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藏警察叔叔我是无辜的
1. 城东发生了一起命案，李越带队往过赶的时候在车上听案情，心头一跳顿时觉得很是烦躁——案发在大学城，事大了。 李越坐上市局刑侦队长的位置也两年有余，各种穷凶极恶的案件都见过了，但他最烦发生在工地或是大学城的案件。需要队长亲自出现场的案件一般算得上大案，但工地大学城这类场所人流量巨大，不仅可能会冲淡破坏线索，甚至人多眼口杂，会有意无意间给犯罪分子提供信息便利。 烦归烦，案件发生了，还是得去。 现勘已经先一步到了，按照工作步骤把现场警戒线围了起来，果然如预料那般，警戒线外围满了人，放眼望去全都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 李越不是很高兴，一边安排手下人跟学校沟通疏散围观群众一边掀开警戒线走进去。 案发现场是一所高校的宿舍水房，据报案人讲，他早上要赶早课，起来洗漱的时候一推水房的门，就看见死者吊在水房的横梁管道上。 “他是我们隔壁寝室的，平时我俩关系一般，属于能一起玩但没有多么亲热的那趴，我实在没想到人生中有一天会直面死尸，差点尿裤子了。”报案人是个在校大学生，穿一身黄色印着小鸡的短袖短裤睡衣，正在接受警察的问话，许是有些惊吓的狠了，还在微微发抖。 李越走到报案人面前，粗略扫了一眼已经写的差不多的笔录，示意记录的警官先去看看尸体，自己则在青年面前坐了下来。 “叶晞，好名字。”李越有点出人意料的不问案情，上来先夸了夸对方的名字，“晞者，破晓晨光也，家里一定对你寄予厚望。”叶晞的反应却有点奇怪，满脸复杂道：“那倒不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嫌弃我不是个女儿，要给我取名叫叶樨，木樨的樨；当然最后没取成被我爷爷揍了一顿，勉强改成了这个晞……话说警察叔叔你的重点是不是不对，为什么对我的名字突然产生了兴趣，不是应该问问关于这个命案的事情吗？” 没想到被反问了的李越莫名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道：“我刚在旁边看你有些紧张，还有些惊吓的样子，所以想先聊聊别的话题缓解一下……看起来你已经缓过来了，那你先讲讲你大概是几点到的水房门口，之后大约什么时候报的警？” 这个问题前面叶晞已经被问了一次，但还是乖乖又回答了一次：“今天上早八，我的闹钟是六点半的，起来之后磨蹭了一会才去洗漱，应该在六点四十五到六点五十之间我到水房，打开门之后被吓到了，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不过有报警电话的通话记录，”说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十四的时候我打了报警电话。” 叶晞说话的时候李越一直在看他的表情，叶晞回答的很认真，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但李越心里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还想再说点什么就听那头喊他过去。 “你先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可能还有点问题要问你。”李越交代叶晞先不要离开，又急匆匆往水房去了。副队刘韬把橡胶手套摘下来抹了一把汗，指着尸体对李越说：“窒息死亡，脖子有绳索勒痕，死亡时间六至七个小时，再具体的需要带回去详细查看了。”正是六月中旬已经热起来了，死者穿着一身短袖短裤，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变色，沉着出一些尸斑。李越接过手套戴上，蹲下去看细节。 这孩子和叶晞是同级不同系的学生，叫赵存，李越伸手戳了戳赵存的手臂，组织现象完好，又抬了抬他小臂，弯曲困难，表明尸僵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与现场法医鉴定结果一致。李越正想把白布重新盖上，眼角扫过赵存身上的尸斑，又仔细看两眼，猛的站起来：“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问题有点大，你先去联系学校负责人，我们可能需要大面积封锁这栋宿舍楼了。” 2. 等待学校安排的间隙李越又去找叶晞谈了谈，毕竟叶晞是报案人与第一发现人，直观上掌握的信息能够更多一点。 刑侦组里的女警给叶晞倒了点热水让他喝，李越过去的时候叶晞手里正捧着水杯小口小口的喝水，自上而下看去叶晞一张脸白皙柔和，连后领子里露出的一点脖子都是白的。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叶晞慢慢抬起头，与正在低头看他的李越对上视线。 