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琴酒（一）：绝对掌控欲、与波本争风吃醋（?）、监禁的地牢

    两位被赋予代号的组织高层成员之间的气氛似乎比往日里来得更加剑拔弩张。

    身为下级，在一旁不小心卷入如此紧张的氛围时，唯一能做的应该是装成没有感情的木桩，尽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毕竟，自家大哥实力强劲，根本不需要任何外援和助威，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心底默默加油就可以了。

    那才是一位小弟最正确的自我修养。

    可与恪守本职的【伏特加】不同，新入行的小家伙不仅不想向他看齐，竟然还敢打破一触即发的斗争，懒洋洋地拉长声音抱怨道：“我可是还负担着另外一个人的重量啊，胳膊好酸，你们两个想吵架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

    “…………”

    ——这个家伙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眼见两位大佬不约而同沉默下来，感觉下一秒就会演变为血腥场合的壮硕男人默默后退半步，全无插手救场之意。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没有任何的发言权，更何况他也没有理由去帮助一个不知底细的新成员，能不趁机落井下石都应该算是他的仁慈了。

    结果令他大跌墨镜的是，向来与自家大哥不对付的【波本威士忌】尽管面色不善，明显不愿接受看门狗一类的嘲讽，却还是很冷静地开口打了个圆场：“我都说没功夫和他多废话了啊。既然‘验货’完毕，等下由我单独把你送回组织里就好，上车吧。”

    “早说嘛，我还以为要继续跟【琴酒】前辈一路同行呢——”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黑发少年扁扁嘴，也不知是为了自己的等待表示不满，还是觉得有点失望（？），总之，软绵绵上扬的声线里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成份，听起来格外意味深长。

    被点到名字的银发杀手闻言微微抬高下颌，仗着傲视全场的身高尽情向下投落能够冰封千里的冷漠目光，可等他再度开启淡色的薄唇，说出来的话却令自觉比较了解他作风的【伏特加】原地宕机，被扑面而来的世界参差搞得无法面对现实了。

    他说：“我可没准许谁来替我决定接下来的行程。另外，考核什么时候终止，由我说了算。”

    言下之意基本等同于不想放弃对新人的掌控权。

    虽说他的独裁主义风格早已人尽皆知，但99％的状况都是发生在做任务和处理叛徒的环节中，剩下的1％则奉献给了基本为零的人际交往关系，除了【贝尔摩德】之外，也没谁敢主动往他的身边凑一凑。于是时至今日为止，这部分的数据还没有太多的参考性，只能说他是个连对外号【千面魔女】的大美人都会维持冷面的无情男人，让他去表现独占欲或者营造两人间的旖旎感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眼下的情景莫名透露着一股不（铁）太（树）对（开）劲（花）的味道。

    在向来迟钝的司机小弟都隐约觉得哪里很奇怪又找不到具体由头的前提下，洞察力远超常人的公安卧底又怎么可能错过个中包含的信号，这会儿神情微不可察地一凛，望向【琴酒】的冷淡视线中立刻增加了几分赤裸裸的审查感，语气亦跟着多了一丝玩味，“【琴酒】，你的意图未免太明显了吧？所谓的考核环节本来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说是没有动什么歪心思，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呢。”

    “我从未说过需要你的信任啊，【波本】。”

    谁曾想，面对那番堪称质问的确切言论，拥有一头柔顺银发却性格冷硬如石头的头号杀手沉声嗤笑着，随即毫不留情地划清了彼此的界限，“你怎么想是你自己的问题，我的做法毋需任何人来评判——若你有异议可以向上汇报或者四处散播谣言，看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枪更快。”

    撂下缺乏转圜余地的狠话后，他转身拽开车门，利落座进了主驾驶的位置里，帽檐阴影下的幽深绿瞳随意一瞟，便宛如出膛的子弹，顷刻间卷起硝烟味十足的杀机。

    很明显，再持续跟他作对下去绝没有好果子吃。

    若不是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以安室透的脾气和目前的地位来说，压根不必将自己重视的小家伙拱手相让，可跟【琴酒】闹得太僵就代表着以后危机重重，想要窃取组织内部的机密文件变得难上加难，委实不是可以由着性子胡来的时刻。

    ——不该再坚持着争辩下去了，这样、毫无意义。

    脑内响起了冷静到近乎冷酷程度的理智提醒，激得他倏尔松开眉间的褶皱，又重新挂上了一贯对外的营业式假面，故作头疼地叹息道：“这下可难办了啊，你说的两项都不是我感兴趣的内容呢。放心吧，我并不想对你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耽误了正事而已。毕竟，美色误人啊——”

    “诶？没想到【波本】前辈这么认可我的实力呀，还真是意外。”幸好（？）他的饲养者同样擅长演戏，非但没有为他的疏远表示伤心，反倒像是真的不熟一样，格外雨露均沾地口花花着：“如果你也想找我来玩，随时都可以奉陪哦～”

