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尽在山川中

    终于将伍丹安全带出宫外，你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照着袁基给的建议路线，你带着伍丹小心绕过城中主道的宵禁巡查，沿着街巷里弄，你们安静低调地默默前行，前往绣衣楼的据点书肆。

    洛阳城内木质结构建筑众多，哪怕木料建造前都会经过一些工艺处理，耐火程度也远远不及砖瓦岩石。

    里弄之间的建筑鳞次栉比，火势容易蔓延，一向需要严加防范。

    此番城内少府方向突然走水，果真引开了城内不少巡防力量前去灭火，因而你们这一路上算得是顺利。

    呼.....总算是到了，你带着伍丹到达据点，与其他家人团聚。

    这些幸存的伍氏族人换上了粗布麻衣，从若庐狱中死里逃生的经历，让他们此刻看上去还惊魂未定。

    伍丹再也忍不住，扑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怀里，那是她的祖母。

    伍丹流着泪呢喃道：“祖母，祖母，我的母亲……母亲她……已经……”她话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婉儿……我的幺儿…”老妇人唤着女儿的小名，经历了这许多冲击，对于孩子的结局，这个老妇人已似有所感。

    老人家的眼角滚下一串串浊泪来，手上却还温柔地拍着小孙女的背：“丹丹，别怕，别怕……”

    朝夕之间，家族倾覆，命运流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生离死别是多么的痛苦，看着孙儿的羽翼尚未丰满，就要被乱世的风雨击打，又是多么的心痛。

    他们恸哭的样子刺进你的眼底，汉室忠臣，却险些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让你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衣袖下，袁基悄悄握了你的手。

    他的手此刻带着一点舒适的温度，也用了些力气，像是要给你一点安慰那样。

    你用力回握了他，强迫自己从伤春悲秋的情绪里脱离出来。还不是时候，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沉溺于悲伤的情绪之中没有助益。

    玉玺的下落，伍氏族人后面的安排，都需要绣衣楼的力量，你还不能休息，也不能软弱。

    袁基一开始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你，他看着你，见你望向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他担忧和心疼的神色好像被你的眸子感染了一般，那神色既有疼惜，也带欣赏。

    “殿下，请。”他把你往书肆帘幕后的里间让了让。

    你们体贴地给重聚的伍氏族人留出一方空间叙话，也是准备到提前备好的布防图前，规划这批族人撤离的路线。

    伍孚的老父亲，在他在身死当日便不堪刺激，痼疾发作离去，另有一些族人在下狱时不堪折辱自尽......

    偌大一个家族，零零总总算下来，竟只剩下几十口需要安顿的家眷仆从。

    “打散吧，”你说，“这样稳妥一些，绣衣楼有合作的商队，长期往返洛阳和广陵，我把他们分批编进队伍里，不会太醒目的，经由的关卡，我都能打点，途径汝南郡，提前通知你们的人来接应，如何？”

    ＂嗯，＂袁基应了劝道：“伍氏的人不算多，即便全部从袁氏的编队里走，压力也不会太大。若殿下不想牵涉其中，此事也可全权交由我。”

    他看你迟疑，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广陵的合作商队，虽然也可以经由汝南运送，但走山阳方向前往殿下的封地，交通更为便利些。殿下此举虽可行，但花费必然甚巨，且恐引人怀疑。”

    他点了点地图：“袁氏的队伍，可以取道颍川郡，再前往汝南郡，此路最为通达。但考虑到一部分伍氏族人在外出现较多，最好避人耳目，稍微绕道而行，走南阳郡。”

    “颍川世家与袁氏交好，倒是可以放心，另一部分族人本身风险就高，容易被人认出，你还取了远道，从南阳走，难道就不怕引人怀疑？”你皱眉问道。

    袁基安抚地看你：”殿下放心，南阳生丝产量颇丰，织出的柞丝绸质地柔亮，色泽妍美....”

    你不禁满头问号：“这有关系么？”

    袁基欣赏了一下你疑惑的样子，狡黠道：“关系很大呢，袁某那天遗落在殿下处的衣带便是南阳丝绸。”

    啊啊啊啊啊啊！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那条衣带，我在朝中的风评是不是还能好些，跟这个袁士纪混在一起，迟早掉链子.....你暗暗腹诽。

    你无语道：“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等满朝文武都传我们断袖，你可就开心了。”

    “怎会。”他掩口笑了，无辜道：“那天确是情势紧急。”

    他接着不紧不慢道：“除了丝绸，南阳郡产的独山玉也很美，其玉色泽陆离，种水透亮，当地石匠的雕工也极为精湛.....我处也留有一块美品，还在想，到底是继续雕刻带钩呢？还是玉佩？殿下喜欢什么？不妨指点一二。”

    你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哦，那天，情势紧急。”接着揶揄道：“我看现在情势也挺紧急。”

    “好好好，”他正色道：“我不与殿下说笑了就是。实在是看这两天殿下压力太大，笑模样都少了许多，心中着实担心。”

    他伸手捏了捏你脸上软rou：“此事交由我，殿下尽可放心，南阳的丝绸和玉雕颇受欢迎，本来袁氏也会做些这方面的营生，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有？这条商道时常维护，袁氏与南阳的巨贾和郡守也联系颇多，不会有问题的。”

    “好吧。”你伸出手，把他捏在你脸上的爪子无情拍掉。

    你们一同出了外间，将定好的方案吩咐下去，将伍氏族人一一安排妥当。

    是与他们道别的时候了。

    叙了会儿话的伍氏族人情绪平稳了许多，几个族中长辈站出来，要对你和袁基行礼，你们赶紧拦下了。

    你抱了拳，对他们诚恳叮嘱道：“校尉赤心杀贼，忠魂虽死不泯。为国捐躯的那刻，　他舍生忘死，那他的身后之事，就理应由我来安排妥当。力战杀贼，已不是诸位的责任，保全诸位的安全，才是陛下所希望的。此去路远，请诸位万万珍重。”

    袁基也道：“请诸位将伍校尉的遗志放心交由我们来继承，我辈誓守汉室江山，九死而不悔。忠魂何处寻，尽在山川中。”

    “尽在山川中。”

    你们共同举起酒杯浇奠，一缕清风穿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