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地狱

    我在晾晒衣服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蝴蝶。

    她身穿洁白的衣裳，头上长着两根细而长的触角，像两根小辫子扇动着，跳着美妙欢畅的舞，那皎洁轻巧的身影就像一片片雪花在空中飘舞，与耀眼的阳光相称，显得熠熠生辉。

    我的眼睛黑不溜秋地盯着这只美丽的白蝴蝶，自嘲般的笑道：“很荣幸您来光临呢。”

    为什么这种美丽的恍若晨曦般的东西会来到这里呢？

    宛若垃圾堆一般，充斥着腐臭的地方。

    她似丝毫不在意似的，在我身边环绕着，轻轻地掠过我手臂上的淤青，脖颈上的红痕。

    似在为我担心的样子不禁让我忘记了身上的痛苦。我的眼珠子顺着她转着，她最后飞累了，就趴在我的肩膀上休息，翅膀轻微地拍动着。

    我突然想起，我小学也是在教室外邂逅了一只白蝴蝶。她也是停留在了我的肩膀上，仅仅是这样，便让我充满欢喜。

    ……然后，肩膀上一痛，一个男同学用书打向了她，让那只蝴蝶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

    本来前一秒还在我的身边欢呼雀跃，下一秒就虚弱无比。

    就因为孩童的无知和好奇。

    那个男生还在哈哈大笑。

    怎么就死了呢？太脆弱了吧。

    那肩膀上的痛感虽然不多，但我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却深深地刺进了心里，似撕心裂肺地痛着。

    我又摆出了寻常的那副模样，把肩膀上的蝴蝶赶跑，蝴蝶轻轻飘飘地飞走了，我用眼睛目送着她，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我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呢，再也不见了。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玄关开门的声音。

    我从悲伤的心情蓦地转为了恐惧和绝望。我听见了那个男人油腻的声音。

    “在晾衣服？”

    我不想和那个男人说话。

    我依旧背对着他，但光是和他在一个空间里面，就让我有些站不稳了。

    “说话啊？”

    我听到了他靠近我的脚步。

    我只能憋着发出一个音调。

    “嗯。”

    连我自己都听得出来的颤抖和恐惧。

    他从背后抱住我，肥大的身躯立马便把本就瘦弱的我死死捆住。

    我下意识地发出来尖叫，他抓住我的手臂，冲着我吼道：“叫什么？耳朵他妈的都要被你震聋了！”

    我被他狠狠抓着，似要捏断我的手臂似的力道让我的眼眶发红，他让我强制地转身，拉着我就往卧室里面走。

    我看见过那只蝴蝶的美好之后，我才清楚，原来我活着的一直都是身处地狱的地方。

    要是能让这个地狱消失就好了。

    我无望地祈愿着。

    .

    两天后。

    我摸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看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似墨撒了整个天空。

    该去收衣服了。该去收衣服了。该去收衣服了。该去收衣服了。

    机械般地想着，行动着，看着破碎的阳台窗户，微微愣神。

    那个渣滓昨天是打碎窗户回来的。

    想到这个事，便又感到一阵头昏脑涨。抱着脑袋跪在地上时，那些玻璃擦破了我的膝盖，刺痛了的皮肤。对微不足道的痛感却让我清醒了许多。一阵风吹过，汗水被风吹凉，让我打了个冷颤，看着膝下的鲜红发呆。

    抬头看着面前垃圾堆上方嗡嗡作响的苍蝇，自己的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转头看向地板，破碎的玻璃渣子和自己被撕破的衣服，呕吐感随即便涌了上来，但是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干呕。

    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着，重新爬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放在角落的糖箱盒打开，颤颤巍巍地剥开糖纸，将一颗柠檬味的糖果塞进嘴里。糖箱盒里面的糖已经屈指可数了。我重新躺在地上，感受着胸口上下起伏。

    我为什么还活着？明明早该去死了……

    我的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将手臂遮在脸上，细微的哭泣声露了出来。

    连哭都不敢哭大声，因为那个男人只隔着我一门之距。只要发出一点大的响声就会被打，被烫烟头。

    怕痛，所以想死。

    绝望，所以想死。

    酸甜的触感蔓延开来，我满眼昏花地看着面前糖箱盒，用自己虚弱仅剩的力气伸出手抱着那个糖箱盒，似蛹般的蜷缩着。

    这是母亲送给我的，唯一的生日礼物。

    至于母亲现在在哪，我不知道。大概已经被那个渣滓杀了吧。

    手臂上的瘀青旧的还未消去，新的就又显现出来。惨白的肌肤上因为粗鲁啃噬现出几抹异样的红。我按了按手臂上发黑的痕迹，皱起了眉头。

    饥饿感当然不会因为一颗糖就消失。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听见一阵如雷轰鸣般的开门声，让我突然清醒。

    我虽然感到恶心的反感，但是身体依旧还是不自主的害怕地往后退。那个男人的到来常常会带着酒味和一股奇妙的香甜味道。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逼近着我，要把所有的**发泄在我的身上。屋外的倾盆大雨泻下，似我的眼泪一般夺框而出，男人粗糙脏污的手捉住了我逃脱的脚踝，在极致的颤抖之下，便跟尖叫一般吼出了一句话。

    “我怀孕了！”

    那个男人粗鲁的动作略微一怔，看着我有些隆起的肚子，突然扭曲地笑了。我看着他的笑容，心中的悲戚和绝望更甚。

    他只是说了三个字：“生下来。”

    我只能机械地点点头。我也没法摇头说不，至少在这几个月，男人不会动我。我只是流着泪抽泣着，无神的眼睛虚无缥缈地看向某处。

    我也知道他要求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原因。是女孩可以继续成为他的性工具，而男孩就给他做苦力。

    我想着这个事情，后悔和自责就紧追上我的内心。

    男人看见我哭，便在我的脸上打了一拳，我便感觉自己的鼻梁骨都被打歪了，铁锈的血腥味道刺入了鼻腔。

    他吼道：“哭什么哭？！叽叽歪歪的，我喊你生你就生！别忘了这十几年都是我养的你！”

    我立马止住抽泣。男人便没好气地打算摔门而去，但在走的时候却踩着了糖箱盒，我睁大了眼睛，身子不由得的往前扑，而那个男人却毫不留情的把糖箱盒踩坏了，然后随脚一踢，便飞向了远处。

    我绝望的泪水满溢地看着他在他的房间翻翻找找，将一包过期了几天的方便面丢在了我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我忍不住的呼痛，随即便害怕得不敢出任何声音。

    “吃了。”

    “好……”我闷闷地答着。男人离去后，我的眼泪又止不住流出，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摸着被方便面打痛的腰部，堪堪起身，拾起方便面和踩成两半的糖箱盒，撕开方便面袋子，直接啃着吃。

    我的眼泪依旧是无法止住，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把你当成挡箭牌利用……对不起……我一顿一顿地抽泣着，抱着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抽泣着。

    那个男人是渣滓，也是恶魔。

    这是我一年前清楚了的事情。

    我又不经意间地想起来那只白蝴蝶，我唯一接触到的美好。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的眼泪滑到了发间。