    至于玩的内容是什么，刚刚亲眼见证了调教场合的二人皆是心知肚明的，压根不必再多解释什么。

    看着那张写满了轻浮的漂亮面容，明明是由他开启了虚假的客套，此刻仍有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入心头，导致他本能咬紧后槽牙，隔了好几秒钟才勉强提高唇角的弧度，轻描淡写地拒绝道：“那种事情就不必算上我了，还是留着精力招待你的‘客人’比较好。”

    “好可惜啊——”

    知晓全部真相的小恶魔洞察了他内心当中的苦闷情绪，依然配合着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可眸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就像是失去了遮盖深渊的温柔雾气，一瞬间展露了漆黑的、看不清尽头的真实内里。

    是令他虚虚窥见一眼便忍不住心慌的场景。

    ——该怎么说呢，不管再怎么明白他的心意，但没能被放在第一位上的感觉终归是不太爽快的。

    一边享受着他的复杂身份所引发的有趣反差，一边又趁机为难无法平衡正职工作与饲主之间矛盾性的警犬，对此完全不觉得愧疚的老司机干脆玩起了放置游戏，扔下心绪纷乱的金发青年上了老式保时捷的后座，哐地一声关紧了车门。

    在透过后视镜观望着乘客是否守规矩的银发男人开口之前，黑川介先一步扒住了前座的靠背，像是只探头探脑的猫似的，格外“乖巧”地示意道：“我保证不会让‘她’弄脏你的车垫，会牢牢抱在腿上不放开的！”

    见状，向来秉持着人狠话不多模式的顶级杀手冷哼一声，倒是懒得再强调什么，脚下一踩油门，保养得当的爱车便朝着外侧碍眼的【波本威士忌】甩了一身的尾气，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了。

    惨遭大哥抛弃的【伏特加】一起呼吸着熟悉的味道，不禁反射性抬起肿胀的“熊掌”抹了把脸，旋即又被阵阵翻腾的剧烈疼痛感搞得倒吸一口冷气，有效压制住了被遗留在原地跟不受上级待见的同僚一起吃汽车尾气的心酸。

    他呲牙咧嘴地托起耽误事的手臂，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面色发黑的深肤青年，明知不是开口搭话的好时机，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道：“我们……也跟上吧？”

    天知道他有多可怜。

    ——要不是被打伤了手臂没办法开车，他哪里用得着看【波本】的脸色，直接开车带着大哥回去就好了啊！

    必须要快点养好伤才行——！

    －

    另外一边，被小弟心心念念的可靠大哥俨然成了见色忘友（？）的昏君，一路开回组织位于地下的隐秘分部基地后，竟还面无表情地监督着黑发少年将装死中的茶发“女性”抱进用来关押犯人的阴暗牢笼里，用沉重的锁链扣紧那宛若无骨的手腕，确定了光靠着人类的力量绝不存在逃脱可能性的关押手段即时生效，暂且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时，却还是没有转身离去的意思。

    他始终沉默着没有开口，犹如一座伫立监牢用来镇守犯人的黑色石雕，从最初便与整个阴气森森的场合完美融为一体，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想要站到什么年月。

    不知为何，在遇见了不按套路出牌的新人以后，他闭口不言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眼神似乎也跟着越来越恐怖了。

    哪怕是经历过血腥洗礼的黑手党，在他不加掩饰的压迫下也早该腿软到无法直立行走了，但忙着安置猎物的小恶魔全然没受半点影响不说，等拍拍手上的灰尘四下环视周遭生存环境的时候，忽然扭过头又对他爆出了惊人之词：“我看隔壁还空着，干脆布置成我的房间一起住进来好啦。”

    “住？”

    头一次听见如此“清新脱俗”要求的银发杀手顿时扬起眉梢，似乎被强制激活了语言系统，结果自那形状冷厉的薄唇中所吐露的，仍是硬邦邦地单个词组，“随你。”

    说罢便不再管他是死是活、又打算起什么幺蛾子、后续会如何处理等等一系列事项，用如同分毫未变的利落脚步飒飒远去，全然不在意他会对自己的背影露出何等意味的表情，好似一块移动的阴云般快速飘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没了琴酒的“陪伴”，原本给人一种透不过气来感受的地牢都变得好像没那么沉闷，起码可以正常呼吸了。

    “呼、呼……好累啊……”

    好不容易盼走了可怕杀神的变装怪盗不由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正想着抬首跟带自己进来的小恶魔打声招呼，顺便讨点止痛药之类的好东西来消除屁股后面频频作痛的现状，就见对方忽然背过身，对他做了一个隐蔽的噤声手势。

    他下意识随着那白皙的指尖转移视线，凭借多年培养的敏锐直觉与洞察力，慢半拍发现了天花板上安装的一枚小小监视器。

    刚刚放下一点的小心脏又猛地提到嗓子眼，堵得他只能在心底发出了无声的哀嚎。

    ——不是吧，到底要看得多严啊？！

    不过，正常人应该没谁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不放，只要小心一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当然要排除遇见动机不良的变态的可能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