谁也没有挪开视线或是转移目光，片刻后李越坐下，公事公办的开口：“赵存平时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矛盾？或是与校内人员起过冲突？”叶晞一愣，又思索了一下才摇摇头，慢慢道：“我们算得上关系好一些的普通朋友，他家条件不是很好，平时基本都是在努力读书，偶尔可能会在打篮球的时候有一些争执，但基本上也都当场就和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如果要再细究的话就不知道了。” 虽然李越只比叶晞大了五六岁，但或许是在社会上混迹了几年的缘故，李越总觉得这群大学生还是孩子。此时虽然叶晞的回答合情合理毫无破绽，但李越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叶晞没有把话说全，保留了一些内容。不过此时并没有叶晞是嫌疑人的证据，警方也不能真的强硬逼迫叶晞再说点什么，于是李越一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叮嘱道：“行我知道了，鉴于你是案发现场的发现人与报案人，近期请不要离开本市范围，后续如果有需要可能会请你继续协助调查。”说完就离开了，转身又进到了水房里继续去寻找线索了。 叶晞在他身后慢慢放松腰背，无声的长长出了一口气。 刑侦队里的人依旧在忙碌，一个现勘指了指头顶吊着赵存的水管，又指了指脚下画了定位的地面，对李越道：“刚刚刘哥带人还原了一下可能的案发经过，我们发现在对方能够挣扎的情况下除非三个人以上才能把死者吊上去勒死，但那种情况留下的勒痕与尸体上的就会完全不同。所以有两种推测，第一种是死者死前摄入了安眠药，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无法挣扎，另一种推测就是李队你的想法是对的，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时间已近中午，学校要求学生们暂时不得离校，但食物供给还是正常的，李越从三楼水房的窗口看下去，叶晞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两手揣在裤兜里慢慢往食堂的方向走，有人走到他身边同他搭话，就见他很是温和的摇摇头，说了两句什么，又自己走了。 痕检提着工具箱过来，表示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李越摸出电话安排法医科来两个人带上裹尸袋收敛尸体回去进一步检查。 “要手脚利索的，把车开到宿舍楼门口，速度尽量快，避免引起恐慌以及信息泄露。”李越交代完，又让队里的人收拾东西，说回去吃完饭再整理案情。 累了一早上的警察叔叔们顿时精神一振，手脚利索的整理好各自手里的家伙事，下到警车里各自瘫倒。李越则是等到法医科的人带走了死者，又再三交代校方不要让任何人进入案发现场，才坐进警车副驾驶，抬手一关车门：“归队！” 3. 叶晞进到食堂的时候有点恍惚，因为出了命案学校严密封锁，平时下馆子的，叫外卖的，回家吃的学生都挤在食堂里，顿时有点人满为患。 叶晞排着队买了一份鱼香茄子盖饭，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位坐下吃，没多会旁边一个学弟就凑过来，表情很是八卦：“学长，听说死人了，还是你发现的你报的警，是不是真的？” 本来在拥挤吵闹的环境下吃饭就已经很让人烦躁，这个时候还有不知死活的学弟来搅扰，叶晞顿时有点生气，凉飕飕道：“警察叔叔没说明白吗，相关情况不得讨论及外泄，你是不是想进去蹲一蹲？”学弟好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尴尬至极，但很快又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压低了声音：“也是呢，毕竟说是第一发现人，换个说法你是凶手也不一定，当然是要小心一些了。” 李越靠在椅子里，感觉有点心累。通知完赵存的家属，法医科需要等家属到了之后才能决定要不要进行解剖，在这期间他们能够获取的信息少之又少，有些焦灼。 实习半年即将转正的小碎催唐豆把整理好的早上做的笔录放到桌上，一边稀里呼噜嗦面条一边乌拉乌拉说话：“老大，水房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的事刘哥还是带人重演现场才得出的结论，你又是怎么第一时间发现的？” 