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人形外挂后我一路躺赢》第十三章
乐无异忘记自己昨夜是怎样睡着的，只知清晨时候，自己身下早不是冷硬的窗边，竟换作了柔软的床榻。 难不成他还有一项梦游的习惯？ 不仅自己一面睡一面躺回床榻，还顺道关了窗扇，灭了夜半点上的灯烛？ 就算是梦游，未免也过于细心了。 他用罢早膳，却久久未听见隔壁两位同伴的起身动静，他无事做，干脆独个鼓捣一会儿偃甲小人，收工时，听见南面房间的开门声。 闻人羽大约是自别处回来的，余光瞥见乐无异无所事事的模样，顺口问：“你刚醒么？” “是闻人啊。”乐无异揉一揉眼睛，放下手中工具，向她身后去看，“你见到屠苏了么，今早他一直没出现，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麻烦？”闻人羽认真思索，“百里公子武艺高强，想来不会，不过，昨夜我听到他练剑，剑势似有戾气，像是心境有所波动。” “你的意思是，他心情不好？” 闻人羽微微蹙眉，说不准对或不对：“算是吧，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不过，昨晚百里屠苏的剑意乍看凶戾果决，然而时间愈久，便愈能发觉其中的失却章法的慌乱。 慌乱，是以需要气势掩盖。 闻人羽品不出更多，无法向乐无异道出其中玄妙，却见眼前的少年缓缓摇头，顿悟似的推翻先前的断语：“不对不对，我也看了他练剑，中途还睡着了，他的剑看着确实叫人害怕，但是看久了，我总觉得那里面有退缩和茫然的意思，他那么厉害，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吓住他，可我偏偏就是能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也不知为什么，浅浅地看过一遍，竟能隐约察觉到百里屠苏彼时的情绪。 剑变了，百里屠苏练剑时，更像一个真实活着的人了。 多日相处，他见过百里屠苏拔剑，有时是为威慑，有时是为除恶，不过，无论为了什么，对方所出的每一剑，切割的力道，斩击的方向，都施放得异常精准，不似人驱剑，那种感觉，倒像是，剑客本身便是一柄无有情绪的冰冷剑刃。 兵器，只为杀戮而造。 百里屠苏给他的三道剑气，好在他早早分送出去，若是三道连发，不会给那行脚商留下任何活命机会。 擒人、伤筋、封喉，这是百里屠苏为他留下的，对待未知强敌的法子，若是换上剑客自行对付，大多时候，只会是利落一击，剑锋扫过，数颗头颅落地。 不会哀悯，不会犹豫。 乐无异心中总想对方面冷心暖，是个不善言辞的好心人，不过，总有直觉隐隐指向无意悟出的那一条。 所以虽有同伴之情，对方待他又足够宽容好脾气，实际上，心内深处，面对百里屠苏的剑，他是有一丝怕的。 好奇怪，夜半闻剑，对方剑势分明比任何一次都要疾，都要狠，可是，经此一夜，他竟不再怕了。 夜风轻啸，剑鸣铮铮，高热的汗水混着冰冷的井水浇裹住不住挥剑的躯体，水滴次第滴落在剑、枝叶、青石地面，微凉的春夜被雪亮的剑光斩作无数碎片，他甚至看清剑客口中呵出白雾，仿佛皮rou内中烧起不熄活火，一路延至口鼻呼吸，滞则涌动，奔而化雾，一切都被付诸纷乱剑招。 步法渐乱，仿佛火焰淬身，剑客取足冷水，铸剑一样，井水兜头浇上人与剑。 彼时乐无异不错目光地呆看着，似乎能够听见不存在的，冷水浇剑的鲜明声响。 他看见百里屠苏手背青筋绷起，鼓胀的筋脉跳动着，一路蜿蜒至小臂，显出几乎要将入手之物捏碎的握剑力道，汗液一层层蒸出，再一层层缠上喉结、胸膛，毛晕晕的弯月下立着湿淋淋的剑客，悍然高大的身躯上，血水、汗水、井水，不辨你我。 狼狈、愠怒、慌乱。 一柄剑，化作了一个人。 他在剑声中睡着，却不知道之后的时辰，百里屠苏究竟去了何处。 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日夜劳累，乐无异并没有出门闲逛的心力，他收了东西，靠在榻上看枕侧的闲书，八成新的书册子里记着一些清闲游记，伴着客栈外依稀可闻的行人喧笑翻到末页，不知不觉已到了午时。 风过，庭中枝叶瑟瑟，乐无异听见衣袖飞腾的破空声，忙探头去看。 百里屠苏身上沾一层浅淡的动物腥气，钱袋倒是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鼓囊。 乐无异赶在对方进房门前拦了去路，忍不住问道：“屠苏，你是不是有心事？” 百里屠苏避开他盈亮的眼眸：“无事。”停顿半晌，也许自知不够可信，他难得多续一句，“晨时无事，林中猎兽。” 乐无异看着他几乎满溢的钱袋子，由衷感叹：“这么多银子，你不会将整座山头都猎空了吧。厉害厉害，有空闲了教我几招好不？” 他只是随口一说，百里屠苏闻言，却长久地沉默了。 不会真的将山头猎空了吧！ 乐无异抬眼，眸中熠熠有光，如藏星子，直白地盯住百里屠苏，其中钦佩叹服一望即知。 这么厉害的功夫，偃甲也很难做到的吧。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百里屠苏不止猎了一座小山头的扰人恶兽，甚至向北行了半个时辰的路，顺道剿了一处匪寨。 所以白日总有行人拊掌称快，街头巷陌传出无名侠客剑斩恶徒的故事。 百里屠苏绕过他的话，取出几样上品木材，并着一些新旧偃甲图册，一齐送至乐无异手中。 乐无异心头生暖，轻易被人转了注意，只抱着手中满当当的宝贝，笑得开怀：“屠苏，你竟然还记得这个，这些天太累，沾了枕头，我都快忘记原本打算置备什么，若不是你，恐怕我得等到海市上，才能补齐材料呢。” “无妨，你亦帮我许多。”说这句话时，百里屠苏仍未看他。 东西太满，乐无异稍拢了一拢，便有书册自怀中掉落。 “风月秘戏图？”百里屠苏瞥一眼书册的名字，声调平稳，念了出来。 什么？ 乐无异瞪圆一双猫儿眼，腾手去摸怀中书册，这才发觉，自己先前翻看的游记是有两本，只是遗书人心思实在难猜，竟将春宫图册塞在游记后面，如今掉落的，正是后者。 “你你你听我解释！” 他慌张开口，顾不上下一句找补之言，干脆将脚踩在不良画册的封皮，确认摁定了，方才高声说道：“你信我，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我自小正经正直，不是坏人，从来没看过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