撕碎！ 你的目的达成了，绯红之王现在只盯着你，你在心里祈祷布加拉提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恢复一些体力，撑到乔鲁诺来。 然而你因为吸引了绯红之王的注意力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毒藤的种子已经无声息地发芽长成，蛇一样缓慢地缠上你—— 你还没反应过来，布加拉提已经在绯红之王攻击到达之前扑向你，随着接触条件的达成，他把你拉进怀里背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你——绯红之王几乎将他劈成两半！你目眦欲裂，你都不知道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布加拉提！为什么！！”你不懂！米斯达，布加拉提，他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一个游魂，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你已经死了！！ 男人并不回答你，他垂下头，乌黑的发丝荡下来，温热的手心努力捂住你身上那个被绯红之王撕开的空洞：“回去之后，阿帕基一定会找到让你复活的方法的。希望你可以帮我给特莉休带句话，如果她不介意的话，我有间小屋在……”他的话还没说完，大量浓稠温热的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你感觉到男人的身体慢慢滑落。 时间都变慢，一切戛然而止。 为什么他们都要你活着，你其实根本不想活。 这根本不该发生，根本不值得，根本是对你的惩罚！你捂住脸哭嚎！ “别管她了绯红之王，我们要在别人来之前找到特莉休！” “等等，已经有人来了，真是麻烦！快回来，绯红之王！” 寂静的风声里，性感手·枪坐在一枚子弹上破空而来，是米斯达！一个空白的间隔，恢复意识的瞬间，子弹已经嵌入你的胸口。no·3尖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中弹的是小姐！” 毫无疑问是老板干的，他删除了时间，还狡猾地让绯红之王把你拉到他的位置，但这些乔鲁诺他们还并不知道！ “没事。”你说，“我不会死，不要管我。”你只是变得破破烂烂。米斯达他们来了，但是还来得及吗？你呆呆地望向地上的布加拉提，他深蓝的瞳孔中已经没有神采。你好累，你什么都不想做了，你太过弱小，你改变不了任何，为什么你活着？为什么你活着？为什么你活着？ 你听到有人在喊你，米斯达跑在前面，乔鲁诺，阿帕基都来了，你绝望地看向他们，绯红之王正埋伏在你身旁的石柱后面，这景象让你终于预感到无可挽回的结局： “不要过来——！” 又是一阵空白，有血滴到你身上。你本该感觉不到温度，但是好痛，好烫，血液如同滚水一样泼洒过来。你抬起头，米斯达裸露出来的小腹上是和你和布加拉提如出一辙的贯穿伤。 “no·3说……子弹射中了你，你没事吧……小姐？”他那双与你相同的深黑色眼瞳逐渐泛灰，男生朝着你跪倒下来，你下意识去扶却根本碰不到他。 “抱歉，我……我没想吓你的，小姐……”他的声音里还带一些安慰你而故作的笑腔。 骗人，这不是真的！ 米斯达怎么会死？米斯达根本没有死！你记得的，你记得的，你全都想起来了！记忆奔涌而来，你的灵魂被仿佛要撕裂成两半，你刻意忽略的违和感在此刻达到巅峰！ 这是梦！ 这是梦！ 这是梦！ 随着你意识到的瞬间，所有人都静止，连空气里散逸的灰尘都停在原地。你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从虚空拿出一把手枪对着绯红之王把弹匣射空。然而这仍然不能平息你的怒火，你让自己变得很大很大，把绯红之王握在手里，像捏一只虫子一样把他捏死，腥稠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你又从虚空拽出一个新的绯红之王，分裂出无数个你围着它践踏，它像个布娃娃发出叽叽吱吱的声音。最后你把它额头上的那张脸扣下来撕烂，把他撕成rou块碾成rou泥填补布加拉提和米斯达的空洞，可他们不会醒来。 你在一片让人发疯的寂静里尖叫起来：“我要你们活过来！！”然后布加拉提扶住你的肩膀，米斯达擦去你脸颊的血迹，他们脸上是同样空洞的神情。 你狂笑起来，又绝望地跪倒在地。 你在梦里无所不能为所欲为，可是这没有任何意义，你的破坏与修复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害死了所有人。 无论杀死绯红之王多少次都没有用，你最恨的人是你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你的加入导致了本来活下来的人也死去。 你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蔑视生命的你还活着，用力活着的他们却为了救你死了，像一个讽刺的寓言故事。 不是所有蝴蝶效应带来的都是奇迹，你改变了命运的轨迹，招来了更深更深的灾厄。原来你已到达深渊的底端，噩梦的结尾，那不是解脱，而是你所无法承受的地狱。 你又听到那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你只是在此游荡的孤魂，你是改变不了任何的，你带来的只有毁灭。」 「你需忏悔，需感恩，方得赦你的罪。」 一把缠着荆刺毒藤的银质匕首浮现在虚空。 所有人都消失，空荡荡的教堂开始崩塌，剥落的碎片像雨一样倾泻下来，你尖啸，你抓烂自己的手臂，撕扯自己的伤口！你破碎分离，你变成灰尘，变成玻璃，变成石柱，变成雕像，变成水上的泡沫！ 你是噩梦本身。 “小姐！” “小姐！” 晦暗的意识之海投入一束金色的阳光，风雨褪去，有微风吹拂，减轻你被自己的怒火灼烧的痛苦。 你一直昏迷不醒，但医生说你的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乔鲁诺感觉到你的灵魂不在这，他能做的唯有祈祷。 直到一把缠着荆刺毒藤的银色匕首凭空出现，高悬在空中，你突然伸出双手紧握匕首，将刀尖抵住自己脖颈！你的双眼紧闭，眼泪不停溢出，悲恸在你苍白的面容流淌。 你的灵魂到底去了何处，又经历了什么？！ 乔鲁诺用极大的力气才能掰开你泛白的手指，终于在刀尖刺下去之前把匕首扔掉。他不能再承受失去了，命运对他太过严苛。他俯下身吻你紧闭的嘴唇，迫使它们分开，他要强迫你，威逼你，恳请你，乞求你的灵魂回到此处！ 你奇迹般地如同睡美人一样被这个吻唤醒，睁开的双眼像被雪水洗过一样黑白分明，印着男生英俊而冰冷的脸庞，吐出让他骨血凝结的话语。 “乔鲁诺。”你用梦一样的语调轻声说，“我害死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