李越正要翻开笔录本，闻言又把本子放了回去，认真解释：“赵存死亡六小时左右，尸斑已经形成，你看他体表的尸斑，大面积出现在身体前面部位，证明他死后至少三到四小时内处于面朝下趴卧姿势，如果他是在水房被杀死，没有停留数小时之久再吊上去的必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是在别处被杀死，等到宿舍楼熄灯安静后才想办法把死者带到水房吊上去的。” 唐豆告别大学还不到一年，在队里是吉祥物一般的新手，但他对于这些专业知识很感兴趣，有前辈愿意教他就愿意学，这时李越说了一长串话，唐豆恨不能找个笔和本记下来。正崇拜自己队长，李越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一会去查一下那个报案人的详细信息，我要详细到出生医院的那种。”唐豆立刻牢记这个任务，撒丫子就跑了。 一个家境贫寒的大学生，成绩优秀为人谦和，是什么样的仇怨会导致这种杀人案件的发生？李越香后仰着头枕在椅子靠背上，试图从不同的角度思考这个案件，但他的思绪刚起了个头，外面走廊上渐渐传来绝望的哭声，刘韬沉着脸推门而入：“老大，死者的父母来了。” 赵存的父母都是农村种田的老实人，上了年纪的脸上满是田间地头风霜落下的痕迹，此时唯一的孩子变成一具冷冰冰尸体，赵存的母亲已经哭到站不起来，赵存的父亲一手扶着她，一手用衣袖擦擦发红的眼睛，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悲伤的绝望。 李越将他们安排在会客室，细细询问了赵存在家里时的一些状况，包括赵存回家后的情绪、精神等等，赵存的父亲表示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赵存一直是个懂事又稳重的孩子，平时与人结交也都是温和懂礼，每次假期回家都很开心，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说着又想起什么，挠了挠头道：“他在学校里有一个朋友，叫叶晞，家里比我们有钱，曾经放暑假还来家里玩过一段时间，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人家有钱才结交，后来叶晞说，他看中的是赵存学习好，一来不希望成绩好的同学有困难，二来也想赵存帮他讲讲功课，是他主动结交的赵存，我们才放心，那是个好孩子。” 李越听着这话，眉角渐渐挑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想：“果然还是隐瞒了很多事情没有说实话。” 4. 纵使再不舍，赵存的父母在听李越说只有做了尸检才能进一步查明死因，能掌握更多线索早日抓到凶手之后，还是立刻同意了尸检。 这么一打岔，李越暂时忘记了叶晞的事，先安排赵存父母的临时居住问题，又交代法医科尽快出结果，像一个忙碌的陀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叶晞合上窗帘，换好睡衣躺到床上，长长的吐了口气，但他还没来得及闭眼睡觉，房门就被敲响了。 “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寝室只有我一个人，我实在是有点怕，能不能和你先挤一挤？”过来的是隔壁和赵存一起住的室友，到底是年轻人，白天那股子好奇劲一过，到了夜里就剩下惧怕，独自一人呆在宿舍里面对着去世室友的床，吓得不敢睡觉，只好抱着枕头来隔壁找叶晞。 叶晞这间寝室原本也是两个人，后来叶晞的室友提前实习离校，这里就空出了一张床，此时叶晞稍作思考，就同意了对方的请求，这个叫方昇的小伙子立时松了一口气，爬到了旁边的空床上。 法医熬夜干活，紧赶慢赶出了结果。赵存体内并没有药物摄入的痕迹，但后脑有击打伤，背部有压迫伤痕，除此以外如李越所推断的那样，赵存颈部的勒痕也有深浅不同颜色不同的两道勒痕。 蹲在办公室里等结果的李越拿到检验结果，一瞬间就在脑中把整个发生的顺序捋了一遍：赵存在一个毫无防备的环境下被人击打后脑造成昏迷，而凶手压在赵存的背上，从身后用绳子将他勒死，之后因为某种原因暂时藏匿起来，等到深夜无人时吊在水房里，伪造出第一现场的假象。 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法在警察眼中看起来很拙劣，毕竟任何细节下的线索都能被立刻识破，但从隐藏真正案发现场的目的来说，却也是成功的，至少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一时还很难确定究竟真正的第一现场到底在哪里。 看来只能等白天再去做学生之间的走访了。李越挠挠头，有点烦躁的想着。 结果天刚亮，又接到了来自学校的报案，前一天夜里学校里又死了一个学生，早上被清洁卫生的大叔发现的，倒在宿舍楼下的花坛里，满身都是血。 李警官很无奈，李队长觉得自己是不是跟这大学八字犯冲，李越一脑门官司开着车带着人又轰轰轰开到学校去了。 死者梁钢，大二在读学生，晨间被人发现死于校宿舍楼前花坛，死因失血过多。 跟梁钢关系不错的学生们被聚集在一起挨个问询，梁钢这人平时不是很讨喜，嘴巴也欠，简称情商过低，但并未与人有过很激烈的冲突，思考了半天一个女生突然想到什么：“昨天在食堂里他跟一个学长闹矛盾，挺凶的。” 李越敏锐的一眯眼，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另一个男生附和：“是那个叫叶晞的学长，梁钢说第一发现人就是凶手也不一定，学长很生气的样子，饭都没吃完就走了。“ 嚯，事情变得更奇异了。 5. 出了这样的事，又有人指认了叶晞与死者有过争执，李越只好先安排现勘痕检与法医在现场忙活，自己带着叶晞和另几个相关人士先回局里深度调查。 与上次不同，叶晞这次被带进了讯问室，虽然没有像嫌疑人那样被铐在椅子上，但实际上也差不多了。李越坐在负责记录的女警旁边，指尖敲了敲桌子问他：“梁钢的同学说，昨天你们发生了一些口角，在食堂里，”他一双凌厉的眼睛眯起，“为什么梁钢会说‘第一发现人就是凶手也不一定’？” 叶晞似乎没有料到李越会问这个，稍微愣了一下才道：“倒也不算口角，这个梁钢我的确不是很喜欢，但也没有到讨厌到弄死他的程度，他昨天会那么说，大概是因为之前我拒绝过他，让他丢了面子吧，从那次之后他就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露出了很是无可奈何的表情，叹了口气又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死了，不过如果他是昨晚死的话，那我还真有清白证明，昨晚赵存的室友方昇来找我说他一个人睡会怕，正好我的室友已经实习搬离了，我就让方昇睡在我的旁边了，他应该能证明。” 这本来是正常的案件流程，但李越看着叶晞白皙乖巧的脸，莫名其妙就觉得有一些烦躁，为什么这次的案件会变成这样？一桩套着一桩，没完没了。他甚至想要立刻找到一个证据确凿的罪犯，以证明叶晞是无辜的，只是一个被卷入案件的倒霉蛋。 这不行，身为人民的公仆，百姓口中的警察叔叔，不可以把私人感情带入案件。李越在桌下猛的掐了一把大腿强迫自己理智一点，又叫人去对方昇做问询，而身上嫌疑一时洗不清的叶晞则继续被留在了讯问室里。 讯问室外旁观的刘韬呼噜一把自己没来得及洗的头发，侧头问负责带着唐豆的杨钰：“你怎么看？我也觉得这不太对，按照正常的思维，刚刚死了一个赵存，警察都还没撤出去，如果是我的话，估计也不会搞出这样引人注目的动作。”杨钰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咂着嘴道：“但是你也说了按照正常的思维，但是反推的话，赵存与梁钢并无交集，可是赵存与梁钢却有一个名叫叶晞的交合点，昨天的笔录我也看了，叶晞自称与赵存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但赵存的父母却说叶晞与赵存是很好的朋友，不仅经济上总是照顾赵存，甚至还去过赵存的老家，这小子没说实话，怎么看都有鬼。” 刘韬与杨钰各执己见，抒发看法后甚至将对方都有些说的松动了，直到去问询方昇的人回来了才反应过来，扶着单面玻璃面面相觑。 只是简单地问询，不需要多久，很快方昇的笔录就送到了李越面前，方昇面对问询表示，他因为一个人睡有些怕，夜里找叶晞一起睡，至少他睡着之前是这样的，因为他一旦睡着就是睡死的样子，如果叶晞夜里离开过，他也是不会知道的。 这话其实是很有争议的，如果警方将重点放在后面那句睡着之后，估计至少叶晞还得在局子里多留一阵。但警察叔叔遵循的是“疑罪从无”规则，事已至此也只能感谢叶晞配合调查，并再次强调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什么相关线索也请积极提供，又把叶晞给送了回去。 6. 李越头昏脑涨在办公室里炫了两瓶罐装可乐，才感觉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唐豆跟师傅杨钰各个科室走了一圈去拿报告，突然想起来什么，很是疑惑道：“可是学校宿舍的走廊和楼梯间不都是有监控的吗？只要我们调监控不就可以查到夜间有谁出去过了？” 不得不说这个思路是对的，但杨钰欲言又止半天，才又满脸痛苦捂着额头告诉唐豆：“昨天我们就去调监控来看了，但整栋宿舍楼的监控不知道是出故障还是被谁给黑了，从前天晚上十点左右开始就完全没有画面了。” 唐豆第一次接触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完全没有料到，手里抱着的文件夹差点掉地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引导风向，等到叶晞被警车送回学校，许多人看叶晞的目光已经很是不对了。当事人表现得很不在意，仍旧是那副两手插兜的样子晃悠着去小超市买了点水果薯片，又拎着塑料兜背着手老头一样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三楼水房发生了命案，学生们不敢再用，大部分去了楼上或是楼下水房，叶晞踩着楼梯回宿舍的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纷纷有意无意的与他拉开距离，排挤之意显而易见。 叶晞拉起床帘，躲在这方小空间里吃薯片看电影，等外面灯光倏然一灭，才发现自己已经看电影看到了十一点半的熄灯时间，关了手机刚打算躺下睡，就听到门锁发出了被撬动的动静，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叶晞突然超常发挥，从床铺上爬起来悄无声息跨过爬梯钻进了最上层的储物柜，从里面拨上了锁扣。 两秒之后，宿舍门被人撬开，对方脚步极轻的进了门，甚至重新反锁了房门，一路摸黑找到叶晞的床。 柜子里提前打开静音模式还用衣物堵住柜门缝隙的叶晞手指在屏幕上游移一下，从拨号器上挪开，打开了短信界面：“我当前遭遇人身安全威胁，急需救援，xx大学男宿舍楼3层305，速来。”，收信人12110。 偷入宿舍的人慢慢揭开叶晞的床帘，手中有闪着寒光的东西一晃而过，随后直直朝着床铺刺了下去。并未如预料中那样刺进柔软的人体，只是触到了薄薄的被褥，顿时一惊，随后猛的转身，开始在宿舍中发疯一样的翻找起来。 或许是怕巡逻的保安发现端倪，对方并没有打开光源，拉了窗帘的宿舍里漆黑一片，搜寻起来很是费力，但随着一寸寸被翻找过，叶晞藏身的柜子就越有被发现的危险，就在这时候，静音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竟在这时打来电话，顿时暴露了叶晞的藏身之处。 凶手察觉了叶晞的方位，用手里的武器暴力破开柜子上的锁，伸手一把拽出了躲在里面的叶晞，叶晞从高处被扯出来摔在地上，对方立时掐着他的脖子举起匕首就要往下捅。 轰然一声巨响，紧锁的房门被一脚踹开，行凶之人悚然一惊，动作有片刻的凝滞，来人抓紧这片刻狠狠一脚，将差点送命的叶晞拯救下来，但也错失了抓住凶手的机会，被那人从黑暗的楼道里逃走了。 叶晞被扶着站起来，还有点惊恐，这个半路闯进来救人的家伙从叶晞身侧伸出手，托着他的腋下放到椅子上，又打开手机手电筒把叶晞从上看到下，确认他没受什么伤，这才压着嗓音问他：“你没事吧？” 声音低沉稳重，正是李越，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赶过来的，简直卡点一样，再慢半步叶晞就要含恨九泉了。叶晞在惊恐之中甚至还能分出点幽默想着，这警察叔叔是不是在门口蹲着，就等他命悬一线的瞬间进来英雄救……英雄救帅。 李越见叶晞没什么反应，有点慌张，刚想检查检查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或是磕到脑袋了，就见一脸呆滞的叶晞突然细微的呜咽一声，立时扑进了李越怀里。 正直严肃的警察叔叔顿时整个人僵硬成了一条等身抱枕，他从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往他怀里钻的人，李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脚僵硬的想拍拍叶晞背安慰他，结果可能脑袋没跟上手，长着枪茧的手掌拍在了叶晞的屁股蛋子上。 叶晞：？？？？？ 叶晞：喂110吗？这里有个警察叔叔知法犯法猥亵大学生。 7. 李越脑子也有点发懵，后知后觉手里的触感不对，立时被电到一样缩回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无辜的很。 叶晞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刚刚直面死亡死里逃生，浑发抖的厉害。虽然宿舍楼还没有开灯，但刚刚李越破门的动静太大，已经有或是骂骂咧咧或是好奇的脑袋从其他宿舍里伸了出来。 李越扶着叶晞一边打电话安排紧急工作，一边往楼下走，他来的着急，没有开局子里的车，叶晞跟着他下到宿舍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银灰色的大狗，映着路灯闪闪发亮。 李越打开车门把叶晞塞进副驾驶又扣好安全带，自己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又从杂物匣取巧克力给他吃，手中方向盘一转开出了学校。 直到车子驶离校区大门，叶晞才rou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李越问他关于刚刚事情的细节，听到有电话打进来才导致叶晞被发现的时候眼睛立刻眯了起来，安抚叶晞吃东西，自己摸出电话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开始拨号。 叶晞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吃巧克力，听李越打电话：“我先带他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受什么内伤，然后我们回局里再讨论更详细的事情……不是，没有，哦对了，顺便联系一下接线台，让他们的负责人明早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啪嚓挂了电话，脑袋往后一靠长长吐了口气。 “警察叔叔，你是怎么做到以这种惊人的速度赶到学校的？”叶晞嘴巴里包着一块巧克力，眼里满是疑惑，李越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来了精神，兴致高昂道：“接线台接到报警电话会第一时间根据电话所在位置安排辖区警力出警，你运气好我正在夜班，接线台的转接一过来我就看到短信内容了，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上车出发。” 叶晞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奋的李越，总感觉这个警察叔叔现在的样子很像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求偶期正在开屏的孔雀…… 错觉吧？ 到了医院自然是好好检查了一通，叶晞没有受内伤，只是在推搡中手肘有些擦伤，医生给了瓶碘伏叮嘱注意感染，就让他们回去了。 局里的路上叶晞低头在想事情，李越就没有出声打扰他，半晌叶晞有些迟疑的开口：“那个人近距离按着我的脖子的时候，我总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但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说着话车子已经开进了市局大门，李越一边熟门熟路把车停进车位，一边放缓了声音道：“或许是你今天情绪过于起伏，一会上去了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再想也不迟。”领着叶晞一路往四楼走，继续安抚他：“这里是公安局，没有人能再对你造成人身威胁。” 叶晞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乖乖巧巧被安顿好了，裹着李越的大外套缩在沙发里。李越给他倒了热水又点了外卖，嘱咐叶晞不要乱跑，只说自己一会就回来，急匆匆离开了。 经过这一番惊吓，叶晞已经没有丝毫困意，趴在李越办公室的桌子上发呆等外卖，一双眼睛百无聊赖的到处乱瞟，突然被旁边翻开的一张尸检报告吸引了注意力。 尸检报告是梁钢的，死因锐器贯穿颈部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其余没有什么好看的，倒是特别标注了一行“死者指甲缝隙中有中药材姜黄的粉末残留”。叶晞横看竖看看不懂，就把报告放回去，刚想再发会呆，就听敲门声响起，外卖到了。 李越怕叶晞凌晨吃多了伤胃，给他定了一盅鸡汤馄饨，叶晞拆开外卖盒，盈满鸡汤香味的热气立时扑了他一脸。等到李越和出完外勤的杨钰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叶晞抱着饭盒正一颗一颗的往外面挑香菜。 虽然之前因为有嫌疑叶晞被带进讯问室过，但此时叶晞作为受害人，特别还是李大队长亲手救回来的被害人，杨钰顿时就觉得这孩子是无辜的，看叶晞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慈爱。 8. 李越不知道自己的同僚正在想什么，拉开叶晞对面的椅子坐下，看他终于挑剔的把所有香菜都挑出来，又慢慢一个一个的吃小馄饨。叶晞长得好看，家里的教养也是极好的，吃东西时安安静静，抿着嘴唇咀嚼不会发出声音，比李越他们这群糙汉子不知道精致了多少个度。 办公室一时安静的有些过分，叶晞并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盯着看，依旧垂睫吃东西，倒是李越突然觉得脸有点热，像个偷窥狂一样，赶紧移开了视线。 “你说行凶者掐住了你的脖子，我想他应该在你脖子上和衣服上留下了指纹。”李越没话找话试图打破尴尬，叶晞抬眼看他，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他掐我脖子的时候那种触感有点毛刺刺的，应该是戴着手套，那就没有指纹了。”李越没料到还有这回事，顿时有点呆愣，突然意识到对方很可能是个老手，才能将犯罪行为进行的这样顺畅，甚至在他手下快速的逃走。 啊，好烦，犯罪分子为什么还不投案自首。 叶晞吃完了饭，把装着香菜碎的盒盖倒着一扣准备拿去丢掉，李越问他：“你不吃香菜啊？”叶晞应了一声，“香菜的味道我不喜欢，所以不吃，还有我因为过敏不吃花生和姜一类……”说着说着突然愣住了，抬头看着李越：“我好像……想到那个行凶者身上让我熟悉的是什么了。” 桌上堆积的各种纸张被哗啦一声推开，与前后两桩案件有关的学生资料被摆上桌，叶晞手指极快的翻了几页，停在方昇的个人资料上：“方昇是赵存的室友，跟赵存关系一般，但我听赵存说过，方昇应当是有什么皮肤的疾病，总是随身带着一些粉末状的中药材，”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发现赵存尸体的那天晚上方昇说他一个人睡有点怕，想睡到我旁边的铺位，我发现我和他距离太近的话我会鼻子很不舒服，当时并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现在想来……” 叶晞并没有把话说死，但李越和杨钰顿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因为方昇身上有姜黄粉，所以对姜类有过敏反应的叶晞会不舒服，而第二个死者梁刚的指甲缝里也有姜黄粉，线索好像就这样串联起来了。 “但这中间有个bug，”杨钰还有一些不确定，“那天晚上是你们两个一起睡的，如果真的是他，你夜里没有发现吗？”叶晞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当时情景，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倒是李越却皱着眉站起来。安排杨钰带着人立刻去抓住犯罪分子。 杨钰对他们老大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已十分透彻，立时就转身去喊人了，把叶晞和李越留在办公室里。 8. 办公室门一关上，李越立刻收起了满脸紧张的样子，问叶晞有什么看法。 叶晞：“如果昨晚袭击我的人和杀死梁钢的人都是方昇，他现在应该已经逃走了，但他会逃去哪里的确是个问题，根据我以前追剧的经验，大概率不会回家，其他的就想不到了。” 这段分析倒也对，李越一边听一边靠近叶晞，手伸出来按在叶晞的椅背上，以一个防止他逃走的姿势将他牢牢圈住，挑着眉毛问他：“方昇是赵存的室友，从行动上来说的确是对赵存行凶的嫌疑人之一，我们假设他行凶杀死梁钢是为了转移视线并且嫁祸给你，那么他杀死赵存的动机是什么呢？”叶晞没有预料到李越会问这么个问题，愣了两秒才迟疑着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分析犯罪分子的作案动机与作案手法不应该是警察叔叔的工作吗？” 或许是两个人的距离过于近，叶晞能闻到李越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突然觉得有点脸红，刚想让李越起来，就听这位“警察叔叔”继续问：“那么你为什么要隐瞒你跟赵存关系很好的事实？” 这下叶晞的反应大多了，撑着椅子扶手就要站起来，但李越还凑在他身前，这样不管不顾的动作造成的后果就是往前冲的叶晞一头撞上李越，两张嘴实打实来了个贴贴。 李越：？？ 叶晞：！！ 两分钟后，叶晞与李越各自占着办公室的一个角落，叶晞捂着嘴满脸通红，而李越除了红着耳根外，眼神里竟还有几分窃喜。 事已至此，叶晞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加上实在需要点什么话题来缓解当前的尴尬气氛，于是干咳一声：“赵存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是赵存的成绩真的很高，我一开始跟他没什么交集，但是有一天我在奶茶店看到他在打兼职工，突然觉得很佩服他，加之那时候即将考试，我也想临时抱佛脚一下，就让他帮我补习，我们有了交流之后我觉得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就想帮帮他，慢慢成了好朋友，”大概觉得自己有点跑题，又停顿了一下，“但实际上我会否认我们很熟识的原因是赵存在死亡前一天曾告诉我有人可能要对我造成人身威胁。” 叶晞说的认真，但李越实际上听在耳朵里只是背景音乐一样的“嗡嗡嗡”，他压根没有心思再思考旁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刚刚叶晞柔软的嘴唇贴在他嘴上的触感。 李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但是好像失败了，平时严肃克制的李队长很困扰的揉了揉脑门，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那就没有办法了。”然后走到叶晞面前，伸手一捞叶晞下巴抬起来，吧唧就亲了上去。 9. 方昇很快就被抓住了。 他逃跑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联网的公安系统，在试图购买一张往外地的高铁票时被追过来的杨钰按在当场，手铐咔咔一落，干错利索的带走了。 几乎一夜没睡的叶晞被李越强行按住休息了两个小时，得到方昇被抓住的消息立刻又爬起来了，一定要旁观一下犯罪分子审讯过程。 或许到这一步明白已经是穷途末路，方昇也没有再做什么挣扎，问什么答什么。 李越：“你为什么要杀死赵存？”被牢牢铐在椅子上的方昇半死不活抬眼瞅了瞅李越：“其实我本来不想杀他的，我的目标是叶晞，但赵存这个人，跟叶晞关系好到分同一块面包，还发现了我的意图，那天夜里我们为了这事吵起来了，赵存说要去导员那里说清楚这事，我计划了很久的事情不能让他破坏了，我就拿保温杯砸她的头，把他给打昏了，”慢慢又露出个阴森森的笑：“我看着他趴在地上，觉得这样不行，他醒来还是要坏我的事，干脆把他勒死了。” 李越一开始的推测是，方昇与赵存发生矛盾，失手杀死赵存后把他吊在了水房里，没想到会牵扯到叶晞，顿时有些意外：“你为什么要对叶晞下手？你们有过什么冲突吗？”方昇又是一声嗤笑：“我们是同一届入学的，报道那天我家里来送我，带着几个大行李箱子，叶晞家里也来送他，前呼后拥的好几个人，本来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是他偏要凑过来问要不要他家司机帮我把行李捎过去。”脸上慢慢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炫耀什么，后来赵存这个穷逼勾搭上了他，生活上一下就跳跃了，我看他越来越不顺眼，特别是我爸听我说了这事，居然要我也多讨好叶晞的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弄死他。” 李越：…… 单面玻璃外的杨钰与叶晞：…… 李越不想听这种简直莫名其妙的恨意，转而问：“那梁钢呢，你又为什么要杀梁钢？” 方昇咯吱咯吱的磨牙：“那逼是个恶心的同性恋，看上叶晞有钱又长得不错，刚来学校那年就各种贴上去舔叶晞，赵存一死警察到学校的时候我怕被查出啦，正好叶晞跟梁钢在食堂里吵了起来，我就想着把他也弄死，顺手能嫁祸给叶晞，两个恶心的人都能除掉，结果警察居然把叶晞又放回去了。”说着说着上了头，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要不是你，昨晚我就能杀了他了！只要我杀了他，立刻买票去云南，出了边境线到缅甸，你们就再也抓不到我，我在缅甸有一个兄弟做生意赚大钱，我去那里跟着他，总有一天会比叶晞更有钱！都是你来坏我事！” 后面的叶晞就没有在听了，他给自己接了杯水，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头：“我那时见他一个人带很多行李，想帮他一把，没想到似乎是被误解了……”杨钰拍拍叶晞脑壳，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内心阴暗的人想什么都是阴暗的，问题在他。” 又半个小时之后，李越从讯问室里出来了，把笔录丢给杨钰让他去整理，自顾自勾着叶晞的肩膀走了。叶晞拿手肘杠他：“放开，别动手动脚的，你们领导在哪我要去投诉你猥亵大学生。”李越丝毫没有被他吓到，笑嘻嘻反问：“这怎么叫猥亵呢？猥亵的话为什么后面你要伸舌头？还抱住我的腰不松手？” 叶晞腾的就红了。撒腿就跑，李越在他身后笑得超大声：“今晚要不要去我家参观一下？” 叶晞：“去你妹！” 10. 最后还是去了李越家，李越父母已经去世了，老光棍一条，家里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叶晞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看李越在厨房里折腾。吃了饭一起开局搓了一把之后，突然两个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李越抱着叶晞往他身体里顶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叶晞眼尾都哭红了，一边黏黏糊糊说不要一边又努力的分开腿，李越顿时就控制不住疯狂的动起来了。 半年后叶晞搬进了李越家，因为不习惯自己动手，连带着给李越换了一整套的全自动智能居家设备，当天晚上自尊心受创觉得被包养了的警察叔叔在床上往死里折腾叶晞，总算找回了一点身为老攻的地位。 以后的故事，就都是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